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她……”馬車里，老嬤嬤看著一進馬車便閉上眸子的江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忍住，“她是小姐嗎？”

那么相似的容貌，在她出來的一瞬間，便是她都覺得那就是她們的小姐，可是卻和小姐有很多的不同。

若是自家的小姐，怎么會不喊老夫人祖母呢？猶記得在府里時，小姐喚老夫人一句句祖母喚得那種親近勁兒，便是任何人都知道她對老夫人的情感的。

今日這位沈姑娘，卻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一切都恭敬有禮。

老嬤嬤也知道自己想的頗為怪誕，畢竟自家小姐……

只是那個容貌……怎么能夠讓人釋懷，在腦海里那是怎么都揮之不去的。

“你也覺得很像么？”嗤笑了一聲，江老夫人緩緩睜開眸子道。

“的確是相似。”老嬤嬤點頭。

“是啊，相似……”嘆了一口氣，江老夫人的語氣頹然道:“相似又能夠如何呢？終究不是。”

“可是，夫人只有小姐一個孩子啊。”皺了皺眉頭，老嬤嬤再度道。

“就和平寧王所言，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沈姑娘和丫頭相似，也是種緣分。”嗤笑一聲，江老夫人搖了搖頭道。

“當真不是嗎？”看著自家老夫人的神色，老嬤嬤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那，可要請她來府里做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嗤笑一聲，江老夫人呼了一口氣，“只是看著相似的人又有什么用呢？總歸不是啊，何必自欺欺人？”

聽著江老夫人雖然嘆息卻堅定的聲音，老嬤嬤點了點頭，終究是死了心，“老夫人說的是，是老奴多嘴了。”

馬車搖搖晃晃駛向葉府，誰也沒有發現，在馬車身后，幾道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走了？”突然，江老夫人皺了皺眉頭問道。

眼里閃過一絲凝重，老嬤嬤點了點頭，“走了。”

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江老夫人哼了一聲道:“跟得還真是夠緊的。”

“要讓人跟過去么？”轉瞬間，老嬤嬤眼里哪里還有半分混沌，目光矍鑠道。

搖了搖頭，江老夫人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不必了，除了他的人，還能夠是誰？”

馬車里，再度陷入沉默，聽到江老夫人的話，身邊的老嬤嬤只有服從。

只是……

嘆了一口氣，老嬤嬤看著江老夫人有些疲倦的模樣，道:“老夫人，那個人，真的不是小姐么？”

既然人已經走了，那么有的話也是能夠說了吧？

“不是。”江老夫人看著老嬤嬤定定道，“她不是裊裊丫頭，她是平寧王的未過門的夫人，記得，她只能夠是平寧王的妻。”

如此嚴肅的話，如此嚴肅的神態，在江老夫人身上已經有多年不曾見過了，老嬤嬤身子怔了一下，繼而重重的點頭，“是，老奴明白了。”

她跟在江老夫人身邊這么多年了，有的話不必多說就能夠明白里頭真正的含義，縱然她此刻心里翻江倒海，臉上也恢復了正色。

江老夫人點了點頭，突然笑了一聲，又搖了搖頭，終究是嘆了一口氣，再度閉上了眸子。

她的丫頭，回來了……真好。

兜兜轉轉，終究是回來了，卻是在了那個小子的府里，看他的模樣，此次應該能夠放心了罷？

已經做了一次錯誤的決定，這一次，就讓丫頭自己來選擇吧。經歷了這么多，想必她也是想清楚了的。

想起在用午膳時那個丫頭給自己布的菜，所有的疑惑都在那一瞬間煙消云散。她的丫頭，記得她的所有的愛好，哪怕是不曾叫自己一句祖母，她又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總歸是，人回來了。

然而……身子怔了怔，江老夫人再度睜開了眸子，想起完顏傲來府里說的話時的神情，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再有人來問，便說的確是相似，但卻不是吧。”

完顏傲的表情，他的行為，活了這么久了，她怎么會不明白里頭是怎么樣的心緒，只是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丫頭她已經不屬于他了，他又何必再糾纏？

況且……江老夫人眸子一寒，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有臉來問？

就算是承認了，又能夠如何？難道他完顏傲忘了，當初京師里流傳的是什么話嗎？

她家的裊裊，她家的丫頭，已經死于流言中了，禍國妖妃的名頭，莫非還想要讓她再背一次？

便是他完顏傲想，這一次也要看她們葉家愿不愿了！

“是，老夫人，老奴明白。”愣了一下，老嬤嬤點頭應下。

“丫頭。”讓下人將一桌子的菜撤下后，慕容清風緩緩地將坐在一旁兀自沉默的女人擁進自己的懷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什么也對我這么體貼呢？嗯？”

葉裊裊愣了一下，心里的壓抑居然因為慕容清風這么一句明明是抱怨卻頗為孩子氣的話給舒緩了許多。

“祖母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我了。”嘀咕了一聲，葉裊裊輕聲道。

嗤笑一聲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在葉裊裊的鼻子上點了點，“你啊，莫要多心，江老夫人明白你的心意，你且放心吧。”

聽到慕容清風這么說，葉裊裊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抬起頭道:“總歸是我這個做孫女的不孝，騙了她，讓她老人家傷心這么久，祖母的白發又多了很多了。”

邊說著，葉裊裊的眼里居然漫出幾絲悲慟。

慕容清風心里一怔，趕忙將懷里的人擁緊了一些，“丫頭，裊裊，你不要多想，我看的出來，今日江老夫人是歡喜的，縱使是騙了她，又有什么比知道你還在世上這個消息要來得好呢？”

況且，他的丫頭又不是因為任性而騙了江老夫人，江老夫人這般通情達理人情練達的人，自然會明白他們丫頭的苦心的。

只是對于完顏傲的做法，慕容清風嗤笑了一聲，縱使是鐵證如山，那又如何，一切都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去。

“話雖是如此，但是祖母她……”沉默了一會兒，葉裊裊豈會不知道慕容清風說的在理，只看想起祖母看到自己第一幕眼神的時候，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流淚。

“若是你實在覺得不落忍，有空我便陪你去葉府走走，橫豎你這個容貌去了，別人也說不了什么。”慕容清風嘆了一口氣，鳳眸里閃爍著深色道。

自家丫頭本來就是葉府的人，能夠讓她回去，想必她也會極為開心。

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聽了這句話，葉裊裊反而搖了搖頭，眼里恢復了清明，“不能夠回去，祖母不會愿意的。”

“為何？”眉頭一挑，慕容清風目光微瞇道。

“去了葉府，縱使你我有千萬句言語能夠和世人解釋，祖母也不會愿意讓我們冒這個險的，若是祖母想，她便會說的。”苦笑一聲，葉裊裊聲音頓時又低落了幾分。

明明知道是為了她們好，但是她還是心里難受，祖母為她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如今她卻還是要祖母來為她操心。

“罷了。”聽著葉裊裊這么說，慕容清風自然也在瞬間理清了里頭的思緒，點頭吻了吻葉裊裊的額頭，“丫頭也是個通透的，對吧？”

“嗯。”將身子往慕容清風的懷里縮了縮，葉裊裊輕笑著點了點頭，“對！”

慕容清風的話，她豈會聽不出來是在安慰自己，她又怎么會不坦然接受呢？

“清風……”蹭了蹭，葉裊裊手指捏了捏慕容清風的袖袍。

“嗯？”挑了挑眉，感受著懷里女人的動作，慕容清風的鳳眸瞬間深邃了許多。

“我有些乏了，你送我回房瞇會兒好不好？”此刻的聲音，聽起來如同一只打盹的貓兒發出的叫聲，撩得人心癢癢。

慕容清風嘆了一口氣，哪里忍心拒絕，卻還是打算逗一逗這個丫頭，當真以為把他給弄得心里擔憂自己疏解了就行了？

“丫頭，喚一聲夫君來聽聽，喚了就送你回去。”手臂稍微用力，嘴上雖是如此說道，卻是穩穩的將那往下落的腦袋給穩穩的托住了。

埋在臂彎里那面，葉裊裊的嘴角勾了勾，在慕容清風萬般期待的目光下，輕輕地哼了一聲。

慕容清風呼吸一窒，嘆了一口氣，“罷了，丫頭，你可真是我命中的劫數。”

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眼里的寵溺卻比三月的春風還要讓人沉醉，慕容清風緩緩將懷里的女人抱起，轉身朝臥房走去。

沒有人看到，在慕容清風起身的那一瞬間，葉裊裊的嘴唇微微一動，無聲無息的兩個字飄散在了空中，隨風而逝，聽到的——是滿院的春色。

“聽清楚了？”四皇子府里，完顏傲目光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幾個人，眼里滿是冷色。

“回殿下的話，江老夫人就是如此說的，屬下不敢有一句落下。”跪在地上的幾個人互相望了一眼，相繼點頭道。

“退下罷。”嘆了一口氣，完顏傲揮了揮手，眼里多了幾分疲倦。

當真不是她么？捏了捏額頭，完顏傲嗤笑兩聲，緩緩地閉上了眸子。

便是連江老夫人也覺得只是神似嗎？可是為何越想他越是覺得相似呢？

許久，猛然睜開眸子，完顏傲的眼睛里滿是瘋狂！

一個人不行，他便再尋一個人來試探，總歸會露出破綻的不是？

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完顏傲輕輕一笑，哪怕是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他都絕不會放棄。

不管真的是不是，都一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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