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裊裊看了眼一臉期待的祖母，又看了眼垂著眸子立在一旁的瑞珠，咬了咬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曉得，這選嫁衣的事兒，本就是不該馬虎，選了一，既然決定了，便不能夠選二。

否則，在祖母看來，定然是不吉利的。

然而，這一瞬間，想起那個人，葉裊裊卻是顧及不了這般多了。

“裊裊，你這丫頭，這是作甚？”看著葉裊裊的動作，江老夫人心里一驚，立馬放下了手里的布料，起身就要來撫葉裊裊。

這個丫頭，今日個是怎的了？

“祖母，裊裊做錯了事兒。”葉裊裊心里想了想，最終只能夠這般開口了。

“做錯了甚？”皺了皺眉，江老夫人狐疑的看了葉裊裊一眼，又狐疑地看了眼她身后的葉二哥。

在看到葉二哥同樣一臉茫然時，便又將眸子投向了葉裊裊，“好丫頭，先起來說話，地上濕氣重。”

葉裊裊心里一陣感動，卻還是搖了搖頭，“祖母先應下裊裊的事兒。”

“罷了，應了你還不行嗎？趕緊的，青松，扶你小妹起來。”指了指葉裊裊，江老夫人心疼的搖了搖頭，眼里滿是寵愛。

葉青松看到自家小妹方才這般做，心里早就焦急了，一聽到祖母下了令，松了一口氣，當下一把拉起葉裊裊。

“好了，跪也跪了，說事兒罷。”江老夫人看著葉裊裊站了起來，讓下人給她們二人一人搬了一個凳子，便又將目光投向了方才被放在一旁的料子。

“祖母……方才我，選錯了一匹，可能夠再選一次？”咬了咬牙，葉裊裊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忐忑。

話音剛落，江老夫人的手便抖了一下，臉色也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了，“丫頭，你說什么？”

“祖母，我……”葉裊裊哪里不曉得自個兒說出這個話兒來，祖母心里定然會不悅的。

但她曉得，更多的還是因為對她的擔憂。

“祖母，我方才想了一個事兒。”葉裊裊咬了咬牙，正色道。

“想到什么事兒，讓你居然要來換嫁衣的料子？”哼了一聲，江老夫人的聲音也比之往日多了一絲威嚴。

這個丫頭，莫非把嫁衣也當成了兒戲嗎？

“不是……裊裊是突然想到那日，我們是三個人同時成親，若是二皇子妃同我穿的同樣的嫁衣，那可……”葉裊裊面露為難之色。

江老夫人明顯一愣，沒有想到葉裊裊會突然想到這個事兒，但隨即便皺起了眉頭。

若是如此……也著實有些不好做。

沉默了一會兒，江老夫人瞇了瞇眼道:“要不，讓人去薛府走上一趟？”

聽到這句話，江老夫人身后的嬤嬤當即點了點頭，轉身就要往外走。

葉裊裊一咬牙，顯得祖母這是不打算讓自個兒改，而是打算去變相的告知薛家——若真是如她所想，便讓薛家改變罷了。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葉裊裊在意的并非是這個啊！

葉裊裊心里當下也不曉得該說什么，心里難得的頓時出現了一團亂麻。

突然，在僵持間，又是一道“噗通”聲響起，只是這一次，并非是葉裊裊，而是……瑞珠。

只見瑞珠垂下頭跪在地上，眼里滿是驚恐與后怕，仿若想起了什么事兒一般，“老夫人，奴婢有罪，奴婢似乎挑錯了料子給您看了……”

瑞珠的話里，甚至是帶上了三分哭腔，臉上滿是不安。

江老夫人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了瑞珠的身上，這個丫頭跟在裊裊身邊這么多年了，也沒有怎么見她做事兒出過什么差池。

怎么的會……

瞪了瑞珠一眼，江老夫人目光落向了葉裊裊，“丫頭，你且過來給祖母看看，這是不是你挑的那個？”

此刻的葉裊裊，看著瑞珠，眼里滿是震動……

或許這個丫頭還不曉得自個兒為何要這般做罷？然而，她卻是用自個兒的方式來助她一臂之力嗎？

瑞珠垂著眸子跪在地上，讓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緒，葉裊裊無奈，捏了捏拳頭，還是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祖母，這個的確不是我挑的。”葉裊裊皺了皺眉道，隨即目光在旁邊的簍子里一掃而過，修長的手指指了一匹，緩緩道:“這個才是我挑的。”

江老夫人隨著葉裊裊的目光看去，眼里帶了一分不滿，雖然她此刻指的這個不錯，但照她看來，還是她手里的這個顏色最為正。

然而，看著葉裊裊似乎很是喜愛的模樣，卻還是點了點頭，“罷了，你既然說的是這個，便這個罷。”

說著，沉吟了一陣道:“若是這個顏色……不必去薛府說道了，想必不會給撞了。”

“是，老夫人。”身后的嬤嬤看了一眼，同樣眼里閃過一絲詫異。

看到江老夫人答應了自個兒的請求，葉裊裊心里松了一口氣，但立馬又把心懸了起來。

瑞珠！

果不其然，交代了兩句后，江老夫人便把目光直接投向了跪在地上的瑞珠身上。

“你這個丫頭，做事兒好不仔細，今日之事，差點兒就讓你釀成了大禍！”江老夫人此人，平日里雖是慈眉善目，但真威嚴起來，卻是有種不怒自威之感。

其氣勢之沉穩，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瑞珠身子一顫，卻不敢隨便答話。

“祖母，她……”葉裊裊心里一急，曉得有些事兒，祖母一旦發怒，那也是說一不二的。

“你這個丫頭閉嘴。”江老夫人乜了一眼葉裊裊，即便是當真疼愛，此刻也是有幾分怒意，“這個事兒，還想護著她不成？”

更多的，則是擔憂。

若是帶著這般莽撞的丫頭嫁出去，還不曉得會捅什么簍子。

“老夫人，此事是奴婢做錯了，奴婢，任由老夫人責罰。”聽到自家小姐被老夫人呵斥，瑞珠又是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祖母……我不換了，就那個，你莫要罰瑞珠了可好？”指了指方才被自個兒挑的料子，葉裊裊不由蹭到了江老夫人身邊，聲音里帶了幾絲請求。

江老夫人平日里，最是耐不得葉裊裊這般，方才還想著得防著這個丫頭這個模樣來著，只一下不曾仔細，這丫頭便又開始了。

“你這個丫頭，你莫非還想換？”哼了一聲，江老夫人揉了揉眉頭道。

葉裊裊心里一緊，也曉得祖母身子不好，當下也不敢隨意再說道什么，只能夠眨了眨眼，“好祖母，我不換了，你且莫要動怒。”

“不換才是好。”江老夫人嗔了一眼葉裊裊，“你以為這是小事兒，能夠由著你的性子來？”

“是孫女兒考慮不周。”此時此刻，葉裊裊全然將平日里自家祖母對其的寵愛用來討好了，整個人都是一副嬌憨的模樣，看得葉二哥心里一愣一愣的。

“行了。”揮了揮手，江老夫人乜了一眼，“你也莫要給我灌迷魂湯了，你這個丫頭，該罰的還是得罰，免得今后隨你嫁進四皇子府也是這般冒冒失失，丟了體統。”

葉裊裊心里一驚，不由更加焦急起來，瑞珠之所以這般做，全然是為了她，正還要再說什么，卻是被瑞珠打斷了聲音。

“老夫人，奴婢有罪，甘愿受罰。”瑞珠的聲音擲地有聲。

“瑞珠！”葉裊裊一驚，望向瑞珠的眼里帶上了幾分怒意，這個丫頭怎么的這般倔強！

“行了，莫要給我老人家看到你們這副模樣。”目光投向瑞珠，江老夫人嘆了一口氣，“罷了，你到門口跪半個時辰罷，今后這般事兒莫要再犯。”

聽到這句話，瑞珠心里松了一口氣，忙不迭的行禮應下，轉而出了門去。

葉裊裊心疼，看了眼自家二哥，又眼巴巴地望著江老夫人，“祖母，今日個著實是屋里的光線不大好，瑞珠她看岔了也是無可厚非的，你能不能……不罰了？”

江老夫人嘴角抿了抿，看著葉裊裊的神色不禁一臉復雜。

倒是她身后的老嬤嬤發話了，“小姐，老夫人的這個罰已經算的是最輕的了，若是當真讓這般冒失的丫頭跟了你嫁入四皇子府，今后犯了何事，你該如何是好？”

老嬤嬤一臉嘆息地看著葉裊裊，老夫人的意思她豈會不明白，還不是想讓這個丫頭做事更加沉穩一些？

然而，老嬤嬤知曉的，葉裊裊又豈會不曉得，只是……瑞珠她這個事兒，根本就是因她而起，受她之累啊！

一瞬間，不曉得為何，葉裊裊心里竟是莫名的恨了起來。

若非是她要嫁入四皇子府，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不是？

完顏傲，前世今生，兩世為人，你加諸于我的，我定然百倍還你！

看著葉裊裊轉身而去的身影，老嬤嬤有些無奈擔憂的喚了一句，“老夫人，小姐這個模樣……”

“無事。”摸了摸葉裊裊重新指的那匹料子，江老夫人搖了搖頭，“嫁入四皇子府，定然是有諸多不如意之處，裊裊的性子……縱使不是個傻的，卻也是我寵著長大的，有的事兒她必須得慢慢曉得。”

江老夫人的話，近乎呢喃，身邊的嬤嬤卻是聽得明白，不禁默默的點了點頭。

然而，若是葉裊裊聽到這句話，定然會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

祖母說的，就是前一世的她不是嗎？

然而，這一世，這樣的錯誤，她絕對不會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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