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話一落。
宛若一聲炸雷,炸得在場人都回不過神。
二手舊貨?
就是在窮的人家,也沒見到哪家給聘禮是拿舊貨來的?
定親結婚?
那不就是講究一個新字?新人新事新氣象?
可這堂堂的軋鋼一分廠的大廠長,竟然拿舊貨來敷衍,這就值得讓人回味了。
大家瞬間把目光看向鄒躍華。
鄒躍華沒想到,本來都掩飾過去的收音機,竟然又被姜舒蘭給拆穿了!
她不是一個鄉下村姑嗎?
怎么會這么了解?
還這般直接指出這是二手舊貨!
鄒躍華的臉色當場就青了片刻。
他咬牙一字一頓,“姜舒蘭,你在胡謅什么?我怎么可能拿舊貨來當聘禮?”
他堂堂大廠長,丟不起這個人!
姜舒蘭直接略過他,沒搭理他。
她偏頭看向一直沉默到現在的江敏云,語氣淡淡,“江知青,你怎么看?”
二手舊貨和她沒關系。
她之所以會點出來,是鄒躍華那咄咄逼人的態度。
在周中鋒出現之前,鄒躍華、江敏云,以及蔣麗紅聯合起來,欺壓她,欺負她的家人。
她姜舒蘭雖然脾氣好,但是她卻不是圣人。
做不到以德報怨。
特意被點名的江敏云,這會臉色極為難看,她本來是壓著姜舒蘭一頭的,因為她搶走了鄒躍華。
因為鄒躍華帶來的聘禮讓她風光。
但是,事情從周中鋒出現開始,就已經不可控了。
周中鋒聘禮拿三轉一響,她的聘禮卻只有一個收音機,而且還有可能是二手舊貨。
這讓——
向來高傲的江敏云怎么能接受?
不過,江敏云就是江敏云,她情商極高。
沒有正面回答姜舒蘭的問題,而是低聲道,“我相信鄒躍華同志!”
這個回答,一如之前姜舒蘭說相信周中鋒一樣。
極為高明。
江敏云沒有反水質問,讓鄒躍華算是暫時保留住了顏面。
他臉色稍霽,沉聲道,“我想起來了,收音機是提前買好的,所以放在家里,被調皮的孩子不小心碰到了。”
他特意強調了買這個字。
這個借口,基本是完美。
這讓周圍的人雖然驚訝,卻沒在追問,因為家家孩子沒有不調皮的。
但是,姜舒蘭卻不一樣,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收音機的來路。
因為此時此刻!
鄒躍華的頭頂上正頂著彈幕。
[臥槽?他說謊,還想把鍋給陽崽,這明明女主陪嫁的收音機,怎么會在這里?]
[收音機背后還有字,當初女主離開時,留下的情書。]
[這個收音機本來是鄒叔和女主的定情信物,就這樣被送給二婚老婆了?]
[突然感覺舒舒和周大佬在一起挺好的。]
[+1,我周大佬的三轉一響,可是找人脈托關系連夜排隊等了半宿才買到的,和鄒叔這用過的二手比起來,周大佬就很真誠了。]
[就我一個人在夾縫中磕糖嗎?還挺好磕,抱走我家舒舒和周大佬,我們不約。]
看完前半截彈幕的姜舒蘭只覺得被雷了半天,但是看到后半截后,她臉唰地一下子紅了,下意識地去看周中鋒。
周中鋒挑眉,下意識地朝著她身后走了一步。
姜舒蘭搖搖頭,不好意思說,在這種時候,彈幕上全部都是磕他們兩人cp的。
姜舒蘭用力地捏了捏指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頭看向鄒躍華,“鄒躍華同志,你確定這個新買的收音機,但不小心被孩子把玩了?”
鄒躍華有些生氣,姜舒蘭為什么這般一直揪著不放?
他想也沒想道,“自然是!”
“難不成我還能騙你不成,騙大家不成?”
語氣極為斬釘截鐵。
姜舒蘭靜靜地看著他片刻。
便當著所有人的面,突然走到了那收音機旁邊。
她彎下身子,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撥開收音機后方的位置,抽出頂部的天線。
上面被天線藏在背后的位置,便露了出來。
是一行很清楚的歪歪扭扭的梅花字。
“躍華,對不起,我愛你——麗娜留。”
姜舒蘭指腹在字體上停留片刻,垂眸輕聲道,“那這是什么?也是你孩子刻下來的嗎?”
隨著姜舒蘭這話落,所有人都跟著抻著腦袋看了過去。
有好事識字社員,更是大喇喇地讀了出來,“躍華,對不起,我愛你,麗娜留。”
這話一落,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江敏云。
麗娜明顯是個女人名字,一個女人對著鄒躍華說我愛你,那江敏云又算什么?
江敏云臉色有些不好看。
有的社員更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滴媽呀,這么肉麻?”
“這怕是定情信物吧?不然誰會寫這么肉麻的字!”
“還我愛你,嘖嘖!”
對于鄉下的社員們來說,他們這輩子都不會說出這么肉麻的字。
更有好奇者直接問道,“麗娜是誰啊?”
這個名字一出,現場跟著一片安靜,鄒家跟著一起來的親戚,臉色頓時有些微妙。
親戚們和社員們一起下意識地看向鄒躍華。
他這個當事人送出來的收音機,他總該知道吧?
鄒躍華此時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為不為過。
他是不知道這個收音機背后有刻字的,更不知道喬麗娜當年離婚離開,竟然還留下這么一行情書。
不然,他根本不會讓娘老子換下原本要買收音機的錢。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種隱秘的事情,竟然會在這種場合下暴露出來。
面對眾人的責問,向來冷靜沉著的鄒躍華也不免,焦頭爛額。
鄒躍華只覺得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趕在了一塊,他張了張嘴,“我、這……”
一張嘴,便不知道怎么解釋了。
麗娜解釋不清,躍華我愛你,更解釋不清。
所有人看著他,等著他一個答案。
一直沒能抬起頭的江敏云,思慮再三,她不可能看著自己選擇的男人被人笑話,也不可能讓自己成為笑話。
于是,江敏云開口了,她忍辱負重地把責任擔下來,“是我,麗娜是躍華同志給我起的城里名字。”
這話一落,姜舒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江敏云,她是真不知道麗娜是誰?
還是假不知道麗娜是誰?
如果是前者,姜舒蘭覺得她真是夠深情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對方的忍功倒是讓人可怕。
鄒家人的臉色有些微妙,看著她的目光說不上來。
唯獨,鄒躍華驚喜地看著她,他沒想到這個時候的江敏云,竟然還會為他圓場,顧及他面子。
他選擇江敏云果然選擇對了。
江敏云不敢去看,姜舒蘭那譏誚又了然的目光。
她選擇了鄒躍華,那便是夫妻一體。
她自然要維持鄒躍華的面子,哪怕是她被打掉牙齒往肚子里面吞,她也要繼續下去。
于是,江敏云接著道,“這收音機不是姜舒蘭說的二手的,我早都和……”
她面露羞澀,“躍華同志定情了,他給我起名麗娜,又買了新收音機,我就沒忍住在上面刻了一行字,讓大家見笑了——”
“你胡說!”
江敏云話還沒落,就被一陣尖銳的公鴨嗓給打斷了。
下一秒,還沒待大家回過神來。
就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沖了過來,朝著江敏云的肚子就撞了過去,惡狠狠地說,“你胡說,你胡說,你個壞女人,麗娜是我媽媽的名字,收音機是我媽媽的,才不是你!”
小少年樣貌生得不錯,就是頭發有些長,身上的衣服的也不合身,棉衣扣子扣岔過了,一片長一片短。
明顯沒被照顧到位。
他出現的實在是太突然了,喊的也太突然了,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江敏云就直接被撞到了那雪窩子的泥地里面,疼得她哎呦叫,半晌都有些回不過神。
隨著,小少年口中那清晰的話,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什么叫麗娜是他媽媽的名字?
收音機也是他媽媽的?
這個小娃娃是誰?
大家齊齊地疑惑起來。
唯獨,姜舒蘭格外清楚,因為小少年頭頂著彈幕。
[臥槽,我家天才陽崽小時候這么野嗎?]
[+1,習慣了陽崽長大后在領獎臺上意氣風發的斯文模樣,這般野孩子有人認不出來啊]
[只有我覺得爽嗎?想想舒舒當后媽的時候被欺負得多慘啊,在看看江敏云,莫名的爽感翻倍!]
[+1,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們都注意到陽崽,只有我注意到周大佬了嗎?當陽崽沖過來的那一刻,周周就下意識地擋在舒舒前面,幾乎是秒反應,沒有任何停頓!]
經過這個彈幕的提醒,后面彈幕瞬間安靜了下來。
姜舒蘭也愣了下,她這才注意到,原本站在她后面的周中鋒。
不知道何時跑到了她側前方了,瞧著那個方位,剛好是鄒陽要沖過來的角度。
姜舒蘭頓了下,周中鋒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不是針對你的。”
姜舒蘭心臟怦地跳動了下,她嗯了一聲,小聲道,“謝謝!”
隨即,她目光在鄒陽的烏漆嘛黑的小臉上停留片刻。
在她得知的那些未來記憶片段里面,鄒陽小時候也就經歷過一年,這樣沒人細心照顧的生活。
在她嫁到鄒家以后,鄒陽便再次成了城里白白凈凈的小孩兒。
她用了很大的精力,才把鄒陽那些野性的壞習慣培養過來。
這才有了長大后,那個溫和疏離,優秀自律的鄒陽。
甚至,就連趕她出鄒家大門的時候,他也用著極溫和的語氣告訴她,“抱歉,姜阿姨,我只有一個母親。”
而面前這個小鄒陽張牙舞爪,猶似不解恨。
他把江敏云撞倒了不說,還學著大人的模樣,呸了一口吐沫,“壞女人,誰讓你搶我媽媽的名字,誰讓你搶我媽媽的收音機,誰讓你搶我爸爸!”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麗娜是她媽媽!
鄒躍華可能是他爸爸!
而鄒躍華的反應,也印證了大家的猜測。
被吐口水的江敏云有些懵,下意識地向鄒躍華求助。
在她夢境里面,鄒躍華的一雙兒女極為優秀,知事懂禮。
可是面前這個兇巴巴,惡狠狠的熊孩子是誰?
面對未過門的小妻子的詢問,眾人的疑惑和不解一目了然。
鄒躍華在鄒樣沖過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懵了。
隨著,鄒陽那些話的說出來,他腦袋一片空白,此刻,他臉色鐵青,一股怒氣沖上腦門,血氣翻涌。
他根本沒有做任何回答,便揚起巴掌,就朝著小鄒陽抬起巴掌,一巴掌高高地揚起,輕輕地落下,“鄒陽,誰讓你來的?”
誰讓他這個時候來的?
這孩子不是交給了他母親看管嗎?
為什么本該在平鄉市軋鋼一分廠家屬院筒子樓的,鄒陽會出現在這里?
還出現得如此之巧?
那他和江敏云之前做的那些掩飾又算什么?
巴掌不重,但是極為傷人,一巴掌把小鄒陽給打懵了。
他抬手捂著自己小臉,眼眶含著淚,倔強,“他們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我不信。”
他吸了吸鼻子,“現在我信了!”憤怒了大吼了一句,“因為我親爸,根本不會打我!”
這話,讓鄒躍華一怔,他心里有些說不上來滋味,想喊,但是小鄒陽根本不看他。
他起來就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
到蔣麗紅面前,從她懷里硬生生地搶出了那個收音機。
蔣麗紅不給,撕扯間,她著急,“你這孩子做什么呢?”
她拽著。
鄒陽生氣,“這是我媽媽的收音機,不是你的,不是你們的!”
拉扯間,收音機吧嗒掉在地上,摔得哐當一聲,一下子成了半殘廢。
蔣麗紅一愣下意識地解釋,“不是我!”
小鄒陽一下子懵了。
他蹲在地上,撿起七零八落的收音機零件,可是怎么拼也拼不完整。
他眼淚刷的一下子下來了,他瞪了一眼蔣麗紅,接著朝著鄒躍華大吼道,“我恨你!”
“你不是我爸!”
不等鄒躍華反應過來,小鄒陽便跑沒影了。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鄒躍華一下子愣在原地,他從未想過最疼愛的兒子,竟然會說恨他。
他才多大,十二歲而已。
哪家父母不打孩子的?
他怎么能說恨他呢?
鄒躍華愣神間,旁邊的鄒家親戚反應過來了,連忙催促,“躍華,快去追陽陽,陽陽從市內跑過來,三四十里路啊!也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
這話一說,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哼唧的江敏云也反應過來了。
她捂著肚子,白著臉站起來,跟著道,“躍華,去追孩子,孩子不懂事,咱們大人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本來,她牽頭勸得還挺正常的,鄒躍華有些感動,但是聽了后半截。
莫名的火氣就跟著上來了,孩子確實極為不懂事,要不是兒子鄒陽來了,他也不會丟這么大的人。
本來,慌都被圓過去了。
不能想,一想就生氣,他冷斥道,“追什么追?那么大的孩子還不懂事,他既然敢跑來,自然有本事回去。”
這話一落,鄒家人想勸,路上遇到拐子怎么辦?
但是看到鄒躍華那副堅定的模樣,頓時把話咽回去了。
躍華要是去追孩子了,今兒的這過門下定怎么辦?
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殷切地看向江敏云。
原先那么懂事識大體的江敏云,總會幫忙孩子說話吧?
哪里想到,江敏云一言不發,直接當做沒看見對方的期盼的眼神。
她原先是不知道熊孩子是鄒陽。
她打掉牙齒往肚子里面吞,結果就被那熊孩子給破壞了不說。
還把她撞到泥地里面,疼就不說了,她身上穿著的可是唯一一件新棉衣了。
這下,全臟了。
讓哪個過門女主角,回去穿舊衣服,心里也不舒服啊!
這江敏云不回答。
場面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不知道是誰先開口說了一句,“如果按照那個孩子的說法,這收音機是他媽媽的?”
“敏云那個對象,把前妻的收音機拿給新未婚妻當聘禮了?”
“這……”
這比二手貨還讓人難接受啊!
你說二手貨是貪便宜,也能理解。
但是,若是把前妻用過的東西,拿來當聘禮,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話,讓鄒躍華臉色不好看,讓江敏云的臉色能好看了?
她有些待不下去了,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她還是不想放棄鄒躍華,實在是鄒躍華的未來太過顯耀了。
江敏云從泥地里面站了起來,低聲喊道,“躍華,家里的席面兒還在擺著,咱們先回家吧!”
她低聲道。
鄒躍華深吸一口氣,掃了一眼周圍還在竊竊私語的社員,甩袖而去。
蔣麗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跟著上去。
倒是那原先被捧到天上的收音機一下子成了小可憐,沒人要了,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
“江家的,收音機,你們不帶走啦?”
有社員大著嗓門問道。
前面離開的鄒躍華腳步一頓,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江敏云一看這,立馬小跑著追了上去,也沒提要收音機的事情。
對于她來說,收音機是她的恥辱。
倒是蔣麗紅想要去撿回來,指不定修修還能用,但是卻被江敏云回頭給狠狠地拉走了。
蔣麗紅沒辦法。
她只能回頭沖著社員們嚷嚷,“不要了,你們誰愛要誰要去!”
話落,她小跑著跟著離開了,瞧著背影灰溜溜的,有些落荒而逃。
蔣麗紅怎么也沒想到,原本來笑話姜舒蘭的,結果笑話沒笑話到,反而丟盡了臉面。
他們一走。
現場就安靜下來,原先被人追捧到天上的紅燈牌收音機。
此刻就像是一個破抹布一樣,丟在地上,七零八落。
有社員有些眼氣想要。
但是,這東西又丟在姜家門口,想撿吧,又覺得沒面子,
便有社員試探道,“姜家的,你們要這收音機嗎?”
對方問的是姜舒蘭。
姜舒蘭下意識地搖頭。
她要這收音機做什么?還是鄒躍華和前妻的定情之物,她厭棄都來不及。
一見到姜舒蘭搖頭。
姜母也不貪這便宜,立馬道,“我們才不愛要,誰愛要誰拿去。”
這話一落,那地上的收音機被人一個社員給撿了去。
雖說結婚當聘禮嫌二手的,但是他們這白撿一個收音機,多好的事情啊!
指不定回去修一修還能繼續聽不是嗎?
看了這么大一場熱鬧,社員們還想繼續去看姜家的熱鬧。
這周同志上門了,說親可不就是個熱鬧的事情?
只是,可惜姜母不愿意,就朝著大家擺手,“下次再來吧,我們家還有事情。”
社員們戀戀不舍地離開后。
姜家人大眼瞪小眼,都齊刷刷地看著周中鋒。
說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呢!
見到小妹相的對象!
小妹的對象,長得可真俊啊!
姜舒蘭的幾個嫂子不約而同地想到,腿長臉好氣質冷,和生產隊里面的年輕小伙不一樣。
這種見家長的場景,莫名地讓姜舒蘭有些臉紅,她佯裝沒看見三個嫂子的打趣,朝著周中鋒他們打招呼。
“先進去吧!”
隨即,周中鋒和姜舒蘭并排進屋。
于主任被蔣秀珍招待著,許城兵則是在靜靜地打量著姜家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極為干凈,夯實的地上沒有任何臟物色兒。
瞧著姜舒蘭的家人也極為樸實,倒不是啥掐尖要強的人。
還挺和氣,許城兵莫名地為周中鋒松了一口氣。
當時,周中鋒找到他直接幫忙弄三轉一響,他就覺得是不是操之過急了,等周中鋒這邊得知姜舒蘭電話沒接到的時候。
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樣,一個人也要往這邊趕。
他就覺得這已經不是操之過急了,是莽撞。
如今,瞧著周中鋒這個相親對象,就這樣貌跟朵花一樣漂亮。
這確實要急,要是慢一步,怕是要被別人搶先一步摘了。
老話不是說,鮮花摘一朵少一朵,大家都盯著最漂亮的那一朵,搶著摘。
等到堂屋了以后。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站在堂屋中間的位置,并未落座。
姜舒蘭站定,朝著家人介紹道,“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這就是周中鋒周同志。”
這話一落。
周中鋒便下意識地站直了幾分,朝著姜家人一一打了招呼。
他樣貌俊,氣質冷,饒是放緩和了幾分,也讓姜家人有十足的壓迫感。
不過好在,姜家人也都認識了周中鋒。
再加上之前那一出,他們對周中鋒也格外有好感,所以對他都和氣地笑了笑。
“周同志坐吧!”
話落,姜母還不忘朝著姜舒蘭使了眼色,“舒蘭去廚房做飯去,今兒晌午這頓飯你來掌鍋。”
好好給周同志露一手。
這嫁人男方上門看家,看的就是女方的家庭,以及她個人的廚藝和針線活這類手藝。
姜舒蘭針線活不出彩,但是她卻有一手好廚藝,一樣的飯菜到了她手里,就格外的有滋有味起來。
只是,姜家疼她。
姜母一直沒舍得讓姜舒蘭做飯,但是該姜舒蘭亮一手的時候,姜母也不會含糊。
這關系到舒蘭的終身大事。
姜舒蘭聞言,便去了廚房,他們家本來就準備了好菜,就是為了招待周中鋒的。
她一下去,二嫂和三嫂也跟著悄悄去了廚房,準備去給舒蘭打下手。
蔣秀珍則是領著于主任去了外面溜達,把他給支開了。
這下,屋內除了姜家父母和幾個哥哥外,就剩下了周中鋒以及許城兵。
之所以讓許城兵留下來,便是把他當做了男方那邊的客來看待。
這看家,哪里能把男方客趕走的呢?
而且,姜母也注意到了,之前許城兵進姜家院子時,那無聲的打量,顯然在替周中鋒考察呢!
等只剩下他們后。
屋內便安靜了下來,還是姜父率先開口道,“周同志,先坐!”
這同志長得真俊,瞧著也一身正氣,而且懂禮,先前還幫過他們家舒蘭解圍,這讓姜父越發滿意。
周中鋒落座。
姜父便開口,“周同志,你今天能上門給我們家舒蘭解圍,我們全家人都很高興。”接著,他話鋒一轉,“我先替舒蘭謝謝你。”
這副有理有據的樣子,不止是周中鋒驚訝了,連帶著旁聽的許城兵也跟著驚訝。
這一點都不像一個種地一輩子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他們倒是不知道,姜父是做了一輩子的赤腳醫生,和人打交道。
不止是看病,還要會說話,不然家里早被醫鬧給鬧沒了。
周中鋒搖頭,“叔,我這是應該做的。”
也是他不好,沒接到姜舒蘭電話,這才鬧了這么一出。
他的誠懇的態度,越發讓姜父滿意,他繼續道,“你拿了三轉一響出來給我們家撐了面子,你放心,我們家嫁閨女不是賣閨女,該給的陪嫁,我們是一點都不會少的。”
周中鋒從來沒想過姜舒蘭陪嫁的問題。
倒是許城兵聽到這話,有些意外,他開始還以為姜家沒有陪嫁呢!
實在是鄉下這種情況多了去了。
直接女方拿了彩禮,然后干干凈凈地走。
姜母看了一眼許城兵,把姜父沒說完的接上,語氣溫和,“舒蘭是我們家唯一的老閨女,又是我們老來得女,從她出生開始,我們就在給她攢嫁妝了,這二十來年不說多,五六百還是有的,她出門子的時候,我們會給她全部帶上讓她傍身。”
其實,是姜舒蘭趕上了好時候,原先家里條件沒這么好的。
也是姜舒蘭年齡和家里哥哥們差距太大,哥哥們都結婚生子了。
她才出生,等她出生,姜父這個赤腳醫生就一下子,從原先那種得過且過的心態,變成了奮起的狀態。
不止是光在他們大隊給人看病,連帶著其他大隊他也會去,更甚至跑得遠的地方還有其他公社和市里。
長久下來,也就慢慢攢了起來。
許城兵總覺得姜母這話是對他說的。
他沒想到這姜家這般疼閨女,陪嫁給五六百的,就算是他們省城也少見。
這下,他越發替自己戰友高興。
周中鋒倒是沒這么多彎彎繞,他皺眉,“叔嬸,我在部隊的工資津貼是養得起姜舒蘭同志的。”
言外之意,你們不用擔心舒蘭嫁人吃不上飯。
周中鋒這話,到底是讓姜父和姜母高興的。
姜父道,“周同志是個厚道的,我們曉得,只是我們——”
說到這里,他語氣藏著擔憂,“周同志,我也不瞞你了,舒蘭這孩子,因為出生的晚,又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娃,我們家打小就格外嬌寵著她,不說要什么買什么,但是起碼她的要求,我們都沒拒絕過,但是正因為這樣,這孩子被我們養的太嬌了,下地干活,插秧種田,這些活她怕是做不了。”
也就是做做飯,偶爾洗下衣服,喂喂雞這種手頭輕便活,才會交給姜舒蘭。
周中鋒聞言,道,“叔,這個你放心,她跟著我隨軍去海島那邊,是不需要種地插秧的做重活的。”
“那我就放心了。”
姜父就怕別讓她閨女嫁過去了,出力氣活,那不是要人命嗎?
這個問題定了。
姜父突然想起來,“我聽于主任說,你那邊催的急著離開,你看看大概什么時候走?我們看個日子好結婚?”
他閨女是頭婚,下定過門已經算是遭了,結婚這天,怎么說也要好好辦上一場。
他養閨女這么多年,可不就是盼著閨女這一天嗎?
周中鋒想了想,思忖片刻,“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您們看成嗎?”
姜父沒說話。
姜母倒是開口,有些猶豫,“這……會不會太快了?”
盼著嫁閨女是一回事,但是這明天就結婚,怎么心里不是個滋味呢!
姜父看了一眼姜母,想到鄭向東,心里不由得沉沉,“就聽周同志的吧,那就說好了,明天早上,周同志你過來迎親?”頓了頓,他問了一句,“你父母會過來嗎?”
“我父母那邊暫時過不來。”周中鋒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他搖頭,“我沒問題,那明天上午十點,我來接舒蘭,帶她去領證。”
姜父點頭,這下,基本事宜算是敲定下來了。
閨女的終身大事,也是成了一大半。
只是,一想到閨女嫁給周中鋒后,就要去那千里之外的海島,姜父和姜母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也嫁的太遠一些。
只是,鄭向東倒是近,他們不樂意。
想來,周中鋒也算是合適的人選了。
廚房。
姜舒蘭將大哥前些天去山上獵來,沒舍得吃,暫時養著的野雞,給清洗干凈后。
把雞肚子里面塞上了小野蔥和野蒜苗,又切了一塊生姜丟進去,用著灶膛里面的小火燉著,熬成金黃色的雞湯。
接著,從水缸旁邊的木桶里面撈起了一條魚,他們這邊別的不多,就是冬天的時候冰釣,魚特別多。
姜家和尚多,你一個我一個,下工以后就去河邊砸個冰窟窿,就能撈上來魚來。
姜舒蘭麻利的收拾干凈后,又抽掉魚線,這才放在搪瓷盤里面。
將切好的紅辣椒鋪在魚肉上面,放在鍋里面清蒸起來。
最后一道是肉菜,姜舒蘭用的是年前生產隊分下來還沒舍得吃完的臘肉。
臘肉切片,放在鍋里面輕輕過一道,熬成湯是乳白色后,在撈起來和蒜苗一起清炒,翻炒之間,臘肉香味便撲鼻而來。
姜家二嫂吸了一口香味,瞧著姜舒蘭那專注的樣子,忍不住好奇道,“舒蘭,你就不擔心周同志他怎么和爹娘談的呀?”
自己的婚事,怎么就這么淡然呢!
姜舒蘭利索將臘肉炒蒜苗給盛在白色鑲紅邊的搪瓷盤里面,擦掉了周圍的熱油。
她笑了笑,“二嫂,爹娘會坑我嗎?”
“那當然不會!”
姜家二嫂道,公婆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疼閨女的父母,連帶著她這個媳婦嫁進來,也跟著沾了不少便宜。
“那不就行了。”姜舒蘭笑著把菜遞給二嫂。
又打開蒸籠,看了一眼蒸好的魚,在魚背部灑上蔥花。
這下,菜算是全部做好了。
姜舒蘭去了堂屋,聲音軟糯地招呼,“飯好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
堂屋坐著的許城兵早已經等著急了,雙方都在談事,廚房的香味飄過來,他都忘記了自己一開始來的目的是啥了!
好在姜父姜母也直接開口了,“走吧,去嘗嘗我們家舒蘭的手藝。”
這幾乎是他們這個地方,男方上門看家最基本的東西了。
周中鋒點頭,其實在聞到香味的時候,他就知道姜舒蘭的廚藝可能不差,但是等坐上桌的時候,他更有了真切的感受。
稱之為色香味俱全也不為過。
等嘗到嘴巴里面,饒是不重視口腹之欲的周中鋒都沒忍住瞇了瞇眼。
魚肉鮮嫩肥美,入口帶著一股辣感,回味無窮。
臘肉勁道,一口下去滿是肉香味,至于橙黃的雞湯,極為鮮美。
周中鋒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姜舒蘭。
姜舒蘭朝著他笑了笑,卻并未說話。
姜家家風極好,哪怕是桌子上都是硬菜,孩子們也沒鬧。
反而去了隔壁的小桌子上,他們這桌都是大人,真沒人搶。
就是許城兵也不住點頭。
心想,可讓是老周以后可算是有福氣了,討了個又漂亮又會做飯的媳婦。
周中鋒和姜舒蘭目光對視,他低聲道,“你廚藝很好!”
姜舒蘭抿著唇笑了。
而姜父姜母這顆心,在聽到周中鋒這話后,算是徹底安定了下去。
看家兒,看的不就是女方廚藝,針線活這些,他們家舒蘭雖然不能下地,但是架不住廚藝好啊!
到最后,這一場飯,算是賓主宜歡。
雙方都很滿意。
等周中鋒和許城兵要離開的時候,姜舒蘭最小的侄兒子。
小鐵蛋突然上去就抱著周中鋒的大腿,奶聲奶氣道,“姑父,姑父,你什么時候還來我家呀?”
這樣就又有肉吃了。
這一抱,空氣中都安靜了下來。
實在是周中鋒氣勢有些冷,頗有些怵人,小鐵蛋竟然不怕他。
在大家以為周中鋒要拒絕小鐵蛋的時候。
周中鋒順勢蹲了下去,將小鐵蛋舉了起來,露出笑容,“明天,明天我還過來。”
小鐵蛋是姜舒蘭四哥的孩子,當年她四哥因為接她放學,出了事情,摔成了半殘廢。
后來嫂子便離家了,就留下早產的小鐵蛋。
因為全家人都忙著,所以最小的侄兒子,小鐵蛋幾乎是姜舒蘭一手帶大的,跟她極親。
只是,見到小鐵蛋和周中鋒親熱,姜舒蘭也有些吃味,要知道家里面,小鐵蛋就只喜歡她。
旁邊的許城兵何嘗不是呢,看著對孩子露出笑容的周中鋒,許城兵差點沒瞪大眼子。
要知道,當年他們在部隊的時候,周中鋒可是出名的能夠制止小兒啼哭的閻王啊!
竟然會對一個孩子露出笑容,還把孩子舉過頭頂,架在脖子上。
小鐵蛋平時是個沉悶的性子,這會也不由得咯咯咯笑了起來,“那姑父,你明天早點來!”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還伸出指頭要和周中鋒拉鉤。
在大家都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周中鋒竟然真的伸出小拇指去和小鐵蛋拉鉤去了。
這讓,一眾人都驚呆了。
旁邊的姜家四哥走路不方便,他坐在椅子上,朝著小鐵蛋喊道,“鐵蛋過來,別煩你姑父!”
小鐵蛋垂頭喪氣,周中鋒笑了笑,往他懷里塞了一張大團結,“我明天來找你。”
聞言,小鐵蛋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不等姜家人拒絕那打發的大團結。
周中鋒便出了門子,朝著姜父姜母道,“叔嬸,明天結婚的事情,還要你們多操勞一些。”
他父母來不了,可不就得女方父母操勞了。
姜父擺手,“都是我的孩子,什么操勞不操勞的,沒這個說法。”
接著,姜父的話,讓周中鋒心里說不出的感激。
在男方父母不在的情況下,姜家父母不止不挑剔男方父母做的不到位,反而還盡心盡力幫忙,操持結婚事宜。
他們是真的很好,很開明了。
連帶著許城兵也跟著不住的點頭,老周的未來丈母娘和老丈人是真不錯。
這邊周中鋒心和姜父談妥了以后,便轉頭看向姜舒蘭,他什么都沒說。
卻仿佛什么都說了。
姜舒蘭紅了臉,目送著他離開。
等他一走。
姜家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姜母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掛不住了,她拉著姜舒蘭的手進了她屋子,還沒開口,眼淚就跟著下來了。
“舒蘭,你明天就要結婚了,還嫁那么遠,以后娘想看都看不到了。”
該高興的,她閨女終于要嫁人了,但是真到這一步的時候,不舍是真的不舍。
姜舒蘭坐在炕沿旁邊,默默地給姜母擦淚,“娘,別哭。”
哪里能不哭呢!
一想到從小在身邊嬌養長大的閨女,馬上就要去千里之外了,以后怕是一年連一面都見不上。
姜母眼淚流的更兇了,一邊流,根本說不上來話。
旁邊的姜父跟著吧嗒吧嗒抽旱煙,“舒蘭,別管你娘,讓她哭會!”
他也難受,心里絞絞的。
看到爹娘這樣,姜舒蘭也沒忍住淚眼朦朧,有些難過和不舍,“娘,我不嫁了,我哪里都不嫁了,就在家住一輩子。”
這話一說。
姜母哭聲戛然而止,橫眉怒了,“那不行,嫁妝都給你準備好多年了。”
當母親的就是這樣,盼著閨女出嫁,又舍不得閨女出嫁。
姜舒蘭,“……”
眼睜睜地看著上一秒還哭成淚人的母親。
下一秒就去翻箱倒柜,把炕柜最里面的年代已久的包漿小木盒子找了出來。
姜母遞給舒蘭,聲音還有些啞,但是卻沒了之前的黏糊,反而多了幾分高興。
“舒蘭,你看看,這是我跟你爹這么多年給你攢的嫁妝,咱出嫁的時候全部帶上,去婆家也腰板足。”
語氣里面多了幾分炫耀。
從舒蘭剛出生開始,那么小的一個奶娃娃,她就開始給她攢嫁妝,開始的時候一個月也才攢五分兩毛的攢。
到了后面姜父為了老閨女努力奮斗起來,去其他走街串巷的看病時,她給舒蘭攢的嫁妝才慢慢豐盈起來。
硬生生的快二十年啊!
攢了這五百多塊,就是家里最窮的時候。
姜母都沒想過去動這一筆錢。
姜舒蘭看著那盒子里面的一盒子滿當當的毛票子,大到一張十塊的大團結,小到一分兩分五分,壓的平平整整。
她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鼻頭發酸,“娘……”
這哪里是錢啊!
這就是父母的愛啊,一點點一點點累計了二十多年的愛啊!
他們家的條件真沒那么好,也就是普通人家,這一筆錢,對于他們家來說,是天文數字。
“別哭,舒蘭別哭,看著多,其實也不多,你想想一個月攢一點,時間久了就攢起來了。”
姜母給她擦淚,自己反而笑了起來。
“娘高興,你知道嗎?娘當年出嫁的時候沒嫁妝,我就想著我閨女一定要有。這才在你出生后讓你爹做這個木盒子,娘看著這小木盒子,就能想到有朝一日等你出嫁的時候,這個盒子一定給你裝滿當嫁妝,讓你帶上漂漂亮亮的去婆家,腰板挺直的告訴他們,我姜舒蘭娘家人有人,誰都不懼!”
說到這里,她語氣頓了頓,有些惋惜,“就是這婚事來的太急,最近幾個月毛票子沒有給你換成大團結。”
以前的都換了,這些毛票子看起來不順眼。
她閨女哪里能用著這毛票子當陪嫁?最低也要大團結不是?
姜舒蘭心里熱辣辣的,她說不上來什么感覺,眼眶生疼,嗓子生疼,“娘,我不要。”
家里本來就不富裕,這一大筆錢給她,家里還過不過日子了?
再加上,她還有哥嫂子。
姜母瞪她,“這你必須要,我大話都放出去了,我可是跟周同志說了,你是帶著五百塊錢的嫁妝嫁過去的,你哥他們自然也知道。”
“他許了咱們三轉一響,咱們也不能比他差,曉得嗎?”
不然那成什么了?
那成賣閨女啦!
姜舒蘭說不出話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姜母把盒子里面塞的毛票子一點點拿出來,在最后的位置里面拿出了一個靛藍色花布包著的東西。
正當姜舒蘭疑惑的時候。
姜母打開了小布包,一點點露出了原貌,是兩條黃金!
或者說是小黃魚。
姜舒蘭的眼睛倏然睜大了,驚訝,“娘,咱們家怎么有這種東西?”
姜母笑了笑,把兩條小黃魚遞給她,“這就要說你爹了,當年他去城里面給別人看病的時候,心好救了一個掃廁所的大爺,免費給了兩副藥,大爺最后給了兩條小黃魚。”
姜舒蘭是一丁點不知道的,她下意識地去看父親。
姜父點頭,“你娘沒騙你。”
姜舒蘭忍不住道,“爹,您心真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時候,去幫助那種成分不好掃廁所,還沒錢看病的這類病人的。
基本都是白搭進去。
姜母接過話,“也算是好心有好報!”
她把兩條小黃魚塞到了姜舒蘭手里,“這個你藏好了,當壓箱底,不要跟任何人說,不到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就不要動。”
她又怕閨女死腦筋不舍得用,叮囑,“萬一,娘說萬一,萬一你婚后在那邊日子過的不好,就去把小黃魚當了,偷偷回來,爹娘養得起你前半輩子,就養得起你后輩子!”
頓了頓,姜母想到自己年紀大了,不能陪舒蘭太久,她猶似不放心。
“萬一我和你爹沒了,你也別怕,我跟你哥他們都說了,你原來住的屋兒給你留著,你啥會回來住都行,姜家永遠是你的家。”
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當媽的活著為閨女操心,就算是死了,還是擔心怕閨女將來過的不好,也要把閨女的路給鋪墊下來。
這話一說,原本忍著沒哭的姜舒蘭再也忍不住了,她朝著姜母撲了過去,低聲喊了一聲,“娘……”
低低糯糯的娘,帶著幾分不舍難過和感動。
這一聲娘,喊的姜母也跟著肝腸寸斷,她抹淚,“怎么就這么快呢?之前還是個奶娃娃,怎么一轉眼就要嫁人了呢?”
姜母摸著姜舒蘭的頭,喃喃自語。
姜父瞧著了皺眉,“別哭了,舒蘭明兒的結婚,大喜的日子,周同志上門,腫眼泡子總是不好看的。”
這話一落,母女兩人算是止住淚。
姜父吧嗒吧嗒抽旱煙,抽完去寫了兩個藥方子,遞給舒蘭,“晚上用著藥草子敷敷臉,消消腫。”
姜父是赤腳醫生,他爺爺算是大清朝最后的一批御醫其中之一了。
只是,姜父的父親不精于此道,姜父又太小。
姜父也就跟著姜老爺子學了幾年,后來姜老爺子沒了。
他臨時抱佛腳,這才當了一個赤腳醫生,勉強算是一門手藝,能夠糊口。
姜舒蘭知道父親是為她好,她點了點頭,她也懂一些藥理。
只是很粗淺的那種,也算是跟著姜父一起耳濡目染,時間久了,也就慢慢會了。
姜舒蘭準備去隔壁家里小藥房抓草藥,關門的時候,聽著爹娘在交談。
“晚上就去把客人都接一接,該通知的都通知到位,明天的老閨女出嫁,不說風光大嫁,起碼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姜母點頭稱是,隨即又哽咽道,“當家的,我有些舍不得閨女。”
她小聲的哭泣。回答她的是姜父一聲深深地嘆氣。
姜舒蘭手一頓,眼淚滑落間,她靜靜的拉上木門栓,懷里抱著包漿的小木盒。
她望著天邊的一輪靜謐的彎月,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她明天就要嫁人了。
嫁給周中鋒。
深夜,平鄉市交界處。
鄭向東坐在大貨車上打盹,他周邊放著的是他趕了幾天才準備好的聘禮。
當大貨車駛入平鄉市的時候。
鄭向東的瞌睡一下子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平鄉市那個界碑,望著那即將天亮的夜色。
蒼茫的夜色透過車窗玻璃,打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少了幾分陰柔多了幾分俊逸。
他眺望著遠方,忍不住笑了,喃喃道,“舒蘭,等我來娶你。”
他湊齊了聘禮,就差去接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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