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不知你愛吃什么？這時辰估摸著也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了，沈姑娘便留下來一起用個午膳吧。”溫柔看著身邊的女子，目光落下她那光潔的下巴上，嘴角掛了一絲微微的笑容。

端的是一副熱情好客，當家主母的模樣。

葉裊裊眨了眨眼睛，將視野從一旁的鳶尾花移到溫柔身上，皺了皺眉頭道:“你不用和四殿下一起用膳么？”

“這……”溫柔臉色微微一變，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眼里閃過一絲警惕，卻在片刻后聲音多了幾分嘆息，“四殿下估計不會回來了，他公務繁忙。”

“喔。”葉裊裊一笑，眨了眨眼睛，“辛苦你了。”

被葉裊裊這樣人畜無害的笑容驚住了，再聽到突然這般沒頭沒腦的一句，溫柔覺得心里愣是堵得慌。

她憑什么這么說？她為什么要說自己辛苦？她沈氏又能夠過得有多快活？

“不知沈姑娘為何要問殿下是否會回來……為何又會說我辛苦？”沉默了一會兒，溫柔終究還是將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

若是不問出來，她怕她今日會食不知味，就不安寢。

溫柔會這般問，葉裊裊自然是明白為何的，她還是在懷疑，在擔憂罷？只是擔憂也好，懷疑也罷，那又如何呢？橫豎她今日也沒有打算讓溫柔舒服了去。

當下輕了輕喉嚨，咳嗽了一聲，目光里帶上了幾分悲憫，索性停下步子道:“這個嘛……慕容清風他說用膳還是莫要和別的男子一起用的好，還有辛苦是因為……每次用膳他都會陪我，他說這般會吃起來香些。”

葉裊裊的話說得晦澀，但是溫柔哪里會不知道這幾句話里頭的意思。

臉色再度一變，看著眼前說話說得晦澀但卻實實在在句句能夠戳自己心窩子的女子，心里的嫉妒在一點一點的沁了出來。

“是嗎？”溫柔輕輕一笑，嘆了一口氣，最后卻是挑了挑眉:“你這樣說也對，平寧王倒是對你十成十的好，只是你這稱呼……”

從簡簡單單一句話里來瞧，便能夠看得出慕容清風那樣的男子對眼前這個女人是有多在乎。

不僅僅是寵愛，更多的是在意。

“什么稱呼？”葉裊裊嗤笑一聲，“你是說平寧王？”

“他身份如今是平寧王，沈姑娘如此直呼其名，似乎傳出去有些不大妥當罷？若是讓人聽了，還以為我朝平寧王懼內，于沈姑娘名聲也是不好罷？”溫柔越說，臉上的神色便越發的溫柔，眼角眉梢都是笑容，當真是為葉裊裊這句話操碎了心。

搖了搖頭，葉裊裊嘆了一口氣，話里帶上了幾分不滿，“我就知道到了京師會有這些事情，只是我著實是喊不來，他的身份如何，于我有何干系？他只是他，只是慕容清風，我認準的，只是他的人罷了。”

臉上的笑容再度一僵，溫柔目光里閃過一絲陰沉，居然是這樣嗎？可是她不信……這個人不是葉裊裊，為什么又有了她在葉裊裊身上才能夠看到的狂傲。

“沈姑娘當真是豁達，說的也是在理，只是我勸你一句，若是在外頭，還是莫要直呼平寧王名字吧，此事于沈姑娘而言也不難，于平寧王和沈姑娘都是有好處的。”笑了笑，溫柔再度勸道。

“四皇子妃的花我明白了，心意我領了。”葉裊裊點了點頭，彎了眉角，定定的看著溫柔，“怪不得四皇子會如此喜愛娘娘，娘娘的溫柔賢淑不得不讓我嘆服。”

明明這句話說得全是對溫柔的稱贊，便是跟在她們身邊，一直對她不滿的素玉此刻也暗暗點了點頭，看著葉裊裊的眸子里多了幾分和氣。

這個人果然不是那個人，那個人怎么可能會有這樣呢舉動，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而，這些終究只是外人的想法罷了，溫柔嘴角動了動，莫名的覺得這句話聽得自己心里頗為不舒服。

只是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是為何她又當真說不上來。

“對了，沈姑娘還不曾說道，可否答應同我一起用午膳呢，沈姑娘的豁達讓我欽佩不已，若是不介意，便留下罷。”將心里的感覺狠狠的壓下去后，溫柔一邊走一邊道。

“好。”沉默了一會兒，就在溫柔以為眼前之人要拒絕之時而想要再說什么時，葉裊裊輕笑一聲，點了點頭，“娘娘你如此熱情客氣，若是我不答應，豈不是太不知道禮節了？恭敬不如從命吧。”

“沈姑娘，不知你可有什么菜品不吃的？若是有，便可提前讓下人準備了。”聽到葉裊裊這般回答，溫柔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釋然的笑容，似乎眼前這個人答應她便是當真能夠讓她極為歡喜之事。

眸子微微一閃，葉裊裊身子稍稍往邊移了一點兒，太多的熟稔，她還真是不想要。

“隨娘娘安排就好，我沒有什么要注意的。”勾了勾嘴角，葉裊裊隨意道。

目光里晃過一絲詭譎，溫柔笑著點了點頭，頗為感慨道:“沈姑娘如此隨性的性子，這個京師里倒是尋不出來第二個了。”

“這世道本就難了，拘束著自己太難受。”撇了撇嘴，葉裊裊無所謂道。

她今日的的確確是起了要逗弄溫柔的心思，但是這句話又何嘗不是真實的想法呢？

在這座府里出去再次踏進來，里頭的布置未變，所及之處的人卻變了不少，但是那種讓人喜歡不起來的感覺卻是不減反增。

聽了這句話，溫柔身子怔了一下，卻又在頃刻間恢復如初，眼前這個人，她似乎也有些看不透了。

明明是說話如此張揚又粗枝大葉的人，為何偏偏幾句話下來又讓人覺得如此的深不可測？

這個時候的溫柔，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看法——能夠讓慕容清風看上眼的女人，定然不會簡單。否則便是那粗枝大葉的看法也必須得抹殺了去。

“沈姑娘說的是，只是這世道太多的身不由己。”溫柔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

身不由己？葉裊裊心里冷冷一笑，從溫柔嘴里聽到這句話，不得不說是這個世上最大的笑話。

何為身不由己？溫柔她若是因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能夠叫做身不由己？那么天底下的作奸犯科者都能夠用這個詞來為自己辯駁了。

“身不由己很多的時候是因為看不透，又放不下。”搖了搖頭，葉裊裊如是道。

“放不下么？”苦笑一聲反問，不知不覺之間，溫柔恍惚了神色，眼前這個人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呢？可不就是放不下么？

“沈姑娘說得對，只是這看不透如何能夠放的下呢？”溫柔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

看不透才放不下？葉裊裊低低一笑，也搖了搖頭，或許不是因為看不透而不放下，是壓根就不想罷手罷？

“娘娘說的，我有些不明白了，不過這句話，我倒是覺得反過來想也未嘗不可。”頓下步子，前面是一道岔路口，葉裊裊便看著也停下步子的溫柔道。

溫柔的眼神此刻復雜之極，若是要尋個詞語來形容，恐怕該是悵然若失中夾雜著恍惚。

便是素玉也察覺到了溫柔的不對之處，當即看了一眼葉裊裊，卻對上了那雙滿含笑容的桃花眸子，當即身子一顫，慌忙別過頭去。

“娘娘？”素玉扶住溫柔的手，輕聲喚了一句，“往哪邊走？”

路口是兩條道兒，自然是需要選一條的。

被素玉這么一喚，溫柔瞬間回過神來，看了看眼前，眸子里多了幾分不可捉摸的神色，轉頭道:“不知沈姑娘想要看什么？這邊是蘭花，開得正是空谷留香之時，這邊倒是有個池子，如今也算是楊柳依依了。，”

葉裊裊皺了皺眉頭，眼里閃過一絲詭譎，嘴角勾起咯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去池子邊走走吧，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如今看楊柳也是別有一番味道的。”

聽到葉裊裊這般回答，溫柔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若是眼前的沈姑娘就是那個人，她喜愛的自然是蘭花，她和葉裊裊深交數年，彼此間的喜好也算是知曉不少。

究竟會不會是那個人呢？

溫柔皺了皺眉頭，哪怕已經有了五分的可能她不是那個人，仍舊不能夠讓她放下心來。

“既然沈姑娘說了，那咱們便去池子邊走走吧，倒是有句詩: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這池子邊想來也會舒服些的。”說罷，轉頭朝葉裊裊點了點頭，朝一方走去。

素玉眉頭一皺，步子一頓，“娘娘……”

溫柔輕笑一聲，瞇了瞇眸子，“怎的了？”

素玉心里一顫，搖了搖頭恭敬道:“娘娘仔細腳下，雖說這天已經放晴了，總歸地下還是有些潮濕的。”

“放心罷，走習慣了，哪里還會跌？”溫柔柔聲一笑，在素玉扶住自己的手背上拍了拍道。

聽著她們之間的話，看著溫柔的動作，葉裊裊的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溫柔，若是能夠讓你用這般簡單的法子就試探出來，那我今日又何必再回來這個四皇子府？

“沈姑娘，請吧。”對著葉裊裊點了點頭，溫柔輕笑一聲，一陣風吹來，袖袍隨之翻飛起舞，整個人都如同被春意醉染了一般。

看著那芊芊玉指指向的道，葉裊裊從容一笑，踏了上去。

既然你要走這條路，那么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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