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蔣云一覺起來，一推開臥室的門就看見宋昱渾身濕透的穿了一件還在不停滴水的衛(wèi)衣站在大門口的幻滅感，更別提對方臉上還掛燦爛如陽的笑容。

        是不是他還在做夢？宋昱下雨天居然出門了，還笑的這么開心？

        “我從外面買了飯，來吃。”不顧蔣云抽搐的眼神，宋昱收了笑容，自若的一手拎著包一手提著在樓下買的飯進了屋。

        “你沒事吧？書包都濕了，你里面東西還能要嗎？”看著他從門口道屋里一路走身下一路滴著水，活像只蝸牛，蔣云忍不住道。

        答案很明顯，當然是不能。

        怕他出事，蔣云也顧不得吃飯，先拿布子把地上的水漬都擦干凈，再去陽臺看著宋昱從書包里一本一本的掏書，攤開了晾。生怕他一個想不開就從陽臺跳下去，畢竟這可是二十一層。

        濕得不僅是書，還有宋昱整個人，當然還有他的手機。

        但很明顯它的主人對此并不關心，在全是水的手機黑屏后，甚至打算強制讓它繼續(xù)營業(yè)，嚇得蔣云趕忙搶過來關機，才成功救下它一命。

        這一連串的反應讓人忍不住想起四年的宋昱，生怕再出什么差錯，蔣云先去把浴室所有的都尖銳物體收起來，然后推著宋昱去讓他洗澡。

        不對勁，今天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蔣云雖然見他進去了，但還是不放心的盤腿坐在浴室門口等。

        浴室內(nèi)，宋昱站在淋浴下，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溫度一樣，任由二十多度冷水沖刷自己。

        直到蔣云又在外面敲門“好了嗎？飯都涼了，快點洗完吃飯了。”

        “知道了。”至此，宋昱才回過神來，草草地擦了身子,匆匆忙忙出了浴室。

        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太失控了。

        十月份的涼意夾著濕氣在屋里蔓延，無形的氣流在他周圍盤旋，大腦傳來的滯澀感讓人昏昏沉沉的完全提不起精神。

        “我先休息了，你自己吃吧。”說完轉頭就向房間走去。

        “那你去睡吧，有些事情別太勉強自己。”蔣云知道他狀態(tài)不好，也沒強留他吃飯。這些年的默契，讓他們都不會去掀開對方最痛的疤，不詢問就是最好的保護方式。

        像他們這種人早就失去當一個傾聽者耐心，聽別人的苦的就是把自己的傷再看一遍，只能徒增苦悶和傷痛。畢竟又有幾人能真的理解自己的痛，人們總把浮于表面的困擾當做炫耀的談資，面對真正有過去的人卻只是淺示同情，再施舍一點可憐。

        很可笑不是嗎，但正是因為人們的做法，這個世界顯得分外的真實。

        隨著臥室的木門沉悶地合住鎖，宋昱仿佛卸下千金。

        屋內(nèi)沒開燈，他拖著沉重的身體和最后一絲理智，關好窗拉住窗簾，讓自己被暗色吞沒。

        然后躺在床上，逐漸失去了意識。

        “媽媽，我要是得獎了你來接我好不好？”小男孩抱著手機咧著嘴，向母親故作撒嬌。

        “小昱，對不起。媽媽今天有點事可能去不了，但是處理完事情就一定和你爸爸去接你。”隔著冰冷的手機聽筒，女人柔柔的聲音響起向自己的孩子表達著歉意。

        “不要嘛，你要是晚，我就和爸爸在考場門口等你。求求你了，媽媽。你最好了。”男孩還在不依不饒的求著。

        女人忍不下心拒絕孩子，只能笑著囑咐他“好，我去還不行嗎。考完一定要去找你爸爸，別有一個人瞎亂跑，等我處理完工作就去找你們父子倆。”

        “一定要來啊，我們說好了。”

        “好了，知道了。快去準備吧，別鬧了。”聽到兒子難得向自己撒嬌，露出這么孩子氣的模樣，女人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加快速度工作了，不能讓家里的小祖宗失望。

        “那拜拜，我們下午見。”小男孩笑著向母親道別。

        打完這通電話，外面開始飄起來小雨，迷蒙了窗外的景物。

        直至下午雨還沒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但這不影響考試的進行，女人也按著孩子的心愿如約而至，于是小男孩提前交了卷和一直等在校門口的父親看著自己的母親隔著馬路走來。

        女人顯然也看到了他們，一手舉著傘一邊揮著手向他們示意。

        只是她沒能走過來。

        一輛車失控得直直地沖向她，幾乎沒給人反應的時間。

        女人就被撞飛了起來，跌落在路邊不住的顫抖，血紅的顏色混著雨水慢慢暈染開，只留一把傘孤零零的躺在路邊。

        男人發(fā)瘋的沖了上去抱住妻子，有些在路邊等考生的家長也紛紛打著急救電話，或上前去看看情況，還有些在置身事外地看著眼前的生死分離。

        只有小男孩一個人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母親身下的紅蛇肆意。

        很快母親被救護車帶走了，父親隨行，他一個人看著眼前的一切。

        不久考試結束了，人群聚了又散。

        他被隔離在了另一個世界，剛才喧鬧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覺，半個小前刺耳的救護車聲混在雨中讓他聽得沒有那么真切。還天真地想是不是只要他當做沒看見一切就都沒有發(fā)生？只要他乖乖回家，媽媽就一定還在。

        所以都是假的吧，都是假的，他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

        任由雨水滴落，一開始還會有冷意等被淋透皮膚吸足了冷雨，也就不覺寒意。長久地站立讓人感覺麻木，整個人發(fā)著蒙。

        雨下到最后幾乎已經(jīng)看不出血跡，冷寂的街道，無人問津。

        只有兩把傘和一個小男孩。

        一把撐開的扔在路邊，一把收緊沒打開的被男孩緊緊握在手里。

        黑色的夜淹沒了一切，越下越大雨悄然地應和著，視線逐漸模糊，幾乎看不清內(nèi)把傘了，小男孩努力睜開眼。

        突然間又看見了母親撐著傘揮著手向他走來

        第二天，雨仍未停歇。天氣預報說未來一周有持續(xù)降雨的趨勢，提醒市民出門備好雨具注意出行安全。

        姜言靜起來摸了摸飄窗上的衣服，還是濕的。又看了看窗外的陰云密布，比昨天的雨勢還要大，也不知道今天他會不會去書店自習了，想著便收拾東西打算出門。

        “靜靜，今天雨太大了，別處去了吧？在家學也是一樣的。”王老師看著她彎腰穿著鞋，忍不住出言勸道。

        “我和同學約好了，別擔心啊。王sir，我中午就回來。”說著還俏皮的向母親行了個禮“走了，拜拜。”

        “起這么早啊？”通宵到現(xiàn)在還沒睡的姜言和出來接杯水，正好聽到了姐姐向母親告別，補了句。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就不能讓我省省心，你看看你姐。明明是從一個肚子里出來了，怎么就差這么多？一看就是當年抱錯了。”看著晃晃蕩蕩從屋里出來的兒子，姜母內(nèi)心怒火直燃。

        “要是抱錯，也是姐報錯不是我。”弟弟嘴上不饒人得說道。

        “你還敢頂嘴了，看把你能耐的，大晚上不睡覺現(xiàn)在也不睡，等我求你呢？”看著兒子吊兒郎當喝著水，臉上頂著兩個大大黑眼圈，姜母更是氣急，就差上手了。

        “行行行，我錯了，不該和你頂嘴，這就睡。”惜命的弟弟十分懂得見好就收。說完就溜。

        看著兒子沒心沒肺的樣子，姜母忍不住直嘆氣，也不知道該那他怎么辦了。

        而姜言靜在書店看了一上午宋昱昨天給他留下的筆記本，也沒能等到他本人。內(nèi)心的失落掩不住地往外冒，明白了昨天真的是偶遇，大概就像他說的是緣分吧。

        今天沒能遇到，想是他們今日的緣分還沒到。她按住內(nèi)心的黯然，默默開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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