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元慶十二年,九月。
元慶帝第七子李辭封昱王,特許留京,建府永安街。
當各家閨秀都有意無意路過,悄悄瞥一眼正建的熱鬧的王府,期盼說不準能偶遇,在李辭心上留下影子時,宮里突然一道賜婚圣旨,全京都傻了。
兵部尚書江司安的長女,被指給李辭做正妃了!好事人一打聽,這人,還是李辭自己挑的!
一個全京大半閨秀的心上人,一個全京大半閨秀瞧不上,李辭,江可芙,倆名字放一起都想不到能成一對兒,偏生,圣旨,就這樣寫的。
閨秀們咬碎一口銀牙。
江府以為太監假傳圣旨。
沐季攜圣旨前來時,江司安還不安著,以為江可芙禁足時至一月,陛下又有新的責罰。
一家老小跪在廳堂,江司安心里不住想此番罰完,也絕不再讓江可芙出府。豈料一句“應天順時,受茲明命”開始,后面越聽越不對。
待“欽此”讀完,江司安傻了。
“江大小姐。接旨吧。”
沐季年歲不大,卻對著江可芙笑出了褶子。
與父親一樣目瞪口呆,江可芙怔怔瞧著沐季,還是王氏忙不迭的湊過來推一把,才僵硬的伸出手。
“日后就是天家的人了。得殿下青眼,江大小姐的福氣,都在后頭呢。”
也不管江可芙神色,只道開心得懵了,沐季笑容不減,說幾句恭喜話,回宮復命去了。
“你得意了!”
廳堂里,最該喜笑顏開的兩人都懵著。江霽蓮忍了多時的眼淚看沐季走遠,終是滾滾而下。幾步沖到江可芙跟前,劈手奪過她手中圣旨就是一摔。
“霽蓮!”
王氏蹙眉一喊,恐惹江司安不悅,可回首看他神色,眼神卻全無聚焦。心頭一顫,湊過去要問,江霽蓮已膽大的在圣旨上又加一腳,一頓足,掩面而去。
“老爺...怎么了?”
“不是陛下誆我,就是昱王殿下魔怔了......”
天子賜婚,換誰都該喜,江司安卻只有驚。李辭是什么人物?自己閨女在京里又是什么形象?這壓根就不般配。雖圣旨里說是李辭看上了江可芙,可她這性子,日后成婚在天家可能好過?
怔怔瞧著某處,江司安不知是喜是憂,江可芙已回神,俯身拾起圣旨,舉步就向外走。
“欸!可芙!”
見她一聲不響就向外去,面上也不見喜色,心下怪異,王氏趕緊喚一聲。
“您與爹說話吧,我去看看她。”
也不轉頭,只回王氏一句話,江可芙就大步流星出了廳堂,但卻不是找江霽蓮,而是轉過影壁,直奔大門。
自中秋踹了人,江司安就不許她出門,又催王氏給她看人家,說及了笄就下定。后來就是宮里的口諭,讓她禁足。
到今日一月余,生辰也過了,原還擔憂過幾日,王氏說的什么她那個遠房侄子的生辰八字就要用書信傳過來,如今倒好,八字都不需測,直接就“年后完婚”了。
“王伯,昱王府是不是建在咱們這條街?”
記得十幾日前王氏提過一嘴,江可芙問了門房,得到肯定答案,沖他笑笑。
“我禁足到日子了,不走遠,去去就回。”
一提裙角邁過門檻,出了一月不曾出過的江府大門。江可芙攥緊手中圣旨,奔西街疾步而去。
適才圣旨讀得她一頭霧水,不明不白就接了,再想起來,這旨意下的好沒道理,自己與昱王素不相識,他如何一見鐘情?便是他何時見過自己一面,終身大事,卻也不問她的意思。
從未想過要嫁人,更別說對方都不識得,不明不白就被湊到了一處,江可芙心頭擰巴著,不舒服極了。下旨的人在宮里,拒不得,也不敢拒,但始作俑者可是就與江府同條街。
江可芙打定主意,今日必要與這昱王好生商量。前幾日關在府里聽恒夭閑話,倒也聽過昱王的事,許多閨秀的心上人,想來不是不好說話的。
但若此人不講理,她也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叫他鐘情不起來。
這般想著,江可芙心頭不禁冒出一堆鬼點子,竟巴不得昱王是個不聽勸的,然后自己折騰折騰他。
有了想法,步子也輕快了,不多時,就到了王府大門。
因李辭上疏不需鋪張,所以昱王府選在永安街李隱還做秦王時的秦王府舊址。
雖后來曾失過一次火,但圍墻,廊子都還完整,只需翻新一遍,再建些小的設施。所以,從封王至今僅二十余天,王府已幾乎建成,李辭早就在此處住下兩日了。
紅漆包銅角的大門前是比江府還氣派的石獅子,大門牌匾上,“昱王府”三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
下意識攥緊手中圣旨,江可芙叩上了白玉透雕門環。
“王爺今日不見客。”
門連道縫也沒開,另一頭,出乎意料是個女聲,聲音尖細,仿佛捏著嗓子,只聽得人難受。
微微一愣,只片刻驚訝,門房是男是女也不是她關心的事,又輕輕叩叩門,江可芙朗聲道:“在下江可芙,有要緊事和昱王商量。”
“江可芙!”
門內女聲一下變了調,比適才還尖,下意識捂了下耳朵,江可芙料想該開門了。
豈知,只失態一下,門內女子又恢復初時腔調。
“任你是誰,王爺今日不見客。”
“我有要緊事。”
“呵!江姑娘。雖說圣上賜了婚,但終歸還沒成親,這般行事,不大像樣吧。”
“我從小到大就這般不像樣過來的,改不了。勞煩您還是替我通傳吧。”
“江姑娘不懂奴婢所言?王爺今日不想見客。”
門內人死不松口,不給開門。江可芙盯著兩扇門中間細細一條縫,心知今日是走不得正門了。
作勢嘆口氣,大聲道:“既然今日拜見不得,那我改日再來。”
腳步輕輕,下了石階,暗暗覷一眼身后大門,少女轉到石獅身后,行至王府外墻一角,看四下無人,一道紅影,利落的翻過了王府高墻。
昱王府內。
李辭當真閉門不見客人?實是門內女子撒了謊,有人叫她守在門口不許旁人進門,這人倒也不是生人,就是鐘氏侄女,李辭表親,鐘因。
在徐知意和江可芙之前,鐘氏其實有意叫侄女給李辭做正妃。
少女她看著長大,與兒子青梅竹馬,小時候就喜歡跟在李辭身后跑,待豆蔻之年,少女心思越發明顯。若非見了徐知意,她原是要親上加親的。
一月前,江可芙之事,鐘氏不敢透露,恐傷了她心,殊不知今日圣旨一下,滿城傳“一見鐘情”之說,傷人之勢更甚。
在府里扯了數十張寫江可芙姓名的紙,鐘因最后哭哭啼啼來了昱王府,命侍婢守在門前不許人來打攪,她倒要問問,徐知意就算了,李辭看上江可芙什么。
坐在正廳,鐘因見了身著紅袍仿若今日就要成婚的李辭,要數落江可芙不好的話全忘了,只一對上少年眉眼,淚水就決堤一般。
少年不解風情,少女心思只當兄妹之情,不知她所為何事,只能立在旁邊勸她。
李辭其實也懵得很。
原以為當日一提,鐘氏會有些日子不再讓他娶親,王府又建成了,他就呆在府上,該上朝上朝,少去宮里走動,時日久了,鐘氏自然不上心了。
誰能料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說了“非江家大姑娘不娶”,怕什么來什么,給他倆賜婚了!
當日就該說個已經嫁人的!
追悔莫及,悔不當初。李辭盤算這事該如何,鐘因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心頭有些許煩躁,忽然想起廚房好像做了點心,鐘因喜甜食,李辭也還拿當小孩子哄,溫聲一句“等會兒”,人已經出去了。
實是為了暫時遠離哭聲,且府上隨從現在還少,故李辭自己往里院廚房走。
“啊!鬼!
“嘶!當心!”
走過院子,正琢磨怎么退婚,外墻突然一女子尖叫,隨后右手邊上空又是一女聲驚呼,伴著布帛摩擦樹葉的颯颯之聲。
只因第二個女聲聽著熟悉,李辭微微愣怔,待回神反應要避閃,不及看清,一片大紅已“哎呦”一聲撲了他個滿懷。
幽香迎面,懷中溫軟,饒是來人不重,從高墻下來,也把李辭撲在院里地上,下意識護住懷中人,李辭仰面倒地,怔怔瞧著上首少女鬢發微散,兩頰緋紅,那一瞬,心跳仿若漏了一拍。
“抱歉!”
被少年注視著,少女眨眨一對明亮的眸子,先是覺的這張臉何處見過,然后回了神。一手撐地借力,從李辭身上翻身而下,垂首拍下擺塵土,面上露出懊惱之色。
“誰□□撞鬼...”
正是江可芙。
她自王府后院外墻翻進,原是要往前院正廳去的,走過此處,遠看李辭忽至,翻身就上了有棵樹遮蔽的墻頭,畢竟翻墻進院,有悖道德,雖說不得已為之,但不宜叫太多人看見。
豈料躲在枝丫屏息看院里,她卻忘了背后遮得并不隱蔽。被那尖叫嚇得腳下一滑,樹枝扯到頭發時,江可芙都懷疑身后人是不是算好的,墻下過人,多一人逮個正著不說,還砸了個正著。
小聲嘟囔一句,江可芙理理被樹枝刮亂的頭發,瞥一眼已經起身,眸中震驚一閃而過的李辭,見他仿佛要開口,趕緊裝模作樣站好,搶了他的先。
“咳!那什么,我找你們王爺。”
“王爺!”
話音剛落,院外尖叫的小婢女匆匆而至,惶恐的喊一聲,直接就跪下了。
江可芙眨眨眼,回首,這婢女對著的,正是身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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