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隊長，好一招圍點打援，我明白該怎么做了。”
  賈隊長瞥了老馮一眼。
  “什么圍點打援，我不懂。我就是覺得，只要能給野尻太君添點堵，那么黑藤太君的呼吸才能順暢。黑藤太君呼吸順暢了，我賈貴才能痛快。馮老板，你說是不是這么個理？”
  “您是黑藤太君的人，當然應該這么考慮了。”
  老馮笑著說道。
  至于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過，咱們也不能大意。野尻太君能穩穩的坐鎮安邱這么多年，那可不是白給的。他一定不會任由我們在他的動脈上隨意吸血，必然會有反制的手段。”
  “這種情況下，野尻能有什么反制手段？難道他還能放棄大王莊？”
  “放棄肯定是不可能放棄的，大王莊不是個小據點，封鎖著附近好幾個村子呢！至于會用什么手段，那就說不好了。不過也就是見招拆招罷了。之軒，我有一個任務交給你。”
  “隊長，您說。”
  “下午恒生當鋪和四海錢莊會送五百塊大洋過來，這些錢我全部交給你，用來發展咱們在安邱的情報網絡。
  首先，將安邱大街小巷那些無家可歸的小乞丐都收攏起來，供他們吃喝，教他們識字，然后撒出去，讓他們成為我們在安邱的暗哨。
  然后，私下給車站的那些苦力，還有黃包車夫補貼，讓他們打聽，關注我們需要的情報，讓他們成為我們的明哨。
  如此明暗結合，一定可以將整個安邱的八路一網打盡。”
  聽完賈隊長的話，鄭之軒還在低頭思考，一旁原本老神在在的老馮卻有些坐不住了。
  這一招，怎么感覺這么熟悉？
  上級指示我們，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讓敵人陷入人民斗爭的汪洋大海中。”
  怎么聽，都覺得賈隊長是在堅決的執行上級的指示。
  可是，一旦真讓他做成了，那么我們在安邱的地下工作還怎么開展？
  因為你不知道，路邊的一個乞丐，或者別的什么人，是不是偵緝隊的眼睛。
  不過，看樣子，這個情報網將會掌握在鄭之軒手里，那么賈貴用得，是不是我們也用得？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果鄭之軒真的是我們自己的同志的話，必須盡快請求組織和他建立聯系。
  他這個位置太重要了。
  就在老馮心中暗暗算計的時候，鄭之軒開口說道：“隊長，城里無家可歸的小乞丐很多，咱們不僅要供他們吃喝，還要教他們識字。
  另外，還有那些苦力，黃包車的補貼，不是一個小數目。五百塊大洋，可支持不了多久。”
  賈隊長擺了擺手里的扇子。
  “這些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的情報組只要把這件事做起來就行。他們這五百塊錢不是一個月，而是每個月都有這個數。
  即便真不夠，恒生當鋪和四海錢莊那么大，黨老板和高掌柜又大力支持剿共大業，大不了我去問他們借錢就是，難道他們還能不借？”
  鄭之軒點頭應是。
  原本不應該開口的老馮，實在忍不住了。
  “賈隊長，我們老百姓不到實在活不下去的時候，是沒有人愿意去借他們的錢。借了，這輩子就什么也別干了，擎等著做牛做馬給他們還債吧！
  驢打滾，利滾利，別說兒子，就是孫子也還不清啊！”
  賈隊長看了老馮一眼，笑了笑。
  “我憑本事借的，為什么要還？”
  老馮慚愧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他突然覺得，賈隊長以前蒙吃蒙喝的時候，其實人挺好的。
  “對了，馮老板剛做成一筆大買賣，不知道最近手頭是否寬裕？”
  “哈哈，那當然……”
  老馮話還沒有說完，就閉上嘴警惕的看著賈隊長。
  “當然不寬裕了，剛夠吃飯。對了，賈隊長，我家里有頭驢馬上要下崽了，我得回去伺候著，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就站起身，邁步準備離開。
  生怕晚一點，賈隊長會問他借錢。
  賈隊長悠悠的說道：“本來還想和你再做一筆生意的，既然馮老板忙，那就算了，我找別人其實也是一樣的。”
  已經快要走到門口的老馮又轉過身來，坐回椅子上。
  憨笑著說道：“賈隊長，其實我也沒有那么著急，驢可以晚一會再下崽的。”
  “驢下崽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耽誤呢？馮老板有事盡管去忙，我不會怪你的。”
  賈隊長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不忙，我把時間記差了，是明天的事。今天不著急。”
  馮老板有沒有臉紅不知道，畢竟，就他那黝黑的膚色，臉紅也看不出來。
  “既然你不著急，那我就和你說說。不過也不是多大的生意，最多也就十來根大黃魚的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生意，就一部電報機而已。”
  老馮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賈隊長，你說是一部電報機？”
  “是啊，原本是人家生意人用來聯絡生意用的，一年也用不了幾次，跟新的一樣。這不機緣巧合之下落在我的手里。

  你也知道，我們偵緝隊活動范圍也就在安邱，這東西暫時用不上，所以就想換成錢。哎，算了，你手頭也不寬裕，感不感興趣兩說，你也吃不下不是？”
  “賈隊長，這可是個稀罕東西，有價無市。我怎么可能不感興趣呢？”
  老馮長滿老繭的雙手有些發抖。
  “你不是手頭不寬裕嘛？”
  “我回去就賣房子賣地。”
  “那行，老話說，做生不如做熟。我也不問你多要，你給十三根大黃魚就成。至于你賣多少錢，就和我沒關系了。”
  老馮沉默了。
  雙手也不再發抖了。
  這個價格很良心，如果自己真是一個生意人的話，買下來，一轉手，最少一千塊大洋的利潤。
  奈何自己不是。
  這個東西對自己，對安邱武工隊來說，那就不是用錢可以衡量了。
  可關鍵是沒錢。
  開玩笑，自己得賣多少房子和地才能湊夠十三根大黃魚啊！
  別說武工隊，就是整個冀中軍分區，想一下拿出這筆錢也很難。
  老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覺得嗓子有些發干。
  如果是四塊，甚至四十塊大洋的東西，自己都可以厚著臉皮說：東西我先拿走，手頭寬裕了再給你錢。
  可這是四千塊大洋的東西啊！
  自己還真沒有那么大的臉啊！
  “呵呵，賈隊長，實在對不住，我還真的吃不下。”
  老馮笑著說道。
  不過聽在他的耳中，自己的聲音很空洞，笑聲，也仿佛是在哭。
  為那些將電臺拆成零件想要運進安邱而犧牲的同志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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