結束清晨的鍛煉，芥川龍之介跟著淺野幼寧、中原中也回到“羊”的據點。

        “龍之介生日快樂！”

        “芥川生日快樂！”

        “哥哥生日快樂！”

        剛踏進門，彩帶就從四面八方飄飛過來，落了芥川龍之介滿身。但他絲毫不意外，冷峻的神色稍稍柔和：“謝謝。”

        這樣的戲碼，在“羊”已經成為一個傳統。一開始，芥川龍之介還有點不太適應這種熱鬧的氛圍。不過，在“羊”待了六年，反而漸漸習慣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芥川龍之介都感到有點奇異。

        六年前，他和芥川銀被淺野幼寧、中原中也在貨船上救過后，本以為不會再有交集。沒想到，很快就又在鐳缽街碰到。于是，就那樣順理成章地，他接受了兩人的邀請，帶著芥川銀和同伴們一起加入“羊”。

        “哥哥，來許愿吧？”

        芥川銀把生日蛋糕遞到芥川龍之介面前。這些年涼香做生日蛋糕的手藝越發嫻熟，蛋糕上的小人有由紀子指導，更是活靈活現。

        芥川龍之介雙手接過生日蛋糕，沉吟一瞬，看向白瀨：“在下的生日愿望是，這一年白瀨和在下保持一樣的訓練量。”

        “……”白瀨的笑容一僵。芥川龍之介的訓練量，那能叫訓練量嗎？那叫致死量！要跟他保持一樣的訓練量，白瀨覺得還不如干脆一點，直接被芥川龍之介用羅生門殺了算了。

        中原中也打趣道：“白瀨，要加油啊。可不能輸給龍之介。”

        周圍的其他人也發出沒有同伴愛的哈哈大笑。

        “白瀨，加油加油，這可是芥川的生日愿望。”

        “對啊對啊，生日愿望是不可以被拒絕的。”

        境木眼睛一亮：“啊，這樣說來，明年我的生日愿望可不可以許愿一年不用訓練？”

        淺野幼寧“殘忍”拒絕：“這種愿望一開始就被排除在外了，想都不要想。”

        ——生日愿望這件事，還要追溯到六年前，她答應給中原中也實現一個生日愿望。

        當時只是實在想不到給中原中也送什么生日禮物，索性偷懶讓他自己想。

        后來，就連淺野幼寧都說不清，究竟是怎樣演變成為每個壽星的“特權”。總而言之，壽星許的生日愿望，沒有人可以拒絕，哪怕是淺野幼寧和中原中也都不行。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保留節目”總是每次有人過生日時最為讓人期待的部分之一。畢竟，“羊”的大家實在很能折騰，什么稀奇古怪的生日愿望都想得出來。

        而作為這一次的“受害者”，白瀨發出哀嚎：“芥川，你想我死就直說！！！”

        芥川龍之介一臉嚴肅道：“在下絕沒有想你死的念頭。恰恰相反，正因為希望你能夠擁有自保能力，才要更加努力訓練。”

        說完，他吹滅蠟燭，表明自己的生日愿望不會再更改。

        境木和拓人同情地拍拍白瀨的肩膀：“節哀。”

        白瀨：“……”

        慶祝完芥川龍之介的生日，“羊”的眾人熟練地打掃據點內部。

        白瀨一邊收拾，還一邊不忘向芥川龍之介求情。

        “再不濟，我買一贈二，把境木和拓人給你一起拉上！”他震聲喊道，聲音里滿是崩潰。

        境木和拓人齊齊捂住白瀨的嘴，瘋狂搖頭：“我們不是！我們沒有！芥川你別聽白瀨亂講！”

        被迫禁言的白瀨：“唔唔唔——嗚嗚嗚！”

        淺野幼寧笑倒在中原中也肩頭：“龍之介這個性子，簡直是白瀨的克星。”

        深紫色的發絲總是喜歡在他的脖頸處搗亂，中原中也默不作聲地給她順了順發絲，應道：“確實。”

        因為當初察覺的問題，淺野幼寧和中原中也開始督促“羊”的其他成員一起訓練體能和體術。原本效果只能說一般般，但在芥川龍之介、芥川銀和他們的同伴加入“羊”以后，進度一下子突飛猛進。

        究竟緣故，大概得歸功于芥川龍之介這一行人——他們真的太卷了。

        或許是因為生活的環境遠不如“羊”這邊平和，芥川龍之介他們有著一種“羊”的成員們所缺乏的危機感。這種危機感使他們加倍訓練，他們的年齡基本上比“羊”的人都要小，比自己小的孩子還那么努力，“羊”的成員哪里好意思敷衍？慢慢地，反倒形成一種良性競爭。

        淺野幼寧和中原中也對此樂見其成。

        ——最后，只有白瀨受傷的世界形成了。

        “……”

        “所以說，龍之介，你到底是怎么想到，向白瀨提出這樣的生日愿望的？”

        第二天早上，淺野幼寧在中原中也和芥川龍之介的對練結束以后，一邊用回道給芥川龍之介治療擦傷磕碰，一邊發出好奇的疑問。

        芥川龍之介猶豫了下，還是老老實實答道：“因為在下聽境木說，有次中也哥幫白瀨擋住別人的攻擊，受過傷。”

        中原中也怎么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回憶著：“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六年前，在龍之介加入‘羊’前一點的時間。”淺野幼寧淡淡說。

        中原中也一怔，咕噥：“你怎么記得那么清楚？”

        淺野幼寧哼道：“誰叫某人那么笨？我想忘記都很難。”

        中原中也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尖，試圖辯解：“后來這種事不是沒有再發生過了嗎？”

        “你該慶幸沒有再發生過。不然我都想把你從港口mafia大廈上踹下去。與其死在外人手里，不如我直接送你去尸魂——去見死神。”淺野幼寧沒好氣道。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果斷轉移話題：“說到港口mafia，港口mafia的首領換人了。”

        原本他只是隨便找了個話頭，但說著說著，中原中也皺起眉頭：“說是病重去世，可最后首領之位給了他的醫生，有點奇怪。”

        畢竟不管怎么說，港口mafia是他們接取的賞金大頭之一，要是沒了，還怪可惜的。

        “權力傾軋里，發生什么都不奇怪。這件事的可能性很多。”

        “比如說——”淺野幼寧隨口列舉道。

        “一，也是明面上的事態，前任首領信任這個醫生，所以去世后把首領之位給他。這個可能性還可以衍生出別的內幕，比如說，醫生和前任首領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關系？又或者，前任首領是否和醫生達成了什么交易？”

        “二，前任首領并非自然死亡。那么讓他人為死掉的，同樣能衍生出兩個大的方向，動手的是醫生或者別人。”

        后面要衍生的推測實在太多，淺野幼寧懶得說，索性做總結：“不過，很多時候，也不用想那么多。單看既得利益者是誰就可以。”

        “如果前任首領不是病重去世，那么成為港口mafia新任首領的醫生，嫌疑很大。”

        “唔，不過，異能特務科進駐橫濱好幾年，差不多已經扎穩腳跟。還有一個最近興起的武裝偵探社，再加上港口mafia首領換人，恐怕最近幾年橫濱有的亂了。”

        一番話落下后，芥川龍之介用一種仿佛第一次認識淺野幼寧的目光看著她，臉上滿是驚訝。

        反倒是中原中也還好一點，他知道淺野幼寧對這些向來看得很清。就像她永遠能辨認出懸賞的來源和懸賞人真正的目的一樣。

        淺野幼寧好笑地捏捏芥川龍之介兩側的“小垂耳”：“怎么了，龍之介，這副表情？”

        芥川龍之介說：“在下完全沒有想過這其中會有那么多可能性。”

        他沉思片刻，問道：“在下是否應該學習一些相關的內容？”

        “這種東西，沒什么好學的。只要你足夠強大，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值一提。”要不是淺野家族那樣的環境，淺野幼寧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

        “比起浪費時間學這個，”淺野幼寧話鋒一轉，微笑著問道：“龍之介，今天的藥喝了嗎？”

        芥川龍之介：“……”

        想到味道又苦又酸又澀的那些藥，哪怕是芥川龍之介，都由衷地升起想要逃避的想法。

        芥川龍之介加快語速：“在下突然想起來，還沒有監督白瀨今天的進度，在下這就去看一眼。”

        話落，不等淺野幼寧再說什么，他就飛速起身，幾乎稱得上逃跑般消失不見。

        淺野幼寧“撲哧”笑出聲：“都六年了，這家伙竟然還沒有習慣喝藥啊？”

        中原中也吐槽：“不如說，能堅持六年喝那種味道的藥，龍之介已經很了不起了。”他曾經不小心沾過一點芥川龍之介的藥，之后連著好幾天喪失味覺，中原中也頓時對芥川龍之介肅然起敬。

        “誰叫他先天不足？”淺野幼寧攤手：“只能慢慢喝藥養著。”

        幸好這六年來，芥川龍之介的情況有所好轉。盡管還是有這樣那樣的忌口和過敏，但至少體質強健不少，也沒以前那么容易生病。

        “就不能換種藥？”看芥川龍之介每天喝藥，中原中也都有點不忍心。

        淺野幼寧說：“我倒是也想。可我又不精通這方面。”

        事實上，如果不是恰巧瀞靈廷中有人有類似的狀況，淺野幼寧也不會對先天不足有所了解。

        那人叫浮竹十四郎，是瀞靈廷護廷十三隊中十三番隊的隊長。同時也是瀞靈廷下級貴族浮竹家族的長子。

        她的好友之一，浦原喜助就對浮竹十四郎的情況感興趣過。后來雖說沒能研究出徹底的解決辦法，至少留了點不錯的東西下來。當時她正好在背瀞靈廷貴族資料集，就順帶看了一眼浦原喜助的研究成果。[注1]

        “要是那家伙在就好了。”淺野幼寧嘀咕道。

        不僅能讓浦原喜助改進芥川龍之介的藥，使其更適合芥川龍之介。更重要的是，還可以讓他幫忙看看中原中也的問題。這六年來，她嘗試過搜集“荒霸吐”的相關信息，可惜得到的結果不多。中原中也的具體情況一日沒有個確切的結果，她一日不能放心。

        中原中也耳朵動了動，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那家伙？”

        “沒什么啦。”淺野幼寧換了話題：“今天龍之介生日，三月一日，很快你的生日又要到了，六年前我允諾給你的生日愿望，你還沒有想好？”

        那個生日愿望，按理說六年前就應該被中原中也用掉了，偏偏他保留至今。以至于淺野幼寧每年都要問他一嘴，再決定今年究竟是準備禮物，還是讓他行使愿望。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嗯，今年也不用。”

        淺野幼寧扶額嘆氣：“你想把這個留到什么時候啊？”

        中原中也不太確定地說道：“大概，等到成年以后？”

        “成年？為什么要到那時候？”

        “等到那時候，就不會被你當成小孩子了。”中原中也抱怨道：“誰叫你總是敷衍我。”

        淺野幼寧忍俊不禁：“你竟然還在糾結這個？這都過去多少年了？”

        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睛看著她，不說話。

        淺野幼寧只能哄他：“那你加油，還有四年，快了快了。[注2]”

        “還有四年啊。”中原中也重復了一遍。

        “四年以后，大家也都差不多成年了。”淺野幼寧托腮：“我們就可以離開鐳缽街。到那時候，就不用像現在這樣看顧著他們，我呢，也能夠實現去看天空和大海的愿望啦。”

        “你想去哪里？”中原中也問。

        淺野幼寧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不定兜兜轉轉，最后還是會回橫濱？”

        “嘛，誰說得準呢？”淺野幼寧伸了個懶腰：“反正，還有那么多時間，不是嗎？”

        話落，她的神色一頓。

        中原中也察覺到不對勁。他的視線直直朝著某個方向看去，入目的卻是一只黑貓。黑貓蹲坐在矮墻上，神態悠然自得，與鐳缽街的混亂格格不入。

        緊跟著，“噠，噠，噠”，木屐敲擊地面的清脆腳步聲響起。

        一個人影漸行漸近，抱起黑貓，語調輕快：“啊啦，夜一，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是看見熟人了嗎？”

        聲音的主人是個二十歲出頭模樣的青年，淺黃色短發向四周翹起，戴著一頂綠白相間的漁夫帽。他抱著黑貓，一直走到他們面前。

        木屐帽子看向淺野幼寧，帽檐陰影下的軍綠色雙眼彎起，用格外熟稔的語氣喊道：“幼寧。”

        “好久不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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