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沈姑娘。”剛剛回到太守府，便看到鄭祝昌一臉復雜的坐在客廳里，身后站著的衛十二微微垂頭，朝二人示禮。

慕容清風看了葉裊裊一眼，心照不宣的二人同時點了點頭。

“已經來信了，讓王爺回去，說是陛下身子已經不行了，準備讓四皇子殿下繼位了。”看著慕容清風的鳳眸，鄭祝昌有些感慨道。

對于眼前這個人，鄭祝昌不知道他回去后將會面臨什么，但是新帝繼位，在這個時候已經對他下了如此重的事情，莫說四皇子和陛下能夠當做若無其事，鄭祝昌覺得，就是慕容清風都不會善罷甘休。

“江南三城太守何時過來？”慕容清風輕笑一聲，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問道。

鄭祝昌一愣，眼前這個人，就沒有一點對于自己未來處境的擔憂么？

“回王爺的話，他們已經來了，下官安排他們在太守府的正廳等候。”垂下眸子，掩去自己內心的復雜，鄭祝昌道，

“好。”輕笑一聲，慕容清風點了點頭，朝葉裊裊眨了眨眼睛，轉身便朝太守府的正廳走過去。

看著慕容清風的背影，葉裊裊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片刻后那絲笑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輕輕朝鄭祝昌點了點頭，也準備回屋里去。

慕容清風去見京師來的太守，她自然是不能夠跟過去的，只是這么一想，心里卻是有些無奈。

終究還是身份的問題啊……

就在葉裊裊轉身準備離去之時，鄭祝昌突然出聲，“葉姑娘！”

步子一頓，桃花眸子里閃過一絲深邃，卻沒有再動了，緩緩轉身，葉裊裊看著鄭祝昌輕聲問道:“鄭大人剛剛喚我什么？”

對上葉裊裊那么通透的一雙眼睛，鄭祝昌從心里躥上來一種想要閃躲的沖動，咬了咬牙，卻還是開口，忍住內心的沖動道:“葉姑娘打算怎么做？王爺要回京了，你是什么打算呢？”

鄭祝昌的話一出來，不大的屋子里的空氣似乎都在瞬間凝固了起來，讓人覺得窒息難受。

衛十二的目光里滿是殺意，冷冷盯著鄭祝昌的脖頸，周身的殺意怎么也掩飾不住，手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精致匕首，仿若只要身前的人一動，那把匕首便會無情的刺進他的喉嚨。

如此詭譎的氣氛，葉裊裊垂了垂眸子，突然輕笑一聲，點了點頭:“衛十二，放下匕首。”

衛十二目光緊緊的盯著葉裊裊，手里的動作卻是沒有半分改變，無聲的表達了他的想法。

搖了搖頭，葉裊裊不禁有些無奈，“他一開始就知道，讓我和他說幾句話吧，你出去守著。”

“主子讓我守著他。”衛十二瞇了瞇眸子，總算是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挑了挑眉，葉裊裊緩緩上前，聲音里卻多了幾分冰冷:“讓你守著他，是為了保護他，不是讓你盯著他，不知道嗎？”

衛十二一愣，嘴角抿了抿，終究是收回了手里的匕首，后退了幾步，朝不遠處的門口走去。

“你想說什么？”輕笑一聲，待得衛十二將門關上后，葉裊裊在離鄭祝昌不遠處坐下，平靜道。

對上這樣不動聲色的葉裊裊，鄭祝昌忍不住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忍住內心那種噴涌而出的情緒，許久之后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該怎么叫你？”

眼前的人，明明是當今四皇子妃，也是葉家的小姐，如今卻成為了沈姑娘，更是所謂的平寧王的未婚妻，而她自己也不反駁，這又讓他怎么作想？

“還是喚我沈姑娘罷。”低低一笑，葉裊裊看著鄭祝昌那頗為抑郁的模樣，心里卻是沒有一點兒起伏。

“沈姑娘？”鄭祝昌嗤笑一聲，搖了搖頭，“為什么要叫沈姑娘？”

“因為我要以沈姑娘的身份回去，不然你想要喚我什么？葉姑娘？四皇子妃？這兩個人，不是已經死了嗎？”冷冷一笑，葉裊裊看著鄭祝昌，明明說著足夠震驚世人的話來，卻是如此的冷靜。

鄭祝昌嘴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堪堪別過頭去，“為什么呢？四殿下對你……”

“匈奴國朝覲之時，你知道那個妖妃之說嗎？”葉裊裊搖了搖頭，嗤笑一聲，話里多了幾分諷刺，目光望著某處，聲音卻越發的平靜，“那個人，就是說的我，你覺得我還能夠留下去？四皇子妃之死，你以為是偶然？”

鄭祝昌身子猛地一怔，似乎被葉裊裊的話驚嚇到了一般，眸子里多了幾絲驚疑不定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你這么做，是為了脫身？”過了好一會兒，鄭祝昌才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也不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葉裊裊的眸子里平靜如水，一雙桃花眸子此刻如同冰凍在了冬季里最大的那場雪里。

鄭祝昌定定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卻無法對上她的眼眸，垂下頭聲音略微有些低落道:“你說的，我明白卻也不明白，既然是如此，以葉大人對你的疼愛，你大可以將此事告訴他的，沒有必要做出如此冒險之事……”

“我若是告訴了祖父，這才是冒險之事，他們會容忍一個有妖妃之名的女子存在世間，威脅他們的江山？”緩緩的搖了搖頭，葉裊裊垂下的臉上露出一個無奈至極的笑容。

鄭祝昌嘴角動了動，許久后聲音又帶上了幾分無奈，“即便是如此，你也不應該和王爺走在一起，如此做法，若是被人發覺，可如何是好？”

如果被人發現了，她的名聲，葉府的名聲，她的性命，都不要了嗎？

“為何不能夠和他在一起？”葉裊裊嗤笑一聲，反問道，“他不在意我那個流言，不懼怕我的身份，不介意我是否嫁過人，他救了我兩次，我為何不能夠隨他來江南？”

兩個人都是完顏皇室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們為何不能夠相依為命？

聽著葉裊裊一句跟著一句的反問，鄭祝昌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居然還有這么多的緣由嗎？

“那你這一次回去后，難不成不露面？”許久之后，鄭祝昌嘆了一口氣，聲音里多了幾分無奈。

“露面。”穩穩的聲音，葉裊裊沒有一點兒猶豫，讓鄭祝昌瞬間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抬起手倒了一杯茶，頓了一下，便將茶杯放在了鄭祝昌面前，“鄭大人喝杯茶罷。”

看著眼前氤氳的茶水氣，鄭祝昌此刻的情緒就如同這飄動的水汽一般蕩漾著，不知道哪兒才是歸處。

接過那杯茶，鄭祝昌抿了抿，吹了一口，“不怕被人發覺么？若是發覺，恐怕麻煩會很多罷……”

“回去之后，便是新帝繼位之時，如此焦頭爛額之時，又有幾個人會在意這件事情？只要不說我姓葉，這天底下相貌相似之人多了去了，她不認他，難不成他還能夠咬緊我不放？”葉裊裊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手心里握住。

“我不會說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鄭祝昌目光里多了幾分堅定，看著葉裊裊的眼睛認真地道。

“我知啊。”輕笑一聲，葉裊裊舒了舒肩膀，微微靠在了椅背上，“若是你會說出去，我剛剛又豈會停下來？”

“你……”心里的某根弦被葉裊裊剛剛那句話撥動了，讓他的身子都躥起了一股沖動，“為何會如此信任我？”

“不知道。”輕笑一聲，葉裊裊抿了一口茶，“或許是直覺？”

究其根本原因，她又怎么可能告訴他？這般天方夜譚之事，便是慕容清風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說道出口。

“葉……沈姑娘，那我可有什么能夠幫助你的嗎？”過了許久，鄭祝昌才如同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緩緩的吐出一句話。

鄭祝昌這句話，倒也是超出葉裊裊的預料的，愣了一下，笑了，“鄭大人不怕因為我連累到了你？”

“我……”聽到葉裊裊的反問，鄭祝昌反而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了，嘴角動了動，嗤笑的搖了搖頭。

他剛剛那句話，只是心頭一動，覺得自己也能夠為眼前這個人做些什么。反而經過她這么一問，鄭祝昌反而從心底里生出了一種無力之感。

他不是因為怕自己被連累，只是覺得自己哪怕真的被連累了，都沒有什么能夠幫到她的。

或許到頭來，自己反而會壞了他們的事情。

“其實，你已經幫我了。”手里的茶杯繞了一圈，葉裊裊看著鄭祝昌平靜道。這句話沒有虛假，也不是奉承，乃是葉裊裊真心所想，真心所言。

“為，為何？”愣了愣神，鄭祝昌有些不知道葉裊裊這句話原因在哪兒，但是他知道對面之人沒有在開玩笑。

輕笑一聲，葉裊裊將手里的茶杯放下，“你沒有將我的身份公諸于世，不曾對慕容清風下黑手，在齊城所做的一切，已經是幫了我了，不是么？”

“我那只是……”向來冷靜實則有兩重性格的鄭祝昌只覺得在今夜，在這個女子面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話來回復她。

只是葉裊裊卻沒有打算再說什么了，該說的，她已經說清楚了，所以也該回去了。

若是那個人已經回到了屋里卻發覺自己尚且未歸，還不知道又會做出什么事兒來，當下起身和鄭祝昌告別。

看著葉裊裊的背影，鄭祝昌緩緩地松開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握緊的手，垂頭笑了一聲，卻是端的苦澀。

他該怎么告訴離開的這個女子，他所做的那些，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幫她什么，他只是……自發自覺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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