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張天師
鐘家父子兩離了宮,楚昭卻還沒有離宮。
送孫子道出了宮,在宮門口時,便有人在外頭等著,孫子道看了眼來人,鶴發童顏,倒真的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模樣,“這位是張天師,我已經與他交代好了一切,王爺可放心帶他入宮。”
楚昭看了他一眼,畢竟宮門外頭來來往往都是人,并未多說話,很快便進了宮。那張天師看了眼孫子道,很快也隨著楚昭入了宮。
這幾日風向變化,太子倒了隨后立起來的也只能是昭王,也算的上是水漲船高,連帶著跟在他身后臉生的張天師,都一路被各宮宮女行禮。以往都只是在街頭坑蒙拐騙的天師,哪里見到過宮里的這種場面。
別說那幾個宮女,人家連走路的步伐都一樣的,跟宮外頭那些個富戶人家全都不一樣。又往旁邊一瞄那些個整齊嚴肅的侍衛,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總怕這次先把自己的人頭坑沒了。
楚昭一路往里走,倒也細致觀察了孫子道給自己找的這人。憑良心來說,初見還是可以的,鶴發童顏倒真的有幾分道骨仙風。可兩個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只一路上走著,這張天師畏畏縮縮的眼神便讓楚昭明白,什么天師,壓根是個沒本事的。
索性他也沒指望他有多大本事,只要能哄住老頭子就好。
兩個人一路走,等快到了上書房時,楚昭總算開口說了一路以來的第一句話,“天師家在哪里?”
張天師以前靠著外表在城中坑蒙拐騙過活,是前幾天剛被孫子道派來的人找到,只說有個好活計給他干。當時沒想許多,只看著那些人穿的富貴便跟著出來的,卻沒想倒竟然是皇親國戚,而他這次要哄的人也不是普通人家的老頭老太太。
而是皇上啊。
皇上那是什么,整個楚朝的天,這整不好他整個人頭都沒有了。他這次是真的后悔,可惜已經上了船。三教九流中混過的人,旁的本事沒有,可看人眼色這一點卻極為精明,這昭王站在那就不怒自威,絕對不是什么善茬子。
何況戲文里都那么演的,他要是上了船在下來,昭王這里饒不了他,要是被皇上發現,那更是五馬分尸。
“小人祖籍便在京城。”他恭恭敬敬的說著,生怕最后事沒辦成,先惹了這位膽大的主兒生氣,先把自己的腦袋瓜子砍了。
楚昭卻皺起了眉頭,“天師以前對待信徒也是這樣?”父皇又不是個傻子,若是這張天師只這點能耐,真的讓他去見了老頭子,得不了半點好不說,指不定還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張天師慣會看人臉色,原本看那邊昭王眉頭皺了就知道大事不好。一聽他又說了這番話——心里打起了鼓。他倒是知道這昭王找他來是干啥的,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京城里大戶人家多,方圓四百里也都不少大戶人家。
那后院里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他見過的世面多了去了。
之前早聽孫子道說了一句,其實與那些女人也八九不離十。那些個女人無非想一些巫蠱之類的東西誣陷家里主母或者婆婆看不慣的兒媳,再要不然就是想辦法給生病的小兒灌沒用的符水,這昭王能耐就不一樣了,人家一騙騙的就是皇帝。
而這要騙的東西——莫就是那天下人人都想要的皇位了
想到這兒張天師再也不敢去想,連忙把彎著的腰抬起,腿肚子也盡量按起來不發抖,盡量裝起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貧道知道王爺的意思,王爺所想,便是貧道心中所想。”
到底打滾了這么多年,別的本事沒有,這一套卻實不錯。楚昭看了兩眼,這副世外高人的模樣確實瞧不出什么破綻,便笑了笑,“天師好風骨,只希望,一會兒見了父皇,依舊還能保持這樣的風骨。”
原本演戲這回事兒便就是要有看客,楚昭演開了,這邊張天師也沒那么大壓力了。
到底他現在已經跟昭王站在同一條船上,事情未暴露前,他還有利用價值之前,昭王定然不會讓他出事兒。也因此,他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便只能掏出全部家底兒的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貧道心中自有分寸。”
他說這話對楚昭沒了敬辭,算不上恭敬。
楚昭卻并未不悅,反而更加快了步子往前走。他奴才已經夠多,不需要一個對他卑躬屈膝的下人,他需要一個世外高人,一個真正能在父皇面前替他說話的世外高人——哪怕他一點本事都沒有。
——
楚皇這幾日身體不大好,加上朝堂上的事兒,心情也不大好。
今兒個朝上又是一樣,回來的時候他也依舊怒氣沖沖,氣的頭疼,本來想去最近寵愛的美人那里,可確實又積攢了不少的奏折。這幾日他腦子不太清明,但到底還不算是一個昏聵的皇帝,強壓著自己也到了上書房。
一旁的小福子一直貼身伺候,在楚皇看上奏折之后,便讓大多數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一個小太監研磨,另一個小太監則守著香爐,不時往爐里添香。
香料的味道一經烘染,便傳滿了整個室內。楚皇原本還能耐著心看奏折,卻不知怎么了,越看越氣,不僅僅因為皺折里的內容,他心里卻也無端生來了一股火,此刻卻正好看到有人給太子求情的折子,直接甩倒地面上扔了下去。
“逆子!”楚皇氣的不清,“朕倒不知,他什么時候和朝廷中這么多大臣走的如此之近!”發完一頓火便是一通咳嗽,小福子連忙上前跪下,而在屋內伺候的兩個小太監也均跪在帝王身前,“皇上恕罪。”
楚皇發了一通火,也不管底下磕頭的小太監,繼續翻看奏折,不像以前看的那般詳細,只是翻檢著看,又單獨將為太子求情的放到另一側,足足挑了十六個。但看字數并不算多,可朝中能說話的大臣,一共才有幾個。
楚皇氣的直哆嗦,小福子看情況不對勁,連忙道,“快,快傳御醫!”
——
皇帝生病這事兒召了太醫之后就瞞不住了,各個宮里的妃嬪一個個都拿捏出自己最美的樣子去探望。唯獨真正的一宮之主皇后還在自己宮中被禁足。
鐘皇后憑借敏銳的嗅覺發現了事情的不對,便讓宮中下人出去打聽。可如今她這個皇后做的沒甚權力,連帶著宮中下人都懶散了起來,還是清平公主過了不久才回過來,畢竟是自己父皇,她臉上還掛著憂心忡忡的表情,“父皇病了,剛才整個宮的人去看,父皇只留下了高美人,便遣了所有的人回宮。”
高美人是最近宮中風頭頗盛的一個美人,剛得了皇帝寵愛。
畢竟是二十年的夫妻,鐘皇后一開始聽出皇病了,臉上還有擔憂之色,后又聽見清平說他一醒便只見了高美人,只覺得一腔熱血都被人用冰水澆了個透。她現在甚至都已經不清楚,她為何還要在宮中苦苦的受煎熬。
她甚至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丈夫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從前兩人還年輕時,他說那些話她還歷歷在目,可如今在想來卻好像是一個笑話。之前楚皇未上位前,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受寵的皇子,加在另外兩個皇兄的奪位之中來說,可以說是夾縫生存,過的苦不堪言。
那段日子甚至現在鐘皇后來說都覺得苦。
他們夫妻倆不能行差踏錯半步,甚至都不敢出門。而當時的楚皇只是一個皇子,他不受寵,出了宮分了府,加上另兩個皇子奪權爭位置,他除了皇子基本的俸祿,幾乎不敢謀求官職。身為皇子定然不會餓肚子,可出了宮的皇子府邸自然有府邸的規制。
一個府多大,府中多少下人。若真只倫那點俸祿,怕連下人都養不起。
那日子分外難熬,府中采買時她天天扣對著算,時不時還要回鐘家一趟。那日子難熬是難熬,可她丈夫卻也是真心的對她好。閑暇無事,便會與她坐一起說說話——那時兩個剛有的第一個孩子,也是被捧在掌心里,如珠如寶的愛著。
即便后來陰差陽錯,他當上了皇帝也對她承諾過,兩人感情一如從前他說的那樣,不會變。
鐘皇后畢竟不是普通女人,她看了太多的書,也看了太多的史,即便知道他現在心里確實是這樣想的,可當了皇帝之后卻有太多的不由人。因為想的開,所以后來楚皇后宮迎來了第一個,第二個美人,她除了失落,除了偶爾想想兩人在王府里的情景,倒沒有太過傷心。
她擁有了一個女人新婚中最美好的時期,丈夫對她疼愛有加。可她也知道貴為皇后至尊自己除了丈夫,應該有的就是身為皇后的大度,那一刻起她便已經將新婚時的自己壓在心底,她也確實做到了,后宮十幾年,她從來未曾嫉妒過任何一個得寵的妃子。
她為他協理后宮,她替他養兒育女。
一切都是在變化的,鐘皇后知道皇帝和王爺不一樣的地方。從前兩個人是夫妻,只是夫妻。可從他當了皇帝之后,便開始改變了,兩個人不再是親密無間的夫妻,皇帝與皇后除了是夫妻外,更是上下級。所以她在變化,也盡量讓自己不去怨恨他的變化。
誠然,即便這宮里來來往往了許多女人,又生下了更多的皇子和公主,她依舊是皇后,而她的孩子,依舊是宮中最受寵的太子和公主。鐘皇后有身為鐘家人的傲氣,這么多年來她過的并不快樂,可她在騙自己,她總想著兩人是年少夫妻,不一樣的。
可事實確如一個棒子,狠狠的砸在了她的頭頂。
鐘皇后再也忍不住,用手掩面。
“母后……”清平公主尚未察覺自己母后心里那么多心思,只以為她擔心楚皇的身體,“母后你放心,我剛才在外頭聽御醫說了,父皇身子健朗,只是最近火氣大,沒什么大礙。你莫要太過掛心,反而傷了自己個兒的身子。”
鐘皇后放開手,臉上已經有了一大片淚痕,清平公主忙從腰間抽出手絹替她擦了淚,“母后……你眼睛本來就不好,這幾日又越發冷了,快別傷心了……”她嘴里不斷說出勸慰的話,原來天真的小女孩也似乎隨著一系列事情而長大。
這讓鐘皇后心中稍感些許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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