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眾人焦點的邵新娟，頭皮發(fā)麻了下。

　　接著，在邵老爺子那一雙目光下，卻只能硬著頭皮說道，“爺爺，我、就是之前在周中鋒他們回來，抱著孩子在榆錢樹下尿尿的時候，說了一句——”

　　“你說了什么？”

　　“就——”

　　邵新娟都要快哭了，她是家里的老幺，向來都是受寵的，就連去下鄉(xiāng)，家里人也都由著她。

　　這會，冷不丁地被全家責(zé)問。

　　邵新娟心里壓力極大，但是卻有些委屈，“我也沒說什么啊！”

　　“就說了下周中鋒，怎么帶孩子尿在門口。”

　　這話一落，全家頓時安靜下去。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中鋒他孩子才剛滿月沒多久吧？”

　　一個襁褓的奶娃娃，這要尿急的時候，誰能控制得住？

　　別說門口了，那就是尿在床上和人身上，都是正常的事情啊！

　　“不是，新娟，你跟一個孩子計較什么啊？”

　　邵新娟大哥忍不住道。

　　邵新娟也不知道當(dāng)時自己怎么了，就是看著周中鋒回來，她本來是高興的。

　　年少慕艾。

　　當(dāng)時，周中鋒是整個大院兒模樣最好，能力最出挑的男孩子，大院里面喜歡他的小姑娘不在少數(shù)。

　　邵新娟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后來周中鋒離開了首都，再加上又結(jié)婚了，大家的心思才徹底淡了下去。

　　但是，多年沒見的人，年少喜歡的人，曾經(jīng)是天上的月亮。

　　高不可攀。

　　其實，邵新娟更不能接受的是，那個月亮一樣，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會把孩子隨地大小便。

　　就仿佛以前，所有的美好，一下子幻滅了。

　　邵新娟被家人責(zé)問，心里也很是委屈，“我不就是說了一句話嗎？你們至于這般指責(zé)我嗎？當(dāng)初，袁家那個外地媳婦抱著孩子，在路邊撒尿，不就被大家指責(zé)了嗎？”                        

                            

　　甚至，因為這件事，袁家的媳婦，嫁進來好幾年了，都沒能融入他們這個圈子。

　　“那能一樣嗎？”

　　邵新娟大哥，忍不住額角跳了跳。

　　邵老爺子聲音帶著幾分病腔，“老大，你去跟周家賠個不是。”頓了頓，他渾濁的目光停留在，這個孫女身上。

　　“新娟現(xiàn)在收拾東西，立馬下鄉(xiāng)！”

　　這個決定一說。

　　大家都驚呆了，當(dāng)初邵新娟為了隨潮流，選擇了下鄉(xiāng)，家里人都勸她。

　　但是沒用。

　　等邵新娟下鄉(xiāng)了，才知道后悔了，但是這會晚了。

　　借著老爺子身體病危的事情，這才把邵新娟給從首都鄉(xiāng)下給撈了回來。

　　結(jié)果，邵新娟在家還沒待到一天吧？

　　就要再次趕她回去了。

　　“爺爺！”

　　邵新娟有幾分不可置信，“您、您怎么趕我走啊？”

　　她特意回來，陪著老爺子過元宵的。

　　邵老爺子沒看他，而是朝著邵新娟父親道，“下午之前，我不要看到他。”

　　大家對于邵老爺子，這個決定，都有些驚訝。

　　要知道，老爺子可是最疼邵新娟的。

　　而今，卻直接把邵新娟給送走了。

　　等大家都離開后。

　　邵家長孫，也就是邵新娟的大哥，被留了下來。

　　邵老爺子問，“成軍，知道我這么處理的意思嗎？”

　　邵成軍，也就是邵老爺子安排他去周家道歉的人。

　　他遲疑地點了點頭，“周家比我們強。”

　　“家里還算是有你一個明白人。”

　　邵老爺子嘆口氣，臉上的病態(tài)怎么也遮不住，“我沒幾天可以活了，護不住你們多久了，我死了，甚至你們連這房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但是周家不一樣，上有周老頭和周老太，他們的身體，你們可曾聽過有說不是？”

　　邵成軍搖頭。

　　兩位老人的身體，比他爺爺好多了。

　　“那就是了，更別說，中鋒的父母，你們小輩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就算是一天，周老頭和周老太歸天了，國家也不會收回他們的房子，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中鋒的父母嗎？”

　　對外，周中鋒的父母是普通的科研人員。

　　但是，邵老爺子卻知道不是。

　　若是普通的科研人員，又怎么會，二十多年不歸家？

　　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有。

　　唯一的兒子，不養(yǎng)不管，結(jié)婚不聞不問，不參與。

　　不是不愛孩子，就是情非得已。

　　邵老爺子更相信后者。

　　他們身份不方便。

　　這身份不方便幾個字，就足夠讓人深思了。

　　這世間之人，又有幾個身份不方便的？

　　但凡做到這一步，無一庸人。

　　這——

　　邵成軍的臉色也鄭重了幾分，“周家？周家真這么厲害嗎？”

　　別看他們是隔壁的鄰居。

　　但是隔壁的房子，常年都沒人住，空著在，只是偶爾李同志和郭同志定時回來打掃衛(wèi)生。

　　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幾乎是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

　　周中鋒父母更是從來沒回來過。

　　至于，周中鋒去了海島。

　　圈子里面的年輕曾經(jīng)討論過，最先淘汰出圈子的，絕對是周家人。

　　因為他們沒有后續(xù)的接班人在首都扎住腳跟。

　　但——

　　邵老爺子的話，卻一下子打破了邵成軍往日對周家的看法。

　　他嗯了一聲，趁著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和唯一清醒的大孫子分析局勢。                        

                            

　　“周家三代，最上面一輩兒，比我活得長，中間一輩兒，是中流砥柱，下面一輩，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你說，我們邵家拿什么和他們比？”

　　這是周家比他們強勢一點嗎？

　　那是比他們強勢太多了。

　　只是，平日里面周家太低調(diào)了，低調(diào)到，這個圈子里面都以為周家不行了。

　　實際卻不然，周家人丁單薄，但是每一個人單獨拎出來，那都是能夠撐起一個家族的存在。

　　在看看他們邵家——

　　除了他這個老骨頭，是真沒拿得出手的啊！

　　想到這里，邵老爺子越發(fā)苦澀，“你記著，去賠禮的時候，態(tài)度放好一些。”

　　“平日里面也多和中鋒打好下關(guān)系。”

　　中鋒那孩子他知道，面冷心熱，為人正派。

　　在不出原則問題的情況下，對于一起長的發(fā)小，他還是愿意幫襯的。

　　出了老爺子房間，邵成軍心里一片苦澀，他算什么周中鋒的發(fā)小啊！

　　他比周中鋒大一輪呢？

　　這——

　　想著妹妹惹來的麻煩，他還要擦屁股，邵成軍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

　　周家。

　　姜舒蘭一進屋，就被周中鋒先帶到他打小兒住的臥室去了。

　　他臥室還是十多年的樣子，沒有任何改變。

　　一張大床，一張書桌，一張椅子，一個衣柜，再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

　　姜舒蘭一進來，抱著孩子哄了下，忍不住道，“周中鋒，你這屋子也太寬敞了一些。”

　　在這寸土寸金的首都最好的位置，能夠有這般一個大臥室。

　　這條件——

　　嘖嘖！

　　周中鋒把鬧鬧放在床上，準(zhǔn)備換尿布，他這才注意到，床上鋪著新棉被，厚厚的一層，很是松軟。                        

                            

　　旁邊擱著一個紅彤彤的炭火爐子，讓整個臥室都跟著暖和起來。

　　這——

　　他沉默了下，第一次竟然連舒蘭說了什么都沒聽見。

　　姜舒蘭見他發(fā)呆，知道他睹物思情，也跟著安靜了下，解開胸衣，給懷里的安安先喂奶起來。

　　直到被旁邊的鬧鬧發(fā)現(xiàn)了，一聲啼哭。

　　才算是把兩個大人拉回現(xiàn)實。

　　周中鋒動作熟練地給鬧鬧換了尿布，又把吃完奶的安安給接了過來，繼續(xù)重復(fù)之前的動作。

　　他語氣柔和了幾分，“這是我從小住的地方。”

　　“之前沒這么大，后來爺爺奶奶知道我們結(jié)婚了，他們便找人，把兩間房打成了一間。”

　　連帶著大床旁邊增加了一長條嬰兒床，那一看就是給安安和鬧鬧準(zhǔn)備的。

　　怎么說呢？

　　周中鋒小時候都沒受到過這種待遇。

　　有些落差，又有些感動。

　　姜舒蘭，“爺爺奶奶對我們真好。”

　　這被子她也看到了，鋪了兩層，都還是新棉花。

　　上面的被子，也是十斤重的新被套。

　　從姜舒蘭進來這個屋子后，從里到外，無一不透著重視。

　　外面。

　　周爺爺有些等的著急了，好幾次都想敲門，卻被周奶奶給拽住了。

　　“舒蘭給孩子喂奶呢，你一個當(dāng)爺爺?shù)眠M去做什么？”

　　別看老爺子在電話里面和中鋒吼得厲害，但是真見面了，又成了那個嚴(yán)肅古板的爺爺了。

　　周爺爺忍了又忍，然后實在是忍不住了，朝著屋內(nèi)喊了一聲。

　　“豬肉燉粉條要涼了。”

　　小李早上就起來做了，都放著加熱兩遍了。

　　屋內(nèi)的姜舒蘭聽到喊話，想回答又有些不好意思，擰了下周中鋒胳膊，周中鋒立馬道，“我們來了。”                        

                            

　　孩子吃飽喝足了，這會又開始犯困。

　　眼皮子都跟在打架一樣。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敢把孩子交給兩位老人抱。

　　桌上，見周中鋒應(yīng)了以后。

　　周奶奶就忍不住朝著李同志招呼，“小李，把菜都幫忙端上來。”

　　小李，也就是周家的保姆，只是之前一直隨著老人在退休干所住著。

　　她也算是來周家多年了，算是看著周中鋒長大的。

　　聞言，她哎了一聲，端著一個褐色砂鍋就出來了。

　　這里面燉的是小雞燉蘑菇，接著又是一個搪瓷盆里面裝了一盆子豬肉燉粉條，和一盤子鍋包肉。

　　以及后面陸陸續(xù)續(xù)上了幾個首都這邊的特色菜，例如北京烤鴨，京醬肉絲。

　　姜舒蘭看著那一個個俏菜，完全愣住了。

　　旁邊的周奶奶拉著姜舒蘭的手，一臉慈祥，“也不知道你喜歡些什么，你李姨去學(xué)了東北菜，你嘗嘗看正宗不？”

　　姜舒蘭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而外面。

　　門被敲的梆梆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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