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堂大門上懸掛的燈籠，依然亮著。
  照的門口，還有街道上，依然紅彤彤的。
  大門關著，門口站著幾個手里拿著棍子的偵緝隊員。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圍著幾個人，正探頭探腦的向里面張望著。
  或許是看熱鬧不要命的，但更多的可能是關心里面的家人。
  突然，門被從里面打開。
  賈隊長跟著黑藤走了出來。
  在踏上街道的時候，賈隊長回頭看了一眼掛在門上的紅燈籠。
  萬壽堂是黑的，可燈籠卻是紅的。
  以后這對燈籠就留著吧！
  至少能照亮這一小片街道。
  賈隊長的目光從燈籠上落了下來，不經意的掃過幾個看熱鬧的人，在一個精瘦的小伙子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轉身，快步追上前面的黑藤。
  可能那個小伙子以為賈隊長已經忘記他了吧。
  可是1.5的記憶力豈是浪得虛名。
  萬壽堂二樓。
  裝修精致的屋子里，此刻卻如同屠宰場。
  二十幾具尸體，都被捆著雙手，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
  大多數都是槍傷，但也有幾個身上沒有任何傷口，這是小武的手筆。
  有的尸體還在順著彈孔向外滲著鮮血。
  墻上飛濺的血點，地上隨處可見的血痕，讓這間屋子里的血腥味，幾乎隨時可以凝成血雨落下來。
  劉毅走了進來，看著臉色蒼白的兩個人，笑著說道：“小武表現不錯，這次沒有吐。”
  小武用力的呡著嘴，屏住呼吸。
  不過不斷聳動的喉結，代表著他在不停的吞咽唾沫，努力壓下心中想要嘔吐的欲望。
  “把他們的繩子都解開吧！隊長說了，不管是身上的物品，還是破損的槍支，都帶回去。”
  小武看了一眼堆在一邊的駁殼槍，然后找了一具相對來說干凈一點的尸體，將捆在他手上的繩子解開。
  柜臺上已經放著一小堆白花花的大洋。
  大廳里的人也已經走的不多了。
  就剩十來個人圍在柜臺前面，不斷的說著好話。
  “老總，我家里沒有人了，也實在借不到錢，能不能讓我回去，想辦法籌錢。您放心，五天，不，三天，我一準將錢送到偵緝隊�！�
  “老總，我家住的比較遠，我回去給您拿，一個時辰一定回來�！�
  段大寶瞇著眼睛，一言不發。
  手里握著兩塊大洋，不斷的在手心里上下翻滾著。
  東關大街東十七巷。
  “是這里嗎？”
  “六爺放心，我來過一次，閆大狗一家老小就住這里�！�
  “行，如果真是這里，那你小子就算是立功了。老子回頭和隊長說說，讓你做偵緝隊的編外人員�！�
  “多謝六爺，多謝六爺�！�
  其他幾人眼中都露出羨慕的眼神。
  誰叫他們什么也不知道呢？
  “去吧，去叫門，就說閆大狗讓你來的�！�
  “明白，六爺�！�
  黑藤和賈隊長一進偵緝隊，鄭之軒就帶著李有道和沈旭迎了出來。
  “之軒，讓你替我坐鎮偵緝隊，事都弄清楚了嗎？”
  “隊長，您放心，都弄清楚了�！�
  “嗯，清楚就好。你去萬壽堂，段大寶正在收保證金，你去幫他一下。有道和沈旭也去，幫劉毅收尾�！�
  “是，隊長�！�
  “隊長，你們出去沒多久，九爺就回來了，說是您讓領的東西都領回來了。不過，九爺情況看起來有點慘。”
  鄭之軒也沒有多解釋，說完就轉身出門，賈隊長也沒多問。
  黑藤看著鄭之軒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疑惑。
  自己潛意識里，覺得這個人有些不對勁，可是，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畢竟，他和賈隊長不同，他并沒有見過真八路。
  不過，他記住了鄭之軒這個名字。
  “太君  ，之軒說老九有點慘，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可以，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還沒有走到老九門口，就聽到里邊震天的呼嚕聲。
  其實老九平時也打呼嚕，可是沒這么響。
  奈何今天實在太累了。
  別說這輩子，連上輩子都沒流過的汗，都在這一個下午流干凈了。
  可是黑藤太君并不知道。
  所以，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老子堂堂安邱情報機關長，冒著生命危險在抓八路，可是你竟然在睡覺？
  睡你就睡吧，竟然還睡得這么香。
  這讓總是失眠的黑藤太君怎么能忍？
  不待賈隊長打開門，就抬起穿著皮靴的腳，踹在門上。
  “砰”
  門并沒有鎖，黑藤一腳就踹開了。
  撞在后面的墻上，又彈回來一半。
  門框上面的土，也被震得撲簌簌直往下落。
  黑藤用手扇了扇，抬腿就走了進去。
  屋里，老九光著上身，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那一攤白花花的肥肉，讓黑藤直起膩。
  雖然動靜不小，可是老九只是吧唧了一下嘴，無意識的抹了一把嘴角流下的口水。

  然后，呼嚕聲又響了起來。
  “八嘎”
  黑藤忍無可忍，對著老九還腫著的臉上就是一巴掌。
  隨即就感到滿手的油膩，撇著嘴在床單上擦了擦手。
  “嗯，嗯，誰？”
  老九被這一巴掌打懵了，雙手揮舞著，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
  終于看到站在床邊的黑藤。
  “太君，您怎么來了？”
  老九想要起身，可是胳膊稍一用力，就發現渾身上下，哪哪都疼。
  咬著牙，手腳并用，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
  不過因為大腿肌肉疼的厲害，只能叉著腿，站在黑藤面前。
  一邊穿衣服，一邊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黑藤身后的賈隊長。
  “鄭之軒說你回來了，不過有些慘。所以太君就來看望你。早知道你睡得這么香，我們就不來打擾了。”
  賈隊長解釋了一句。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黑藤心里更火。
  整個安邱，你去打聽打聽，除了野尻，還有誰能在我面前睡得這么香？
  當下就抬起手來，正反正反四個大耳光打在了老九臉上。
  老九用手捂著臉。
  習慣了，就不委屈了。
  不過他有些害怕。
  難道這就是說書的說的，德不配位嗎？
  這剛當上聯絡官，還沒一天時間，就挨了好幾個大嘴巴子。
  這要是再當下去，別說星辰和大海了，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都兩說。
  “張德貴，本太君在外面夜不能寐的抓八路，你竟然在這壽終正寢的睡覺。簡直，簡直沒有此理�！�
  “太君，您聽我解釋。不是我想睡覺，實在是太累了。您是不知道，野尻哥倆簡直就不是個人，折騰了我整整一個下午呀�！�
  看著老九滿臉的委屈，黑藤也沒有那么生氣了。
  畢竟除了賈隊長，就老九對自己最忠心了。
  還指望他幫自己監視賈隊長呢。
  “怎么回事？野尻那個混蛋打你了？”
  聽到黑藤關心的話，委屈了一整天的老九，終于繃不住了。
  捂著臉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嗚咽的說道：“他不僅打我，還，還讓我，嗚嗚”
  老九越說越委屈，已經泣不成聲。
  黑藤和賈隊長兩人面面相覷。
  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素的死乃！
  難怪從床上下來那么費勁？
  難怪站在自己面前還叉著腿。
  難怪他會那么累？
  這一下，所有的現象都解釋的通了。
  “張德貴，你不用說了，我們都明白。野尻這個混蛋，簡直就不是人。”
  黑藤氣憤的說道。
  “對，不是人。做這種事怎么能和自己的弟弟一起呢？”
  賈隊長說道。
  “賈隊長，這個和弟弟一起也是正常的�！�
  “這，這，”
  “我之所以說野尻不是人，是因為他竟然能折騰一個下午，簡直，簡直讓人妒火中燒。”
  “對，燒�！�
  “張德貴，我們都知道，你是被動。我們也不會看不起你的。
  不過難道野尻就沒有給你一個交代嗎？”
  問完后，黑藤又搖了搖頭。
  “是我想多了。野尻那個混蛋，從來就是提起褲子不認賬的。賈隊長，張德貴肉體和心理都受到很大的創傷，讓他好好休息吧！”
  說完后，黑藤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老九，  搖頭嘆息了一聲，轉身出門。
  “老九，你歇著吧，多歇兩天。我給你算工傷。”
  賈隊長想要拍拍老九的肩膀，又像是被火燒到一樣，快速的縮了回來。
  出門還不忘幫老九把門關上。
  “太君，您說這事鬧的。咱們一定要幫老九保密，別讓人看不起他�！�
  “不，賈隊長，我們不僅不能保密，還要大力宣揚。讓所有人都看到野尻的丑惡的嘴和臉�！�
  “太君英明，還是您高啊！”
  兩人逐漸走遠。
  屋里的老九也漸漸的止住了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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