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喃喃自語,語氣卑微,聲音暗啞,“舒蘭,你別結婚,你別結婚好不好?”
向來那么張狂的一個人,這會語氣卻卑微得可怕。
仿佛,只要姜舒蘭一聲令下,就是讓他去死,他也是愿意的。
這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意外,更別說姜舒蘭了,她閉了閉眼,“鄭向東,別說我已經結婚了,我就是沒結婚,我寧愿去當姑子,也不會嫁給你的。”
“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他們從來都不合適。
這讓,鄭向東的臉色一下子如死灰一樣的沉寂,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氣神一樣,從來流血不流淚的鄭向東。
這會,也沒忍住踉蹌倒退了好幾步,紅了眼眶,“姜舒蘭,姜舒蘭……”
悲傷到極致,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只能,一個勁兒地去喊姜舒蘭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把她印在骨子里面一樣。
[好慘,瘋批美人大反派劇里劇外都好慘。]
[我也覺得,劇中他活了三十多歲,你們說,這樣被舒舒刺激下去,他會不會當晚回去就沒了?]
[+1,我也懷疑他今天都活不過去,畢竟,舒舒就是他的命。]
[當初舒舒嫁給鄒躍華,就要了他半條命,放著大好的事業不要了,接連被人報復不說,還直接放棄抵抗,三十多歲就油盡燈枯了。講真,要不是他死了,舒舒最后也不會那么慘,被鄒家人欺負到流落街頭的地步。]
[不應該啊!你們忘記了嗎?鄭向東死的時候,除了父母那一份,他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姜舒蘭,有這么一份潑天的財富,舒舒怎么會流落街頭?]
這條彈幕引起一陣一陣安靜。
[臥槽,我怎么沒看到這個劇情。]
[我也是。]
[這個是隱藏劇情,鄭向東在死之前,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銀行立了遺囑,最大份額的遺產繼承人是舒舒。當時這個片段只是一個鏡頭掃過末尾,紙上寫著姜舒蘭三個字,然后立馬就切鏡頭了,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細思極恐,舒舒從來都不知道這筆錢,那這筆錢被誰得了?]
這條彈幕,頓時再次引起一陣安靜。
[我有一個猜測。]
[我也是。]
姜舒蘭也看完了所有彈幕,她有些愣,鄭向東這么年輕就沒了嗎?
是因為她,還是因為報復他的人?
或者說兩者都有?
可是鄭向東今年已經二十四了,翻年二十五了,離他三十歲也沒幾年了。
明明鄭向東死了,姜舒蘭該高興的,她可以徹底高枕無憂。
但是真到這一步的時候,她心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是因為對方最后臨死之前,把遺產都給了她了,所以,才會有心軟和遲疑嗎?
姜舒蘭不確定起來,她看著鄭向東的眼神極為復雜。
她的沉默,讓鄭向東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黯淡的眼神,逐漸發亮,“姜舒蘭,你跟我走吧,你跟我走,就算是破壞軍婚,我也不怕,”
這話一說。
現場的人臉色都變了。
周中鋒眉頭皺起,還未開口。
許城兵就接過話,“這位同志,我該說你無知者無畏嗎?你知道破壞軍婚的下場嗎?那可是要坐牢的。”
沒聽到姜舒蘭的答案,反而被人打斷。
鄭向東極為不滿,他陰森地看他一眼,“別說坐牢,只要姜舒蘭跟我走,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都不怕。”
讓他去死都行。
這話,讓許城兵一陣無語,這人怕是神經病吧!
他也不要想想,他真要是坐牢了,上刀山下油鍋了,姜舒蘭跟著他做什么?
跟著他守寡嗎?
他算是發現了,姜舒蘭是真倒霉,被這么一個神經病纏著。
偏偏,這個神經病還一本正經地再次問向姜舒蘭,“姜舒蘭,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為你豁出去。”
放棄一切,也會帶你走。
這一刻,所有人都跟著看著姜舒蘭。
無他,饒是鄭向東是個瘋子,他們也不得不承認。
他這個人極為復雜,哪怕是他在壞,對姜舒蘭卻是真心的。
并且,他長相分外好看不說,還極為深情,從他追姜舒蘭這么多年就能看出來了。
姜家人則是有些擔憂,怕姜舒蘭被鄭向東,這副表現給迷昏了頭。
倒是,周中鋒卻異常冷靜,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姜舒蘭前面,替她擋著對方那變態似的目光。
他心里十分篤定,姜舒蘭不會答應,因為如果姜舒蘭會選擇鄭向東的話,就不會去和他相親了。
這點他一直都分得很清楚。
果然,姜舒蘭的回答,和周中鋒的推斷一模一樣。
她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可能!”
“以前沒有可能,現在沒有可能,將來更不會有可能!”
她不可能跟鄭向東走。
這三個字,一下子斬斷了鄭向東所有的希望,他臉色以肉眼的可見的速度沉寂了下去。
鄭向東前所未有地清晰認識到,他和姜舒蘭再也沒有任何可能性了。
當意識到這點后,鄭向東心痛到無法呼吸。
姜舒蘭根本不看他,打算快刀斬亂麻,“門口的東西你搬走,我就當你從來沒有來過,也當我們從來不認識。”
“鄭向東,再也不見。”
這是她對鄭向東唯一的期盼。
永遠不要在見面。
這種果斷決絕的話,讓鄭向東有些支撐不住了。
“姜舒蘭——”他靠著院子外的自行車上,指著那從車上搬下來的東西說,“這些東西,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就開始攢,一點點攢——”
他終于攢夠了錢,弄到了票,為了去隔壁連海市,他跟著貨車司機一起,整整兩天一夜,不敢合眼。
幾經周折,求人托關系,終于買到了鳳凰牌淺金色二流自行車。
這是少有的顏色。
在買的時候,他就想過,這款淺金色的女士自行車,姜舒蘭騎著肯定很好看,她會是公社里面最漂亮的姑娘。
還有縫紉機,他搬縫紉機的時候,幾乎能想到,在夏日的晚上。
他在院子內劈柴,姜舒蘭在屋內踩著縫紉機給他做衣服,一件又一件。
他一想到能夠穿上姜舒蘭親手做的衣服,他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兒。
還有手表,姜舒蘭是個書呆子,每次學習都會忘記時間,有了手表她可以隨時隨地及時查看時間,不至于每天學習到很晚。
可以正常地作息。
鄭向東想過和姜舒蘭的在一起生活后無數種可能性。
唯獨,沒想到姜舒蘭要跟他一刀兩斷,再也不見。
姜舒蘭在聽完這話后,她臉色極為復雜。
不止沒有感動,反而有些害怕,她搖頭,“我不需要,鄭向東你做的這些,我從來都不需要。”
他做的這一切,對她來說是枷鎖,是負擔,更是恐懼和害怕。
唯獨沒有感動和歡喜。
這對于鄭向東來說,是一種全盤的否定,更是一種毀滅性打擊。
傷心到極致的時候,鄭向東一口鮮紅的血噴在地上,整個人也隨之倒地抽搐起來。
周圍人驚呼了一聲。
“他會不會出事?”
“這是發病了嗎?”
那么大口的血,像是水龍頭流出來的一樣,整個人在不停地打擺子。
姜舒蘭一直都知道鄭向東未來可能會發病,但是她從未見過這一幕。
她不由得慌了一瞬間,很快就冷靜下來,這種情況下去,如果讓他咬到舌頭,就大事不妙了。
她和姜父都下意識地要去進行急救。
但是,遠處奔過來的,鄭母搶先一步,一把推開了姜父和姜舒蘭,上來扶著鄭向東哭,直喊,“向東,向東——”
鄭向東神色已經有些渙散了,血順著嘴角滑落到線條流暢的下巴上,鮮艷的紅映照在他俊美蒼白的面容上。
妖冶中透著幾分凄美。
他聽不清是誰喊他,唇角翕動間,不斷地重復三個字,“姜……舒蘭,姜……舒蘭!”
鄭母貼著他的嘴邊,聽清楚以后,一下子哭出聲,氣得捶他,“你都要死了,你還在喊姜姜舒蘭!”
而鄭父比鄭母冷靜許多,他率先從身上熟練地掏出一個帕子,就那樣扣開了鄭向東的嘴,塞進去了,以后,繼續掐著他人中。
鄭向東整個人才停止抽搐。
接著,鄭父手起刀落,一巴掌劈在鄭向東的脖頸,鄭向東一下子昏死了過去。
這才,徹底安靜了下去。
鄭父站了起來,看向站在一旁,臉色蒼白的姜舒蘭,“姜家丫頭,你、你……”
想說她狠心吧,可是又沒立場。
兒子是個潑皮,他也管不住。
到最后。
鄭父化為一抹深深的嘆氣,最后將目光移在周中鋒身上,“算了,你們好好結婚吧。”
鄭母不甘心,兒子被姜舒蘭害到這個地步。
名譽掃地,甚至,連命都快沒了。
她想要說些什么卻被鄭父給摁了下去,他拉著鄭母,背著鄭向東就準備離開姜家門口。
只是,明明都徹底昏迷的鄭向東,似乎知道要離開姜家了一樣。
他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直直地朝著姜舒蘭的方向看過去,“姜舒蘭……”
聲音輕到極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姜舒蘭是鄭向東的執念,他生他記掛著姜舒蘭。
他死,他還是記掛著姜舒蘭。
他這輩子,上輩子,就活了姜舒蘭三個字。
姜舒蘭看著這樣執著的鄭向東,又想到他未來可能沒有幾年可以活頭了。
姜舒蘭抿著唇,半晌,終于做出決定,她走到了他面前,低聲道,“鄭向東,你回去好好看病。”頓了頓,思量再三才開口,“你以后、做個好人吧!”
這話一落。
鄭向東的眼睛睜大了幾分,下一瞬,他頭一歪,徹底昏迷了過去。
不省人事。
姜舒蘭不知道他聽沒聽見,她只是盡心所為。
至于,鄭向東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的造化。
別人可能沒聽見,但是周中鋒卻是聽見了的,他動了動耳朵,看向姜舒蘭瑩白如玉的面龐,他眼里藏著擔憂,卻并未說出來。
姜舒蘭這是心軟了嗎?
倒是,許城兵看了這么一出鬧劇,他忍不住道,“老周,看來漂亮媳婦不好娶啊!”
這早上多了個小情敵,要搶媳婦。
中午又多了個大情敵,還是來搶媳婦。
周中鋒看了他一眼,反問,“那如果你有漂亮媳婦,你娶嗎?”
這下,許城兵卡殼了,這哪里能不娶呢?
男人嘛,嘴里說得好聽,娶個賢惠的妻子,但是骨子里面,誰不想娶一個漂亮媳婦?
許城兵也想,但是這不是沒遇到嗎?
被喂了一肚子氣許城兵,嘟嘟囔囔去坐在席面兒上吃席去了。
他娶不到漂亮媳婦,還不讓他吃回來了?
等許城兵一走,沒了礙事的人。
周中鋒才將擔憂問出口,“還好嗎?”
姜舒蘭目送著鄭向東一家三口徹底離開后,她想了想,小聲說,“我、”也不知道。
她心里悶悶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周中鋒微微擰眉,語氣認真了幾分,“那我提一個建議,你要聽嗎?”
姜舒蘭點頭。
“咱們直接去領證吧?”
他開始沒把鄭向東放在眼里,但是這接觸下來,他才發現,鄭向東這個人瘋是瘋,但是他太癡情了。
癡情到讓他產生了一股危機感。
還是早點把結婚證領了,去海島好了。
這樣,也能轉移了姜舒蘭的注意力,不讓她在把精神放在鄭向東上。
哪怕周中鋒明知道姜舒蘭,從來沒喜歡過鄭向東,心里卻還是有一絲異樣感和緊迫感。
周中鋒這話,讓姜舒蘭驚訝了一瞬,他們原本計劃是打算辦完席面兒。
下午再去領證呢,這還是上午呢!
要提前啦?
不過,對于姜舒蘭來說,早領證和晚領證都是一樣的,反正家里已經辦酒了。
他們已經是正式夫妻了。
姜舒蘭問,“現在去嗎?”
周中鋒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掐著點,“現在去,趕在中午他們下班之前把證領了。”
姜家人父也跟著道,“對對對,現在就去領證,舒蘭家里你別招呼了,你直接和周同志去民政所吧!”
其實,姜家人有些擔憂,鄭向東這么鬧一場。
怕周中鋒不高興,畢竟,哪個新婚的丈夫遇到妻子,往日的愛慕者來上門搶親的。
都不會高興吧!
所以,在周中鋒主動提出來說要去領證的時候,姜家人著實是松了一口氣。
跟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
姜父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舒蘭,公社給你開的結婚證明,記得帶上,你媽給你準備的戶口本,一起拿上,別漏掉了。”
這東西,姜舒蘭早有準備,她點了點頭,“我都裝著呢。”
姜父又看向周中鋒,“周同志你呢?”
周中鋒看了一眼姜舒蘭,輕咳一聲,“在我和姜舒蘭相親那天,我就已經電話到部隊打結婚報告了,走的是特殊特辦,已經審批通過了。”頓了頓,又說,“戶口本我一直是隨身攜帶的。”
可以直接去領證了。
因為他經常出任務,需要有身份證明,有些時候,軍隊的證件不方便拿出來,戶口本倒是成了最方便的存在。
一聽這話,姜舒蘭都有些驚訝了,她但是沒想到,周中鋒不聲不響就把部隊結婚報告給審批完了。
姜父聽得直點頭,“那就成,你們現在去,家里這席面兒,我們來看著。”
等目送著這兩位新人離開后。
姜家老大看著那擺在院子門外的自行車,縫紉機以及手表盒子時,才敢問出聲,“爹,娘,那這些東西怎么辦?”
鄭向東上門拿很多,走的時候卻一件都沒帶走。
姜母和姜父對視了一眼,迅速做了決定。
“老大,你和老二一起,把這東西都給搬回去!”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讓鄭家人來個人,把門口的卡車也開走。”
別放在他們姜家門口,他們嫌棄晦氣。
姜父可沒有什么軟心腸,覺得鄭向東癡情,就要把閨女嫁給他。
他是大夫,更能明白鄭向東的瘋病。
不止根治不了不說,連帶著下一代也帶著遺傳性。
真要是孩子也有這種病,這不是把他閨女害一輩子嗎?
上面照顧丈夫,下面照顧孩子,這發起病來,他閨女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這簡直就是把他閨女后半輩子泡在苦水里面。
沒看到那鄭母肝腸寸斷的,鄭父隨身攜帶治病帕子那熟練勁兒,當父母地看到孩子這樣,哪里能不心疼呢?
更別說,舒蘭要是和鄭向東要是成了,舒蘭以后可是一拖二。
想想就讓人頭大,姜父抽了一口旱煙,瞧著舒蘭和周中鋒去領證,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把閨女嫁出去,等于了解了他最大的一塊心病。
民政所處在平鄉市最為熱鬧的地段,街道上人來人往。
最明顯的兩個攤子,一個是公家修車鋪攤位不大,但是擺放著幾個自行車車轱轆格外惹眼。
還有一個是老漢兒賣烤紅薯的,面前擺著一個半人高的油漆大桶,在最上面擺放著一圈發黑卻焦黃的烤紅薯冒著白煙。
散發出極為香甜的味道。
路過的人時不時尋著味道看過去,但是,卻沒幾個人舍得去買。
一個烤紅薯要四分錢加2兩糧票,有這錢再加兩分,都夠去國營飯店買一個宣騰騰的白面饃兒了。
誰吃這紅薯來著?
在香甜,還不是雜糧來著。
姜舒蘭剛一下車,凜冽的寒氣與香甜的烤紅薯味一起撲面而來。
她下意識地尋了過去,看了一眼,想到還要領證是正事,她便收回目光,朝著周中鋒道,“咱們快些進去吧!”
周中鋒看了下時間,還是來得及的,“等等我,馬上來。”
姜舒蘭一怔,就見到周中鋒快步朝著那烤紅薯攤子走去,聲音清朗,“同志,給我一個八兩重的烤紅薯。”
這老漢兒揣著袖子,本來一上午開張的次數也不多,他不由得抬頭看過來。
好俊兒的一個小伙子,當看到不遠處等他的姜舒蘭時。
老漢兒站了起來,笑得極為慈祥,“同志,帶著媳婦來領證?”
周中鋒點頭,“是。”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挑個軟和點的,甜點的,最好是燙點的能捂手。”
這話,讓老漢兒忍不住抬頭,看了過來,接著朝著姜舒蘭道,“丫頭,你沒嫁錯人。”
他在民政所外面賣了二十年紅薯,難得見到男同志這般細心的。
站在一米開外的姜舒蘭,忍不住紅了臉,看了一眼周中鋒,又羞得把頭低了下去。
她也沒想到,周中鋒是去給她買烤紅薯的,畢竟,她也就只是尋著味道看了一眼而已。
周中鋒看到這一幕,也沒忍住臉一熱,他拿著紅薯給了錢和票,迅速朝著姜舒蘭遞過去,“先捂手。”
他瞧著這一路過來,姜舒蘭的臉凍得通紅。
姜舒蘭輕輕地點了點頭,烤紅薯用舊報紙包著,接過來入手就是一陣熱乎。
那熱流從指尖兒似乎能傳到心房,她抿著唇,沒忍住說了一句,“謝謝呀!”
周中鋒立在她一側,靜靜地看著她,搖頭,“不用。”這是他該做的。
姜舒蘭捧著熱騰騰的烤紅薯,忍不住掀了掀唇,也沒急著吃,而是拿著先捂手,冰涼的手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兩人剛離開賣烤紅薯的地兒,準備往民政所大門口走,后面就傳來一陣哭鬧聲。
“我要吃烤紅薯,要吃倆!不!要吃十個!你們不給我買烤紅薯,我不讓你們領證。”
這熟悉的公鴨嗓,帶著幾分頑劣,讓姜舒蘭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過去。
果然是鄒陽。
他像是一個小無賴一樣,抱著鄒躍華的大腿,死活不讓他走。
他旁邊跟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頭發有些像雞窩,一雙眼睛烏溜溜的,而她正抱著江敏云的腿兒。
兩人左右夾攻。
鄒躍華和江敏云硬是騰不開手,這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兩個孩子皮得很。
兩人都是焦頭爛額。
江敏云更是急得差點哭了,一早上她就過來了,但是被這倆孩子,一路耽誤到現在,硬是不讓他們領證。
“躍華,要不給他們買吧——”
江敏云再次妥協,在這樣拖下去,民政所都要關門了。
鄒躍華下意識地拒絕,“不行,一早上這倆孩子都要了七八樣東西,他們哪里是要東西,他們就是攔著我們不要領證。”
什么吃東西,都是假的。
真的是他們不接受江敏云這個后媽。
這話一落,兩人就察覺到了不對,尤其是江敏云她更敏感一些,一下子抬頭。
看到了俏生生地站在民政所門口的姜舒蘭。
她穿著一件正紅色印著花開富貴的棉衣,紅色越發襯的她肌膚賽雪,眉目如畫。
她的神態也是極為輕松舒適的,手里捧著一個烤紅薯,梨渦淺笑,極為滿足。
而她旁邊站著的周中鋒,長身玉立,明明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
但是,江敏云就是看出了一股對方在護著她的感覺。
想來——那紅薯也是對方買的。
這讓,江敏云的臉色倏然蒼白了下來,她看著腿上掛著哭鬧不止的孩子。
心里越發不是滋味起來,原本,原本姜舒蘭那輕松的日子是她的。
當意識到這個念頭后,江敏云一驚,她怎么能有這種念頭?
鄒躍華未來可是首富,一雙兒女也是天才,極為出息。
周中鋒算什么?
他不過就是個當兵的。
當想清楚這點后,江敏云倏然冷靜了下來,她擠出一抹笑,招呼,“姜舒蘭,你也來領證呀?”
姜舒蘭睜大了杏眼,看了江敏云片刻。
她不明白兩人,兩家之間明明是鬧翻了的關系,為什么對方見了她,還能這般跟她笑著打招呼。
姜舒蘭不是很想理她,但是看到旁邊的撒潑的小鄒陽和小鄒美時。
她瞬間就明白了,在劇中她最開始到鄒家,也遇到了這種情況。
每當她和鄒躍華要去領證的時候,兩個孩子總是會搗亂。
一直結婚過了一年多,孩子們慢慢接受她了,她才和鄒躍華領得證。
而今,她沒和鄒躍華相親成功,沒嫁給鄒躍華,遇到孩子們折騰刁難的自然成了江敏云。
姜舒蘭心里突然就很舒坦。
她朝著江敏云道,“小孩子很好哄的,你哄的他們高興了,自然就會答應你領證了。”頓了頓,她話鋒一轉,笑得軟綿,“你先慢慢哄,我們進去扯證了。”
姜舒蘭蔫壞,這話一落,看到江敏云的臉色僵了片刻,她心里瞬間舒服了,就是嘛。
既然鬧翻了,還笑個什么勁兒。
誰稀罕跟她在當朋友了。
旁邊周中鋒看到這一幕,沒忍住笑了。
看著純良乖巧的姜舒蘭,竟然還有這一種蔫壞的機靈勁兒,簡直就是哪疼扎哪。
他拍了拍姜舒蘭肩膀,“好了,我們快進去。”
姜舒蘭笑盈盈地嗯了一聲。
朝著江敏云擺了擺手,就跟著消失在大門口,從頭到尾都沒給鄒躍華一個眼神。
那一副云淡風輕的嘲諷樣子,差點沒把江敏云和鄒躍華給氣的吐血出來。
江敏云想的是本來,這般容易領證的是她江敏云的。
而鄒躍華想的是,姜舒蘭竟然這般沒禮貌,直接把他忽視了。
覬著鄒躍華不是很好看的臉色。
江敏云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躍華,咱們也進去吧,總不能事實都比姜舒蘭矮一頭。“
這話一說,簡直就是戳在了鄒躍華的肺管子上。
男人嘛!
哪里能接受和自己差點結婚了的前相親對象差呢?
江敏云這一句話,簡直是讓鄒躍華一下子想到了昨兒的在磨盤生產隊的尷尬。
以及今兒早上他騎著自行車賣命的蹬時,周中鋒卻坐在吉普車上,疾馳而去。
這簡直就是把他比在了地心去了。
想當初,他可是口口聲聲說,除了他鄒躍華沒人要她姜舒蘭的。
結果呢?
姜舒蘭和他那個對象,事事都壓他一頭。
這讓,鄒躍華忍不了。
他看著一雙撒潑打橫的兒女,所有的耐心也用到頭了,厲聲道,“陽陽,小美,你們要是在胡攪蠻纏攔著爸爸去和你江阿姨領證,爸爸就不要你們了。”
當父母的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不聽話,爸爸媽媽就不要你了。
這話威脅力很大。
饒是小鄒陽哭聲都停止了,小鄒美也是,小臉上閃過驚恐。
兩人頓時嚇的頓時松開了大人的腿。
鄒躍華借著這個功夫,朝著他們說了一句。
你們在這里等著,說完就帶著江敏云趕緊往民政所走。
民政所內,本來在聊天的干事們。
隨著姜舒蘭和周中鋒的走進來,頓時一安靜,好俊兒的一對。
她們打結婚證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么俊兒的。
那安靜,一直到姜舒蘭和周中鋒兩人站在窗口處才打破,“同志,我們來扯結婚證。”
“戶口本,結婚證明給我。”那女干事抬頭看了一眼,語氣淡淡的,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姜舒蘭將戶口本,結婚證明全部都遞過去了,“都在這里。”
女干事接過查看起來,咦了一聲,“同志?你這是嫁給軍人呀?”
在這個時候,嫁給軍人總能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姜舒蘭看了一眼周中鋒,點了點頭,“是呢,麻煩你幫我們扯證了。”
那女干事的態度瞬間放緩和了不少,“軍人好,軍人保家衛國,咱們女同志要嫁就嫁這種英雄。”
姜舒蘭沒忍住笑了,“軍人同志是很好。”
救她于水火。這話說的,周中鋒的俊臉有幾分發熱。
嘮嗑說話的功夫。
結婚證就被打好了,不過不是本本,而是一張薄薄的獎狀一樣的紙。
在紙張頂部的位置有著紅彤彤嵌框喜慶極了,在往下中間的位置。
印著結婚證三個大字,以及姜舒蘭和周中鋒的名字。
女干事將結婚證遞過來,“同志,恭喜你們,百年好合。”
看著那新鮮出爐的結婚證,姜舒蘭和周中鋒心里都是一陣火熱。
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生怕弄壞了結婚證。
姜舒蘭見周中鋒拿著結婚證,她自己則是從大紅棉襖的口袋里面。
抓了一把糖遞過去,“同志,謝謝你們為人民服務。”
這一把糖可不少,瞧著有六七個呢。
拿回去了,還能給孩子天天嘴兒,畢竟是喜糖,沾沾喜氣。
那女干事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想到什么,突然有從抽屜里面抽出一本《新婚夫妻手冊》①。
“這個你們收好,回去好好看。”
頓了頓,見兩人都害羞,女干事想到之前發的,小夫妻回去都不好意思翻開。
她索性好人做到底,直接翻開新婚夫妻手冊讀了起來,“結婚后,男同志要關心和愛護女同志。”
這話,明顯是對男同志說的,周中鋒點頭。
年紀大的女干事繼續讀,“新婚夫妻不宜把夫妻運動深入的持久的的進行下去,以免影響休息,降低第二天的工作熱情——”
條例還沒讀完。
姜舒蘭和周中鋒的臉色騰的一下子,像是染上了紅霞一樣,熱辣辣的,滾燙燙的。
什么叫新婚夫妻不宜把夫妻運動深入持久的進行下去?
是他們想的那樣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飛快地移開了閃躲的目光。
這一幕,看得那個年紀大的女干事,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我不讀了,免得你們小夫妻臊得慌。”
頓了頓,她強調,“記住啊,回去好好把這份新婚夫妻手冊看完了,新婚小兩口都用得上。”
姜舒蘭不好意思去接,周中鋒伸手接了過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個新婚夫妻手冊,給塞到了大衣內襯口袋里面。
藏的嚴嚴實實的。
姜舒蘭看到這一幕,沒忍住笑了。
等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抬手戳了戳周中鋒的胳膊,聲音蚊子一樣。
“你藏好了,回去的時候不要讓我爹娘他們看到了。”
羞死個人了。
周中鋒紅著耳朵,聲音暗啞道,“不會讓別人看到的。”
就他們兩個看!
領了結婚證,仿佛一下子就不一樣了一樣。
周中鋒和姜舒蘭都捧著結婚證在看,一臉的稀奇,仿佛沒見過世面一樣。
而鄒躍華和江敏云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姜舒蘭眉眼盈盈笑,往日臉上那一絲憂愁徹底消失。
而向來冷清的周中鋒,此刻也忍不住唇角上揚。
說不出那種感覺,反正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是剛結婚的小夫妻。
雖然還是有些疏離,但是喜悅卻藏不住。
鄒躍華和江敏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總覺得自己又被他們兩個給壓了一頭一樣。
姜舒蘭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笑容淡了幾分。
空氣中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突然。
被一聲公鴨嗓給打斷,“江敏云,江敏云,你出來,是不是你拾掇我爸不要我和妹妹的?”
這一聲吼,吼得整個民政所所有人都跟著看了過來。
包括打結婚證的那些干事們,以及姜舒蘭和周中鋒兩人。
江敏云和鄒躍華兩人的臉,騰的一下子漲的青紫。
“孩子胡說呢?別聽他胡說。”
江敏云下意識地解釋。
“我才沒有胡說。”小鄒陽沖了進來,聲聲指責,“我爸剛說,攔著你們結婚就不要我和妹妹,不是你拾掇的,我爸爸怎么可能這么說?”
他也是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爸以前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
可是,江敏云一出現,他爸就要不要他們了。
除了,江敏云還有誰?
這話一落,所有人都皺眉看向江敏云和鄒躍華。
江敏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我沒有。”
“你就有。”鄒陽松開妹妹的手,朝著江敏云撲過來,“你個壞女人,你把我爸爸還給我!”
十一二歲的孩子,力氣可不小。
這么一沖過來,江敏云非被撞個趔趄不可,鄒躍華這個當父親的哪里允許兒子這般撒潑?
上去就拉扯。
這一拉扯好家伙。
后面的小鄒美看著哥哥被欺負,她也跟著擠進來。
鄒躍華怕傷著閨女往后一絆,砰的一聲,后腦勺著地暈乎乎地栽在地上。
那一瞬間。
整個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孩子們被嚇傻了,呆呆的。
江敏云下意識地去伸手在鄒躍華的人中探了下,她啊的一聲尖叫出來,“死了!”、
沒呼吸了。
這話一說,兩個孩子娃的一聲哭了出來。
旁邊民政所的工作人員也跟著查看,下意識地去喊,“去找大夫,咱們所里面有大夫嗎?”
原本,都打算已經離開的姜舒蘭一怔,她猶豫了片刻,她跟著父親學了簡單的醫理和急救的土法子。
但——這是鄒躍華啊!
姜舒蘭陷入了掙扎,要不要救他?
不救,她當做沒看見好了,就讓他死了算了。
姜舒蘭往前走了幾步,但她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鄒躍華。
她的腳跟生根了一樣,理智告訴她,現在立刻馬上離開,眼不見為凈。
鄒躍華死了正如了她的意。
但是,她想起父親的話,醫者不能見死不救。
救鄒躍華,她可能會后悔救了個王八蛋,但是不救鄒躍華,她可能會后悔一輩子。
不是因為他是鄒躍華,而是她眼睜睜的見死不救。
讓一條命在她眼前逐漸消失。
姜舒蘭咬著牙回頭,腳步一拔,朝著眾人大聲道,“散開,我來。”
聲音軟糯卻透著幾分遮不住的著急。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她,周中鋒是驚訝和意外。
江敏云是萬萬沒想到,姜舒蘭竟然會愿意答應救鄒躍華,她下意識地讓開了位置。
姜舒蘭顧不得他們什么眼光,她迅速的蹲下去,朝著旁邊的人,“把他放平。”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周中鋒,他是部隊出來的,臨危反應能力比一般人都要快。
立馬照著姜舒蘭的吩咐,把鄒躍華放平。
姜舒蘭道,“水?給我一杯水,要冰冷的水。”
這話一落,旁邊的干事立馬遞過來一個搪瓷缸。
姜舒蘭喝了一口冰水,冰的她一個激靈,朝著鄒躍華的臉上噗的一聲噴過去。
是那種水花四濺噴灑,能夠噴在鄒躍華臉上,方方面面的部位。
下一瞬。
鄒躍華倏然睜開眼睛,他有些懵,后腦勺突突突地疼。
耳邊兩個孩子的哭喊聲,聒的他耳膜跟被穿透了一樣。
讓他有一種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覺,但是,對上姜舒蘭那一張如花似玉又極為熟悉的臉時。
鄒躍華回神,眼神聚焦,厲聲喝道,“姜舒蘭,你膽肥了,敢噴我?”
“孩子哭這么大聲,你沒聽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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