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江霽蓮小臉慘白,血色全無,眼圈紅著,淚水已要墜落出眼眶,牙關緊閉,還在不住發(fā)抖,全然不似往日與江可芙斗嘴的那個。
對江霽蓮本無太多不喜,且此時她受了不小驚嚇,少女泫然欲泣,一雙帶著水汽的眸子看起來楚楚可憐,讓江可芙不禁就起了憐愛之意,緩緩將她放于地下,又見她腳下虛浮站立不穩(wěn),趕緊上手扶住,另一只手不住輕拍少女脊背。
“沒事了沒事了,你緩緩啊,別怕。”
想不明白怎么能從墻上摔下來,江可芙卻沒問,只立在一側溫聲哄她,正拿手帕子替她抹眼淚,身后一聲門響。
“小姐!”
是子衿。
小丫鬟額發(fā)因急奔而凌亂,臉色煞白,細看之下眼圈也微微發(fā)紅。也不及行禮,看見江霽蓮就上前一下摟住一側手臂,細細打量一遍確定無事,才想起身側還有兩個主子。
“奴婢該死。見過王爺王妃。謝王爺救了小姐。”
李辭習武身手不錯,金陵人多半都知道,是以子衿全沒往江可芙身上想。且她們二人的關系,子衿以為江可芙不會出手,能耐著性子哄江霽蓮,不過是在昱王面前做賢良。
“嗯?”
突然被點,李辭有些懵,尚沉浸在江可芙身手比自己快的震驚里,走著神被人提及,下意識去看江可芙,卻見少女輕咳一聲。
“那個...是我救的。”
還要再謝,江可芙一句話給堵了回去,子衿不由一愣,兩眼霎時間瞪圓了,片刻,轉身就要跪下。
“多謝王妃!”
“欸!不用不用。”
自然受不起這大禮,江可芙趕緊上前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還要攙扶江霽蓮。墻頭失足一下,任誰都要后怕,更不論這個養(yǎng)在深閨的嬌小姐,江霽蓮雙目依舊無神,身子輕微顫抖。
江可芙輕輕去握她的手,觸到一片濕涼,握了一掌心的冷汗。
“沒事兒了,回去喝點兒熱茶,壓壓驚。”
不自覺聲音放柔,伸手理了理江霽蓮因摔下墻的大動作,而翻飛到兩側看起來毛毛躁躁的碎發(fā)。被一雙帶溫度的手握上,江霽蓮微微回神,轉過頭,沒有聚焦的眼睛漸漸清明,目光定在江可芙面上。
“還沒告訴府上人吧?”
江可芙回首看子衿。
“奴婢失職,看小姐摔下來心急就奔出來了,還未告知。”
“若不想挨訓,就別聲張了,也讓老爺夫人擔心,現在沒什么大礙,若晚間因為這個嚇得發(fā)熱了,要請大夫瞞不住,你也斟酌著說話。”
往日被江司安訓慣了,江可芙先想到的定是這個,她被訓兩句沒什么大情緒,換了江霽蓮,怕是要哭的,囑咐一句,子衿點頭應承,伸手扶住了江霽蓮。
“恭送王爺王妃。”
“嗯,你快點兒扶她回去吧。”
只算個回府路上小插曲,江可芙也不太熱衷于打聽旁人私事,且她以為江霽蓮與自己一般,犯了什么事江司安不許出門,便學自己翻起了墻。卻不知子衿為她這不聞不問松了好大一口氣。
江霽蓮那點兒心思府上可是都明白的,江可芙也未嘗不知道,只是一時完全未想那許多。此番歸寧,江司安一早就不許江霽蓮出自己院子,唯恐屆時生什么事端。適才的這驚險一幕,是江霽蓮隔墻聽見他們出了府,想遠遠看一眼李辭。
這事兒若問明白了,江府跟昱王府,怕是好長時間安寧不得了。
“那是...你妹妹?”
“嗯,怎么?”
“咳,你們這一輩...都放著門不走喜歡翻墻?”
“......殿下少說兩句吧,風大,別把舌頭閃了。”
是夜,昱王府。
燭火跳躍,燈影憧憧,映一室昏黃,靠窗的梨花木案前,江可芙握著象牙透雕狼毫,左手托腮,一副冥思苦想模樣,不時翻過握筆的手,用指節(jié)輕敲桌面。
片刻,紙上終于落下一行筆墨,卻在句尾最后一筆,狼毫又折返回來抹黑了一半。
待李辭在書房翻了兩本卷宗,回來預備歇息明早還需上朝時,看江可芙安靜寫字,覺得新鮮,便湊過去瞥了一眼。
一張信箋入目的,便是幾道毫無章法的墨色筆道,似乎就是執(zhí)筆者敷衍的劃拉幾下,仿若王府后院墻角的枯枝,把信紙一片雪白,拆分個七零八落,倒也有幾個字沒抹掉,略略一眼掃過,不該說難看,李辭卻也認不出寫了什么。
“這是.....”
“回王爺,王妃在給涿郡林府寫書信。”
今日不是恒夭侍奉,青苑自恃機靈,愛搶話,江可芙平日也不在意,此番李辭發(fā)問,江可芙還沒張口,她又先行禮回了話。
不由多瞄了她一眼,李辭也不甚在意,江可芙回首看他目光正透過自己臂彎定在紙上最后一行,索性直接撤開手,向后一仰,將信紙大大方方展露出來。
“不是年后去涿郡嗎?我給舅舅舅母個信兒,再說來金陵也好幾月了,除卻剛到時寫了一封,我還沒寄過旁的。”
“我能看?”
“又沒罵你,有什么不能看。”
嘴快沒遮攔,下意識就說了心中所想,李辭無奈瞥她一眼,俯身湊近案上信紙,想看看沒認出的一行字是什么。
青苑立在一側,只覺王爺王妃相處實是奇怪,坊間傳一見鐘情的佳話,她瞧著,有時相敬如賓,有時卻不大對勁呢。便如適才王妃一句,怎么說?不像夫妻。
“這是什么?”
仔細認了一遍,一行里倒有三個字不知寫得什么,突然想起成婚前鐘氏說江可芙別說在皇家,便為女子也不像樣,趙嬤嬤回來就說過寫字如“狂草”,李辭現在倒是信了。
林家武將出身,想來于此不太在意,江司安在兵部,雖說現今朝中武職業(yè)多是文官來做,但他是少有的早年實戰(zhàn)出來的真正的武官,說句荒唐話,現在江可芙會寫字就已是不錯了。
“啊?這個...奎啊。你不認識?那個?那個是姜。”
“你在涿郡的時候,府上有先生么?”
“有...欸,我知道這字兒不好看,我自己知道寫了什么就行,我舅舅也認得。別的管他呢。我又不當教書先生。”
聽出李辭話里意思,江可芙并不在乎,自己的字說直白便是丑,在涿郡時,林衛(wèi)給他們請的先生就訓過她和幾個表兄弟,雖說那時在他們中,自己的字算好了,可是,也沒好到哪兒去。
“沒寫完吧?”
“有點兒事兒,嗯,不知道從哪兒說。”
抬眸對上身側人,眼神和一個“嗯”,李辭明白指的是他倆的婚事。又瞄了一眼紙上橫七豎八的涂抹痕跡,不免有些頭疼。林衛(wèi)看了這個,真的認得么。
“我替你寫吧。”
李辭下意識開了口。
狼毫在手里,正倒過來用筆桿在紙上打圈,身側話音落,執(zhí)筆的手一頓。
“行!”
欣然點頭,江可芙起身讓座。
案前坐定,李辭撤了面前劃拉的亂七八糟一張,鋪開張新紙,接過筆,蘸了墨汁。
“你說我寫。快點兒,早寫完了早歇著。”
“你等會兒,我理理。前面那些不算。”
火苗一點一點吞著紅燭,唯恐蠟油滴下來污了紙,江可芙湊過去把它端遠了一點兒,想著明日要去庫房拿個燈罩子,便接著之前琢磨的幾句,改了改又說給李辭聽。
至金陵數月,她有不少話想告知,比如酒館的說書先生,她原來倒不知道自己舅舅這般神武。再比如金陵的梔子,舅母原是江南人士,又愛花,可在涿郡卻不那般容易養(yǎng)活。
她還想起臨走時幾個表兄弟的調侃,笑她日后要在金陵找個白面書生做夫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有她欺負的份兒,沒有她受委屈的時候。
想到這兒,江可芙不由細細打量李辭幾眼,案上燈火昏黃,朦朧了少年側臉的輪廓,垂下的眸子從江可芙的角度,能看見瞳仁里閃著的光亮,別的不說,這人睫毛挺長。
“下一句。”
正想著這張臉比北境一些姑娘還清秀,案前人已經寫完一句,等她的下文。
江可芙沒出聲。
青苑已經被打發(fā)回去歇息,臥房里就他們兩個,沒旁人提醒,李辭轉頭自己喚江可芙。卻見少女不知何時上半身已經伏在了案上,頭擱在疊起的手臂上,目光古怪的盯著自己的臉瞧。
“江可芙。”
微微蹙眉,李辭輕聲喚她。
少女眨了眨眼,火光下,長睫的影子在兩頰上下翻飛,最后目光又定在李辭臉上,下一刻,一句沒頭沒腦且讓人哭笑不得的話出了口。
“李辭,你長得,還挺俊的,扮個姑娘,應該很好看。”
......
知道父母給了自己一副好皮囊,加之身份地位,夸自己容貌的話,李辭都聽膩了。但從和自己拌嘴的江可芙口中說出來,意義又不一樣,還是挺讓人能得意一陣的,如果,沒有后半句。
薄唇珉成一道線,李辭的臉色,在瞬間,肉眼可見的出現了多種情緒,最后,強行歸于平靜。
“...多謝,以后...可以換一種說辭。下一句。”
她自然不是有心的,若因這句說道說道,再吵起來,他明兒就別上早朝了。
“唔。下一句另起頭,寫給將恒哥他們......”
潔白紙面沾染火光,一眼掃去是工整的幾行小楷,足足四頁,李辭終于撂了筆,江可芙挪過去湊近看,齊齊整整,字排得漂亮,寫得也漂亮。龍飛鳳舞,雖小,一筆一劃看著也能感覺到用筆力道。
看著這信寫得好看,江可芙滿意,嘴角又顯出梨渦,轉頭也不吝嗇對李辭的夸獎。
“你這個字,是真好看啊。比我們那個先生的興許還強些。”
“和徐太傅學的,你現在練,他興許還能請來。過幾年就說不準了。”
隨口應一句,知道江可芙肯定沒心思,李辭起身,甩了甩手。
“算了。我學不來。”
搖搖頭,放下信紙,江可芙湊過去吹熄了案上燭臺,床邊還燃著兩盞,但室內明顯黯淡下來。
“做點兒事就這么晚,快歇吧。”
“你睡里面。”
“啊。你前日是不是說我夜里夢魘,差點兒把你踹下去。怎么還”
“你又不是日日夢魘,讓你躺外面,你今早自己差點兒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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