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大馬路牙子上,灰塵濺起來一地,李知青站在原地,張開雙臂,攔著了大卡車的去路。
她出來的太突然了。
要不是姜學民反應得快,及時踩著了剎車,怕是直接都撞上去了。
姜學民下意識地拍了下方向盤,在看清楚來人的時候,他愣了好一會,這才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李知青!
再次喊起來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心已經不像是之前那般緊張到連話都不會說了。
李知青看到姜學民這幅態度,她在明白這是代表著什么了。
代表著,面前這個喜歡她多年的男人,把她徹底放下了。
李知青身子晃了下,她緊緊看著他,“這兩年,你還好嗎?”
姜學民遠走他鄉的這兩年,李知青的日子并不好過,她企圖用高考考回去,但是她下鄉之前,也只是個初中畢業生,高中三年的課程,她啃下來實在是太難了。
她已經參加過好幾次了,但是考試的結果都不理想。
好在,今年政策下來了,知青們可以陸續辦理返城了。
她沒有在當地結婚生子,所以返城的第一批名單里面有她。
只是,返城明明是她渴望了多年的事情,但是在姜學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一切的歡喜仿佛都被打碎了一樣。
這才有了,她來找他。
姜學民抿著唇,低聲道,“還行!
“你呢?”
“我——”
李知青苦笑了下,“我要回城了!
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姜學民愣了好一會,才真心實意道,“恭喜你!
回城是李知青多年以來的愿望了。
李知青抬眼看著他,帶著幾分她自己都沒有的期盼,“沒有別的了嗎?”
這——
姜學民頓了下,他搖搖頭。
他們之間,從兩年前那一場告白開始,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李知青看到他這副反應,還有什么不知道呢。
她臉色慘白一笑,“姜學民,如果我的當初答應你,我們之間會不會,不在是這個結果?”
她當初是有喜歡過對方的,但是那一絲春心萌動的喜歡,不足以讓她放棄回城。
李知青一直都活得很清醒。
她也一直慶幸自己的清醒,可是如今,看到姜學民徹徹底底的,把她給拋到腦后,心里面到底是有一絲絲鈍痛的。
姜學民看著她,臉色極為平靜,“李知青,沒有結果了!
兩年前,就沒有結果了。
也沒有如果。
話還未落,后面的車子,傳來一陣急切的喇叭聲。
姜學民朝著李知青點了點頭,“祝你一路順風!
話落,隨即,跟著上了車子,這車子是找運輸隊租的,每一天都要錢。
他們在這里耽誤得越久,就越耗錢。
李知青眼睜睜地看著姜學民上了卡車的駕駛座上,她踉蹌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扭頭就跑。
仿佛這樣,就能保住最后一絲顏面一樣。
只是,那從眼眶里面如同斷線珠子掉下的淚,彰顯著她的難過。
她不后悔堅持回城,她只是后悔,或許當初,不該利用對方。
她在利用對方的時候,同時,也產生了幾分喜歡。
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姜舒蘭在上課,這幾天她有些頻繁走神,因為,不知道學民那邊怎么樣了。
好在,姜舒蘭沒有等太久。
在一周后,就等到了結果,所有的大米都順利運往海島,海島是以兩毛五一斤的價格收購的,這四噸貨足足賣了一萬塊錢。
在拋去路費,油費,人工費,租車費兩千后。
還剩下八千,光姜家他們一家就能分到四千。
這對于鄉下的農民來說,這簡直是他們從來不敢想的收入,但是在換個角度,這五十畝地,姜家足足出動了數十個人,全年無休的在地里面忙活。
這才有了這四千的結果,也就是說平分到每個人身上,是四百左右的收入。
但是,不要小看了這四百的收入。
一年一個人能掙四百塊,這對于鄉下人來說,是簡直不敢想的,也只有城里吃用供應糧的人,一年才可能掙到那么多錢。
饒是,姜學民在外面見過世面了,在拿到這收入的時候,也不由得有些激動。
甚至,比他自己掙錢了好高興。
一拿到錢,他就給姜舒蘭去了電話,“姑,大米都賣了,刨去成本,咱們家是四千的收入!
姜舒蘭聽到這電話的時候,一顆心也徹底放下去了。
“那爹娘,大哥二哥他們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她思忖片刻,“這樣,你回去的時候,別空車跑不劃算,趁著下一趟回去,從海島再拉一批罐頭和海貨回去,到東北的時候,你看著出手!
她觀察了很長一段時間,自從改革開放的消息放出去以后。
現在下海的人變多了,連帶著首都這邊的鴿子市,都是人滿為患,到處都是小攤小販,連帶著以前負責檢查的人,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姜舒蘭才有了這個提議。
那邊的姜學民若有所思,“那,姑,我能從羊城帶一批電子貨回去嗎?”
因為是跑運輸的,他發現南北差異很大,在羊城那種很洋氣的電子手表,才賣一塊五兩塊一條,但是拿到他們東北老家去,一條能賣到二十塊,三十塊。
甚至更多。
姜舒蘭沒想到,外出的姜學民如今有這種眼光了。
她沉吟片刻,“可以,但是你要注意安全。”
到底不是公家生意,一切以安全為準。
“我曉得!
“錢夠嗎?”
“夠的,我打算把我這次的獲利,全部都買上電子手表帶回去。”
他們這種跑長途的人油水多,像他們這次,四個人分了一千二,就可想而知這里面的油水有多高了。
刨去吃喝拉撒,姜學民還能攢下來三百多塊,再加上之前攢的工資,有五六百了。
他打算全部都投入進去。
姜舒蘭聽完對方的計劃,她微微擰眉,“會不會投入太大了?”
對方可是投入了全部身家。
姜學民壓低了嗓音,“我不止想采購點電子手表,若是有機會的話,想買一臺收音機帶回去!
收音機不便宜,一臺要一兩百呢。
按照他現在的資金量,也就買得起一臺。
這些東西帶回去后,就可以給三叔拿去偷偷賣出去了,剛好能讓三叔的生意,慢慢做起來。
對于三叔他們這種倒爺來說,貨才是頂頂重要的。
姜舒蘭聽到姜學民這般頭頭是道的分析,她忍不住感嘆一聲,“學民長大了!
不再像是之前在家那個畏畏縮縮,內向的孩子了。
仿佛出來歷練了兩年,一下子脫胎換骨了一樣。
姜學民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腦袋,“姑,你覺得可行嗎?”
他自己也不確定,需要找到人來認同他。
姜舒蘭,“我覺得可以,但是這一切有個前提,你安全最重要。”
“我曉得!
在要掛電話的時候,姜學民突然說了一聲,“姑,謝謝你!
不是對方,他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更不敢想象,他有一天會這么大膽。
姜舒蘭愣了下,她捏緊了話筒,“謝什么,都是一家人!
根據彈幕里面透露的消息,上輩子他們整個姜家,沒有一個好下場。
而這輩子,看著他們一個個都越來越好,姜舒蘭比誰都高興。
等掛了電話,姜舒蘭也忍不住笑了下,連帶著那冬日的陽光,都跟著明媚溫暖了起來。
轉眼,姜舒蘭進入了大三,時光也邁到了八零年。
電視上,廣播上,收音機里面,到處都是改革吹風吹滿地的聲音。
連帶著姜舒蘭他們宿舍,一天到晚討論的都是改革開放的消息,連帶著向來安靜的倪靜春都跟著煩惱起來。
“我家給我寫信說,我哥哥要辭掉國家給補償的正式工作,想要下海經商。”
這——
姜舒蘭她們面面相覷,“還是鐵飯碗還是不要辭吧。”
方琴在畫眉毛,她抬頭說了一句。
最近,兩年她和馬建國打得火熱,聽說已經見家長了,就等一畢業結婚。
倪靜春,“我媽讓我勸著點我哥,但是其實我也挺猶豫的。”
因為,最近不少下海的小攤販,就拿鴿子市來說,聽說有人掙得多的,一天掙大幾百,上千塊呢。
而哥哥的正式工資,一個月才六十八。
所以,倪靜春也挺猶豫,她下意識地看向,向來注意正的姜舒蘭。
“舒蘭,你是什么意見?”
姜舒蘭沒急著回答,而是問了一句,“你哥哥是個什么樣性格的人?”
像她大哥二哥那種人,肯定不適合做生意,但是像她三哥那種人,向來圓滑世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子,就是和做買賣生意。
姜舒蘭不知道,倪靜春的哥哥是個什么性子。
所以,她并不能給出好的建議。
“我哥?我哥被我爸教的成了個老古板了,按照他原本的路是要去教書育人的!
只是,后面陰差陽錯,國家補了事業單位的工作,這才去吃了公家飯。
姜舒蘭蹙眉,“那這種性子,其實想下海做生意蠻難的!
這——
倪靜春也頭疼了起來。
“這要怎么辦啊?”
“讓你哥先別把工作辭職了,他既然想下海經商,那就先去觀察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看看他能不能低三下氣的和客人做生意,能不能在進貨的時候八面玲瓏和老板打交道。”
“等他熟悉一圈后,他自己就知道適不適合下海經商了!
根本不用別人勸他,他自己都能明白。
這話一說,倪靜春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
“我這就去寫信去。”
眼見著倪靜春頭疼的幾天的事情被迎刃而解了,旁邊在照著鏡子畫眉毛的方琴,捏著眉筆都緊了幾分,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問下舒蘭的意見。
可是,這種事情,她又沒法開口。
算了。
走一步算一步。
旁邊的姜舒蘭注意到她目光,詫異道,“方琴,你怎么了?”
“沒事!
方琴心事重重。
倒是,馬鳳霞趁著復習功課的時候,打趣了一句,“我看啊,方琴同學是在想他們家馬建明了。”
“對了,方琴,我們什么時候能喝上你們兩個甜蜜人兒的喜酒?”
這兩年,方琴和馬建明兩人別提多恩愛了。
頓頓吃飯一起,放學一起,甚至連帶著方琴回宿舍,都是三句話不離馬建明的。
被這般一打趣,方琴忍不住臉一紅,扔下眉筆,語氣甜蜜道,“明年,我們計劃的是明年一畢業就結婚!
這話還未落。
外面就傳來宿管大媽的聲音,“方琴?哪一位是方琴?下面有人找你!
方琴眼睛一亮,立馬應聲道,“來了!
接著,迅速換了一套衣服,朝著姜舒蘭他們招手,“我去約會啦!
“晚上給我留個門。”
姜舒蘭她們忍不住搖搖頭,馬鳳霞探頭打開窗戶,看往窗外,忍不住感慨道,“首都本地人就是好啊,咱們還在苦哈哈的學習,人家戶口婚房工作什么都有了!
姜舒蘭打趣,“羨慕?羨慕也找個本地人當對象!
馬鳳霞搖頭,“算了吧,有處對象那功夫,還不如我多啃兩本書,多接兩個學生代課。”
她一邊看著窗外想要看下方琴約會的場景,一邊忍不住和姜舒蘭得意道,“舒蘭,你知道我攢了多少錢了嗎?”
這話,還未落。
樓下就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音,“滾,你們滾!
“誰讓你們來的?”
是方琴的聲音。
這讓馬鳳霞和姜舒蘭說話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她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就見到,方琴一臉怒容,而她面前還站著一位老實巴交的男人,男人領著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兒,男孩兒瘦巴巴的,只顯得腦袋格外的大。
“琴琴,你就是不認我,你也看看寶兒啊!
“他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男人這話一落,周圍看熱鬧的學生,頓時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方琴。
方琴誰不認識。
和隔壁專業的馬建明是一對,兩人自從入學以來,一直都是出雙入對,讓人好不羨慕。
沒想到,這方琴竟然結過婚?
還有過孩子?
方琴一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懵了,她朝著男□□打腳踢,“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你!
“你誰?你別領著個孩子,就往我面前來訛人。俊
“憑什么?嫌我方琴好欺負是不是?”
對于方琴的拳打腳踢,男人沒有任何反抗,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一雙眼睛哀傷地看著方琴。
而旁邊的小男孩兒,緊緊地抓著爸爸的褲腳,仰著頭,一雙黑亮的眼睛渴望地看著方琴。
“媽媽!
“你別打爸爸了。”
聲音怯生生的,帶著幾分恐懼和害怕。
這話,讓方琴揚起的胳膊,頓時停住了,她站在原地,臉色復雜的地看著地上已經有男人小腿高的男孩兒。
“你喊我什么?”
“媽媽!”
這一次,男孩兒吐字清晰。
方琴聽完,渾身顫了下,接著,她閉了閉眼,發瘋一樣吼道,“我不是你媽媽,你少來碰瓷!
這話一落。
小男孩兒眼里面的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仿佛瞬間熄滅了一樣。
方琴不敢看,也不能看。
她只是一個勁兒的朝著男人道,“你滾啊,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不認識你!”
“你為什么要帶著孩子來害我?”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平靜安逸的生活。
為什么?
為什么要毀了她?
男人踉蹌了下,竟然的朝著方琴跪了下來,“你不認我,不回去,我可以接受,但是琴琴,寶兒是你的孩子啊。”
唯一的孩子。
這一跪,周圍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方琴恨不得去死,她更恨不得去掐死這個男人。
是不是不把她害死,就不甘心?
長久的沉默,被一聲詢問打斷,“方琴,他們是誰?”
馬建明推著鳳凰牌自行車,自行車的車頭上,掛著一只烤鴨,是方琴最愛的那一家。
只是,在這一刻,這烤鴨似乎都成了笑話。
“方琴,他們是誰?”
馬建明再次問了一遍,他臉色極為難看。
方琴張了張嘴,“建明,你聽我解釋。”
“我不認識他們,他們是來碰瓷的!
這話一落,那鄉下漢子的身體似乎晃了下,他下意識地去看馬建明,對方穿著一身體面的棉猴兒,戴著一個黑框眼鏡,胳膊下面夾著兩本書,一看就是文質彬彬的書生氣。
鄉下漢子第一次,有了自卑,他下意識地把自己臟臟的衣服和指甲藏在身后。
四目相對。
馬建明一下子就明白對方是誰了。
若不是,相熟悉的人,對方不會用敵意,自卑的眼神看著他。
方琴的丈夫嗎?
當意識到這個事實后。
馬建明臉色驟然一變,學歷和教養讓他不允許在這種場合發脾氣。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方琴,我給你時間解決,明天中午來找我!
說完,推著自行車就掉頭就走。
轉身的時候,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直接離去。
這讓方琴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她盯著對方,“你滿意了?”
“你滿意了?”
“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高興?”
對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想喊一聲,“琴琴!
可是,到了這一步,他連這個名字都喊不出來了。
他似乎知道為什么了,為什么對方一走,三年都沒有回去過了。
“李繼工,你別喊我,你喊我讓我惡性!
方琴再也忍不住了,朝著對方咆哮了一聲,轉身跑到了宿舍樓上。
李繼工抱著四歲的寶兒,一時之間呆在原地,有些怔訟。
不知道過了多久。
寶兒拽了拽李繼工的衣領子,“爸爸,我們要去哪?”
這一聲爸爸,把李繼工喊的回神了,他狠狠地揉了一把臉,望著那青春洋溢的校園,第一次,他有些后悔來到首都了。
他覺得自己和這里格格不入。
李繼工收斂了情緒,“我們回家!
或許他就不該來的。
寶兒喔了一聲,依戀地看了一眼方琴的背影,低聲道,“不找媽媽了嗎?”
李繼工一下子失語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
他沉默了許久,“以前沒有媽媽,寶兒不是也長大了嗎?”
小孩子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寶兒想了想,“也是。”
“那我們回家吧,我想奶奶了。”
宿舍。
方琴一進去,就砰的一聲關上門,然后鉆到被子里面,失聲痛哭起來。
那哭聲壓抑而痛苦。
讓姜舒蘭她們都有些面面相覷。
“方琴?”
馬鳳霞沒忍住喊了一聲。
“你沒事吧?”
方琴沒回答,她只是嚎啕大哭,那眼淚打濕了被褥,她不知道哭了多久。
哭聲也慢慢小了下來。
姜舒蘭她們都有些不放心,大家都安靜地待在宿舍里面,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
方琴從被子里面鉆了出來,她眼睛已經哭腫了,下意識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叫李繼工,是我云南下鄉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我以為回城無望,就嫁給了他,在我剛生完孩子的那一年,然后——恢復了高考!
她覺得造化弄人。
哪怕早一年,真的,只在早一年,她就能堅持下去的。
可是,偏偏就這么一年,她結婚了,也生孩子了。
她不甘心啊!
她想要回家,想要遠離那個窮困潦倒的鄉下,她發了奮的學習,白天黑夜甚至為了騰出學習的時間,她生生把自己的身體折騰斷了奶。
狠心把只有三個月大的寶兒,交給了婆婆。
而她把所有的功夫都用來學習了,當然了,婆家是不會這么輕而易舉的讓她參加高考的。
當時,方琴用了花言巧語,才騙過對方,說自己考試結束后,一定會把孩子接到城里的。
婆家為了寶兒的未來,這才同意她參加高考。
只是,好多事情,方琴當時想簡單了,她回到城里才發現,如果她帶著孩子過來,那李繼工照樣也會過來。
那她死命回城的意義在哪里?
所以,在她高考結束后拿到錄取通知書后,她就給婆家留了一個城里的假地址。
然后一走了之。
原以為那一段回憶,就會成為過去,她也會開始嶄新的人生。
但是沒想到,李繼工竟然帶著孩子來找到她了。
這一下子,讓方琴的努力了兩年才營造來的生活,再次跌入了谷底。
想到這里,方琴的眼淚刷刷的掉,“我承認,我不折手段,我心狠手辣,但是我只想過好日子,我有錯嗎?”
“他們為什么就不肯放過我?”
明明,她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名牌大學畢業生,丈夫也是首都本地人,兩人男才女貌,將來都會有體面的工作,當一個人上人。
可是,這一切都沒了。
姜舒蘭她們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們誰都沒有錯,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姜舒蘭默默的把衛生紙遞給她,“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姜舒蘭一針見血的問道。
這一下子把方琴問懵了,她下意識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繼工的這一招,把她打的措手不及。
毀了她現在所有的生活。
明明,她明年就可以結婚了。
嫁給馬建明了,在首都有自己的婚房,有體面的工作,在和馬建明生一個孩子。
他們的孩子會在優渥的條件下,接受良好的教育,健康的長大。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了。
姜舒蘭嘆了口氣,“那你是想和孩子在一起,還是去爭取下馬建明?”
“不!我絕對不會和那個孩子在一起的。”
從一開始她都不愛他,她也不愛李繼工。
方琴聲音尖銳道,態度十分抗拒。
要不是那個孩子,要不是李繼工,她怎么會做到這個地步,讓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地步。
姜舒蘭頓了下,“那你就是選擇后者了,但是方琴,你有幾分把握,對方會答應你?”
這——
方琴遲疑了,她有幾分把握?
她一分把我都沒有,馬建明家庭條件比他們家好多了,馬建明母親本來就有些看不上她家的條件,好在自己是清大的高材生。
這一點,是讓對方唯一滿意的一點。
這才勉強沒有阻攔他們。
若是,馬建明母親知道她以前下鄉的時候,結過婚,還生過孩子。
她敢斷定,馬建明母親,是絕對不會讓她進門的。
方琴一下子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姜舒蘭想了下,“你和馬建明好好溝通一下。”
這是對方的人生,她只能說側面提下,但是具體怎么做抉擇還是方琴自己來選擇。
方琴掀開被子,顫顫巍巍的跳下床,“我去找建明解釋,我現在就去找他解釋!
姜舒蘭拉住了她,“你先洗把臉,冷靜的想下對策。”
“對對對!
方琴捧著臉,狠狠地掐了下,“你說的對,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見建明!
“建明,就喜歡我漂亮開朗點。”
看著都有些魔怔的方琴,姜舒蘭她們嘆了口氣。
等到方琴收拾結束出去后。
一直安靜的倪靜春突然說了一句,“方琴,藏的挺深的。”
對方一直都是以單身自居,而且天天和馬建明秀恩愛,但是誰都沒想到,方琴不止結婚了,還有那么大一個兒子。
“誰都有自己的秘密!
姜舒蘭低低地說了一句。
“我覺得深不深的無所謂,就是她怎么狠得下心,不要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馬鳳霞嘆了口氣。
先前看著那個孩子挺可憐的。
姜舒蘭這一次沒說話,她突然想起來同樣是下鄉的李知青來。
或許,她可以放開對對方的偏見了。
像李知青能夠堅定的拒絕不結婚的人,才是對的吧。
不然,就要面臨方琴遇到的這種問題。
方琴還算是果決狠心的,立馬不要孩子不要丈夫,考上大學消失了。
但是,其實很多當媽的都舍不得孩子,然后只能犧牲回城的機會,在鄉下蹉跎一輩子。
在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下,時間久了,一個麻木,一個埋怨。
到最后,很難成為圓滿的婚姻。
反倒是,方琴這種不能說錯,只能說是她更愛自己,想辦法讓自己過的更好。
這個本身沒錯,只是這個過程中,犧牲的東西太多了。
見姜舒蘭不說話。
馬鳳霞又問了一句,“舒蘭,你說馬建明會和方琴和好嗎?”
姜舒蘭搖搖頭,“我不知道。”
如果,馬建明足夠愛方琴的話,這些都不是事。
可是,如果愛里面還夾雜著現實的話,那就會麻煩一些了。
不用姜舒蘭她們亂猜,很快就有結果了。
方琴失魂落魄的回來了,她臉色慘白慘白的,回到宿舍的第一句話就是,“馬建明要和我分手。”
這話一落,宿舍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個結果,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姜舒蘭她們不知道如何來安慰方琴,“你——”先休息休息。
這話是怎么也說不出來的。
畢竟,方琴這樣,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休息得下去的人。
“我該怎么辦?”
方琴語氣喃喃,像是無頭蒼蠅一樣。
如今,她名聲在學校也徹底臭了。
姜舒蘭遲疑了下,給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不如,你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遠離男人。
他們清大畢業生,將來總歸不差的。
見對方還在發呆。
在馬鳳霞和倪靜春兩人的鼓勵的情況下,姜舒蘭硬著頭皮說,“方琴,你學習好了,畢業了,也是優等生的那一掛,進的也是最好的單位,這個時候你根本不缺對象啊!
這——
讓方琴的眼睛慢慢聚光,“真的嗎?”
“真的,比珍珠還真!
“那能讓馬建明回來嗎?”
這?
姜舒蘭哪里知道。
倒是,馬鳳霞來了一句,“方琴,咱們就不在一棵樹上掛死了,那多難受!
方琴瞬間沉默了。
“我想想!
說完,她就鉆到了被子里面,不在出聲。
看著這樣的方琴,姜舒蘭她們都跟著嘆了口氣。
馬鳳霞幽幽道,“還好我當初,誓死不處對象。”
這失戀的感覺,好恐怖。
看看爽朗的方琴,都成什么樣子了。
姜舒蘭朝著她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在這個話題說了,“這樣吧,去食堂給方琴帶點粥回來。”
宿舍還要留個人看著,怕方琴想不開。
倪靜春,“我去吧你們在宿舍等我!
她端起鋁制飯盒,就跟著出了宿舍。
等她一走,宿舍就安靜了下來。
馬鳳琴對姜舒蘭示意,靜春好像不喜歡方琴了。
姜舒蘭點了點頭,又噓了一下。
倪靜春還是個小姑娘,她的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她當然會看不上,方琴這種嫌貧愛富,拋妻棄子的行為。
但是,姜舒蘭是過來人,她卻理解方琴的行為,只是,理解歸理解,不代表認同。
姜舒蘭只能說,想過好日子沒錯,但是要看這犧牲的是什么。
經過這一通鬧騰,方琴一下子在他們學校出名了,走哪里去都是會被指指點點的。
這種行為,到了第二年六月份。
他們學校要開始陸續招新生了,大家都在好奇,高考狀元會選擇他們大學,還是燕大。
平鄉市軋鋼廠家屬院。
砰的一聲劇響,鄒陽再次從復習的過程中被驚醒,這是他的第五次高考了。
每一次在復習當中,或者是在高考的前一天,不是拉肚子,就是準考證不見了。
各種意外頻發生的情況下,這也導致,鄒陽連續考了五年,都不如意。
這一聲劇想,徹底讓鄒陽來了脾氣,已經二十一歲的他,本是溫潤的長相,卻因為長期不如意,身上帶著一股陰沉的氣質。
他打開臥室的門,冷冷地看向江敏云,“你又在做什么?”
語氣里面遮不住的厭惡。
江敏云面無表情的拿著搟面杖,敲打著桌面,“做饅頭啊,你沒看見嗎?”
這五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在鄒陽復習的時候,各種搗亂。
總之,讓鄒陽不能好好復習,就是她江敏云的必不可少的工作了。
鄒陽惡狠狠地盯著她片刻,“江敏云——”
“你是不是故意的?”
話還未落,一個小孩兒從里面跑了出來,“媽媽媽媽,這是什么?”
小石頭拿著一包藥粉,好奇地問向江敏云。
一看到這東西,江敏云臉色立馬變了,“石頭,你做什么?”
反倒是,鄒陽察覺到不對,眼疾手快的小石頭手里搶過藥包,他打開聞了聞,一下子就聞到了巴豆的味道。
他想到自己去年高考前莫名其妙的一場拉肚子。
而今年,離他高考不到二十天了。
想到這里,鄒陽氣急敗壞的踢了一個凳子,“江敏云這是什么??”
江敏云眼見著敗露,不慌不忙,“你不是看到了嗎?”
她以為鄒陽這個天才,早該知道,是她下的手。
這話一說,鄒陽的臉都紅了,“江敏云,我是欠你的嗎?你怎么能如此害我?”
因為氣急,整個青筋都跟著暴露出來。
五年!
整整五年,曾經的天才,快摧殘成了一個廢物。
這五年,對于鄒陽來說是一個無限期的打擊,上輩子的天才,這輩子卻連個本科都考不上。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卻沒想到是江敏云在害他!
一想到這里,鄒陽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他拿著菜刀,就朝著江敏云劈去,江敏云尖叫了一聲,四處亂逃。
眼見著鄒陽瘋了一樣,連帶著從外面回來的鄒躍華都攔不住。
直到一聲,“陽陽——”
才算是徹底把鄒陽給釘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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