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校長語氣里的急切只泄露一絲，很快就回到平時儒雅的模樣。
  “盛同學，你已經高三了，再轉學影響學業，而且當初你轉學過來，也是多方運作的結果，折騰來折騰去的也不好，你說對不對。”
  岷殊看向極力保持平靜，實則眼鏡下的眼角都在抽搐的校長。
  她微微一笑：“我在和德過得很不愉快，我認為離開這里更有利于我的學業。”
  說著，她看向覃清，像是才想起今天采訪的主題。
  “覃記者，我記得你之前問我，如何證明我的行為被斷章取義了。”
  覃清點頭：“是的，我確實問過。”
  在眾多校委會成員以及王老師不安的視線下，岷殊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巧合的是，我的手上，就有這么一份有聲音的監控。”
  “這不可能！”
  脫口而出的竟然是一直躲在門外的孫麗麗。
  她回校之后，存在感一直不強。
  今天來湊熱鬧，還是因為這件事也說得上與她息息相關。
  事情不塵埃落定，她就沒法安心。
  洗白她是不奢求了，只希望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轉移到岷殊身上，忽略她這件事。
  再等她出國讀幾年，回國之后，應該就再也不會有人提起了，也不會影響她嫁人。
  所以盛清和提出把岷殊推出來替她擋災時，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盛明珠不過是一個寄居在盛家的窮親戚，沒背景沒脾氣也沒人撐腰，再加上剛轉學過來沒多久，朋友也沒有兩個，用她擋槍是最好的選擇。
  當初和班主任商議這件事時，班主任同樣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這才有了班主任和校長之間的交易。
  當時校長室的門，還是她打開的。
  她還要在和德上一年學，班主任也不是個好相處的，她手里捏著她的把柄，以后日子才好過，她們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可是誰能想到，那照片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被盛明珠拿到了！
  當看到盛明珠拿出照片時，她心里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事實也證明，她預感不但成真了，還以她最害怕的方向發展了。
  盛明珠竟然才是盛伯伯的親生女兒！
  盛清和根本就是鳩占鵲巢的假千金！
  這樣一來，盛明珠就變成了她未來的小姑子。
  可是她已經把盛明珠得罪狠了，她和盛清明真的還有可能嗎？
  孫麗麗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就聽到岷殊說自己有帶聲音的監控。
  她想也沒想就出聲反駁了。
  因為那監控是她和王老師還有盛清和一起銷毀的，別說是那幾天的監控，和德三年來所有監控的音頻都被她銷毀了。
  盛明珠手里怎么可能會有沒銷毀之前的監控？！
  岷殊：“怎么不可能？”
  她點開視頻，播放的顯然就是微博上第一個視頻的監控，有頭有尾有聲音。
  視頻一開頭，就是其他人詢問岷殊校門口的事情。
  七班同學的幸災樂禍，在畫面和聲音的結合下，一覽無遺。
  “那你看清楚捅孫偉那人長什么樣了沒？視頻太模糊！都看不清樣子！”
  “那人真的說他和孫麗麗是一對？孫麗麗不是喜歡盛清明嗎？那男的長得難道比盛清明還好？”
  “等下等下！我最想知道那個人真的是之前殺了個四歲小孩的少年犯嗎？他和孫麗麗怎么認識的？”
  他們八卦著，玩笑著，沒有一個人為孫麗麗辯解，更沒有人覺得她被冤枉。
  孫麗麗已經不是第一次看這個視頻了，但是再看一次，臉色依舊難看。
  就如同彈幕所說：看她同班同學反應，就知道她人緣真的很一般。
  緊接著，就是岷殊只回答了一個人，其他人盛氣凌人的質問。
  從這里，網友們基本上就能看出她平時在班上的地位。
  如果是一個班關系還不錯的同學，怎么可能因為一兩句話沒回答，就如此憤怒。
  這種情緒，只有上位者覺得自己受到了下位者的挑釁時，才會出現。
  事實也是如此證明的，等到岷殊拿出他們計劃霸凌她的聊天記錄時。
  他們依舊不以為然，甚至用看似玩笑實則威脅的語氣想讓她閉嘴。
  在發現岷殊沒有罷休后，更是直接言語威脅欺凌起來。
  有了這些前提，當岷殊掏出三角尺時，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了。
  她打的那些人，沒有一個不是不該打的人。
  網友們毫不懷疑，若她不反抗，被欺負就只會是她自己。
  甚至有些網友覺得，岷殊是不是轉學過來就被霸凌了。
  不然那些人為什么對她如此輕慢、隨意叱罵。
  ：打輕了，要是是老子，老子只打斷他半顆牙？腦子都要給他開瓢！
  ：不敢想象，這竟然才是事實，如果妹妹手里沒有帶聲音的監控視頻，那是不是就永遠都要戴著身上霸凌者的帽子了。
  ：只有我覺得這種學校好可怕嗎？這什么氛圍啊？咋感覺對他們來說霸凌別人就像是家常便飯啊。

  ：打得好！面對霸凌者就是要這樣！只有打回去別人才知道你不好欺負！
  ：媽呀，我之前竟然還想讀私立，現在我只想幸好我家沒錢！
  等到第二個第三個視頻播完，彈幕里已經全是罵人的話了。
  尤其是盛清和，簡直被集中火力攻擊。
  ：笑死，好大一朵白蓮花，出淤泥果然他媽就是一堆淤泥啊，我呸！
  ：所以她還和朋友說妹妹能留下是因為她的求情？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只有我發現她那個好姐妹說私生女是原罪的時候，盛清和表情不對嗎？是我想多了還是她就是私生女啊？
  ：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最搞笑的不是她說她和妹妹是一家人嗎？之前還編排人家融不進那個家，結果怕融不進去的是她自己吧？
  因為怕被屏蔽或者踢出去，網友們罵得還算是溫和了。
  但是盛明珠哪里受得了這個？
  她從小到大，沒被人說過一句重話，說是千嬌萬寵眾星捧月也不為過。
  她根本看不了一點，轉身就想要跑走。
  卻被岷殊叫住了：“盛清和，你打算去哪呢？”
  盛清和此刻也已經偽裝不下去了，一張臉上滿是怨恨：“你還想要做什么！”
  岷殊：“你看，網友們都很好奇你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你怎么不告訴大家。”
  盛清和的一雙眼睛幾乎要噴火。
  她怎么說？
  盛利剛剛才在電話里否認了她這個女兒。
  她要說她也是盛利的你女兒，只不過是私生女嗎？
  她在盛家生活了十七年，最知道自己看似愛家的父親有多冷血。
  現在她什么都不說，還有可能得到他的維護和一點疼愛。
  一旦她當著全國人的面打了他的臉。
  那她才是真正要被掃地出門！
  盛明珠難道不知道這一點，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問出來，簡直其心可誅！
  岷殊：“不好說嗎？難道是身份不太光鮮？不過就像是你的母親徐玫所說，子不嫌家貧，她雖然自己沒能給你最好的條件，但是她也通過努力讓別人給你最好的條件了，你怎么能忘本呢？你的父親也是給了你十七年美好生活的一員啊。”
  盛清和氣得全身發抖。
  可僅剩下的一點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說話。
  不論她說什么都是錯，少說才能少錯。
  大概是盛清和此刻的模樣太過楚楚可憐，看起來格外脆弱，有些人也覺得不忍心了。
  ：說句公道話，當時被調包，盛清和也只是一個小嬰兒而已，盛明珠可以針對虐待她的養母，但是針對盛清和沒必要吧。
  ：我也覺得，得饒人處且饒人，盛清和就算真的在學校說了些什么，也只是因為盛明珠的到來太恐慌而已，她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而已，面對這種事做錯了事，也不是什么不可饒恕的大錯吧。
  ：我真是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上面都是些什么成分啊？盛清和沒錯？她作為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在盛家當小公主享受了十七年，盛明珠卻被虐待了十七年，你說她無辜？
  ：真會有人覺得盛清和在學校里造謠說盛明珠才是私生女這件事沒錯，她引導班上的同學霸凌盛明珠也沒錯，結果盛明珠就問了她一句她爸是誰反而錯了嗎？這個世界還是我以為的那個世界嗎？
  ：一群顛公顛婆，盛清和沒錯，那你們去受徐玫的虐待唄，最好是你們工資都打給同事，懲罰都留給自己，不就是一點工資和背點黑鍋嗎，這可比別人虐打十七年，把錦衣玉食的富裕生活拱手讓人輕多了。
  幫盛清和說話的人很快銷聲匿跡。
  她希望破碎，門口又被人有意無意堵住，根本走不了。
  攝像機鏡頭、所有人的視線，還有更多無形，遍布全國各地的目光，像是統統化作了的尖刀，朝她刺來。
  最后一絲理智，是被岷殊看似平靜，實則嘲弄的眼神撕碎的。
  既然盛明珠想要毀了她，那她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你說我，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人嗎？這里所有人，所有的網友都被你蒙騙了！”
  盛清和一把抹去眼角的淚珠，撕開了柔弱的外表，露出內里的尖銳和殺傷力：“你在家里打我打我二哥你以為爸媽都不說就沒人知道了嗎？現在二哥都還在醫院里住院！”
  “你不就是覺得爸媽和大哥二哥都還是偏心我，所以才看我也看他們不順眼嗎？可是再怎么樣，你也是晚輩！你覺得你打人很有理？”
  “這個直播間已經有五千萬人了，那不如你就問問這些網友，你把自己二哥打得肋骨骨折住院這件事，是對還是錯！”
  網友們果然紛紛發言：
  ：啊？為什么要打她二哥啊？人家怎么說都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一時半會兒沒法接受也正常，打人總不對吧？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盛明珠打人太熟練了，她被虐待這件事我相信不是說謊，那些傷疤就是證明，不過從她每次打人都毫不猶豫這件事可以看出來，她從小被虐待可能是除出了點心理問題，建議可以去看看心理醫生。

  ：肋骨骨折？那是多大仇多大怨啊？這姑娘怕是連沒發現自己被掉包的親生父母都恨上了，不然也不會下這么重的手，要我說，這樣子接回來很容易鬧得家宅不寧。
  覃清看著彈幕上這些對著盛明珠還有盛清和的家事夸夸而談的網友們，心底莫名就很不舒服。
  她作為記者，工作就是將事實帶給民眾，是非對錯也自由民眾評判。
  可當看到前后不一，隨時就能轉變的言論時，她又覺得，眾生愚昧，墻頭草就是他們一生的使命。
  覃清：“盛明珠同學，我想請問，你真的打了你的二哥嗎？這其中是否有什么原因呢？”
  岷殊這下子是真的訝異了。
  她早就猜到網友會說些什么，但她依舊坦然待之。
  她不需要成為完美受害者。
  她不在乎外人給予她的是贊譽還是詆毀。
  她想要的東西，她會靠自己得到。
  她要做到的事情，一定都會做到。
  至于那或零碎或千萬的贊與毀，連構成她生命中最微末的一頁中的注腳也不配。
  可她沒想到的是，覃清會一而再地，用隱晦的方式幫助她。
  岷殊不在乎別人的惡意，也不會輕易無視他人的好意。
  “當時，學校里有我和盛清和身份的流言，盛清和聽了哭著跑回去，我親生父母和哥哥都覺得那流言是我放出去的，并且要求我道歉。”
  她是真平靜，說得也挺平鋪直敘的，“那流言與我無關，但是我承認了，因為知道即使我不承認，他們也會將這項罪名安在我身上。”
  覃清卻看得心一揪：“所以？”
  岷殊：“所以我就挑破了盛家的丑事，將當時徐玫的私心攤開來說了，盛夫人大概受不了這么明晃晃的真相，聽得搖搖欲墜，盛清明作為她的兒子想要為母親出氣，沖上來打我，所以我就先下手為強，先扇了他一巴掌。”
  “至于肋骨為什么會斷裂，大概是因為他不僅頭腦簡單，四肢也并不發達，太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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