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秀說著沉沉地嘆口氣，“說來也真是世事無常，想著當初她那般囂張跋扈的樣子，誰能想到能有今日呢……”

        何苗十分贊同閔秀的觀點，確實是世事無常，要是放在之前她也不敢想象能和放進權勢最大的兩個男人攪和在一起。

        不過依據閔秀所言，那么德妃是幕后之人的可能性就十分渺小，她雖然有作案時間，可是卻沒有幫手。

        看起來，幕后之人另有他人。

        蘇嵐裹住黑色披風，抄小路一路快走來到墻角處，卻發現墻角旁的樹下站著一人，定睛看清楚是甫微之后受驚的心才慢慢地平復下來。

        “真是難得，你能越過這堵墻來跟我見面。”

        蘇嵐聲音清冷，語氣顯得十分的疏離與漠然。

        甫微聞言轉身望去，見著蘇嵐身披一身黑色披風，簡約而至目光微沉幾分，“是不是你干的？”

        蘇嵐一怔，隨而笑笑，“原來甫大人今日是來查案來了，怪不得甫大人能夠難得的主動約見我一回。只是，甫大人怎么不在白日里的時候向我問清楚，反而要等到這個時候來問。”

        “蘇嵐，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回答我，這件事情究竟跟你有沒有關系！”

        甫微正色，語氣十分不好。他太了解蘇嵐來，蘇嵐越是這樣就說明其中越有問題。

        蘇嵐笑聲停止，像是在打量一個怪物似的打量著甫微，“以前，你從來都不會對我發火，就算我弄壞了你重金尋來的端硯你也不會兇我一句。可是如今你卻為了她，你兇我？甫微，我拿真心待你，你就是這么對我的嗎！”

        甫微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剛剛有些失控，我只是想知道這件事情你究竟有沒有參與？”

        蘇嵐眼眶濕潤，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倔強地抬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如果我說我沒有你信嗎？”

        甫微盯著蘇嵐看了許久，“我信，只要你說我就信。”

        蘇嵐怔然，詫異地望著甫微，眼睛一眨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掉落下來，“你真的愿意信我？”

        “嗯。”甫微鄭重點頭，“我信你，一如小時候那樣的信任你，嵐妹妹。”

        蘇嵐潸然淚下，“沒想到這么長時間我還能再聽到你這樣稱呼我，可是我并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我想做、”

        “別說了！”甫微強硬打斷蘇嵐的話，神色肅然側過身去。

        蘇嵐傷感為自己感到可憐，“甫微，都這個時候了，你都不愿聽我將話說完的嗎？你明明知道進宮不是本愿我是被逼迫的，你更知道如果我不進宮我就會嫁給你，就像我們小時候過家家那樣，你當大將軍征戰沙場，我在家中為你洗手作羹湯，你我郎情妾意，只羨鴛鴦不羨仙。可是如今呢，怎么一切都物是人非，沒有按照小時候劇本那樣的來，我等不到你卻等來了進宮的消息，甫微，你能明白我當時是有多么絕望的嗎……”

        蘇嵐說到情深處控制不住地雙手掩面蹲下來哭泣。

        甫微望著蹲在面前哭泣的蘇嵐，那小腦袋像極了小時候蘇嵐蹲在他面前的模樣。

        甫微慢慢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這個小腦袋，可是懸停在半空又將手收了回來。

        蘇嵐說的對，眼下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更何況，小時候的東西也做不得數。既然做不得數，那么也就沒有必要再去留一些不必要的期望。

        一瞬間的沉默下來，風吹起樹葉，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風吹過甫微，卻只能吹起甫微的衣角，寂靜又無聲。

        只有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抽抽噎噎。

        蘇嵐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將今生的淚水都哭光了，哭到最后眼睛澀澀的疼疼的，不用照鏡子她也能夠猜想到此刻她的雙眼有多紅。

        蘇嵐用帕子將眼淚擦干站起身望著甫微，字字句句正色道:“你說的那件事情，是我指使的！”

        雖然早有猜想，可是甫微一直抱著否定的態度，乍聽到蘇嵐的話表現的十分震驚。

        蘇嵐勾唇一笑，“我原以為你心底是個篤定的答案，沒想到竟然是否定的。”

        “為什么？”甫微怔然問道。

        “什么為什么？”蘇嵐不以為意，漠然道:“她勾搭令我很不爽，僅此而已。”

        “她勾搭你令我很不爽，僅此而已。”

        望著蘇嵐冷漠的樣子，甫微覺得陌生。

        “你誤會了，我們兩個并非你想象的那樣，我與她只是、”

        “到現在你替她辯解嗎！”蘇嵐容不得甫微口中說半句何苗的好話，因為甫微每說一句她的心就跟著深痛一分，“到現在你還在維護她，可是你知道她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嗎？”

        蘇嵐冷笑，望著甫微正色的面孔突然覺得好笑，“她只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蘇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甫微慍怒，“她可是你的好姐妹！”

        “她不是！”蘇嵐嘶聲力竭，“她從來都不是！當初她落選在尚功院做女官，我尚且還同情她一二分，可是她呢，卻早就在背地里勾搭上了陛下。微哥哥，我是在替你鳴不平，你這般千好萬好的待她，可是她曾將你放在眼中？”

        “不僅如此，她竟然還勾搭新科狀元欽定的駙馬爺，這樣一個女子又有什么好值得你來留戀的？”

        蘇嵐踉蹌上前拽住甫微兩袖，“微哥哥，我總比她強，自從我進宮到現在，陛下從未寵幸過我，我也不會讓他來寵幸我。至今為止，我都在等你，不僅我的心。微哥哥，難道你就真的看不到我的好嗎？”

        蘇嵐哭的楚楚可憐，繞是甫微心腸夠硬也有些動容。

        “嵐妹妹，從小到大我只是將你當做我的妹妹，并無、”甫微話音一頓，見著蘇嵐臉上掛著的淚珠時不忍心繼續說下去，“但是我與她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誤解了她，如果非說一定要有什么關系的話，那就是我動了心。”

        這番話說出來甫微瞬間覺得輕松不少，壓在心口處的大石也卸了下來，腦中浮現出來的全是那晚他潛入攝政王府時的情景。

        原來直面自己的內心，感覺也不是那么的差。

        蘇嵐望著甫微臉上的深情，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慢慢地握起接著握緊。

        何苗，她終究還是比不上她！

        “微哥哥，我犯了錯，你抓我吧。”

        蘇嵐拳頭松開神色漠然，更像是認了命。

        甫微心中不忍，畢竟他們有十幾年的交情。

        “蘇嵐，你、”

        “微哥哥，”蘇嵐忽然抬起頭打斷甫微的話，晶瑩的淚珠掛在睫毛上，眼睛一眨就掉落下來，“這一次我死罪難逃，我只想求微哥哥一件事情。在我死后，將我帶出宮去，隨便埋葬在都好，只要離這里遠遠的就行。”

        甫微微微嘆息，蘇嵐神色充滿向往，倒不像是即將要赴死之人。

        可正是這種神色讓他心生難過，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

        含象殿。

        盛瑾看著手中的供狀，抬眼看向甫微，“她現在人在何處？”

        甫微拱手道:“已經關進大牢之中。”

        盛瑾眸子里的光微閃，合起手中供狀，“朕記得，你與她從小便就相識，雖然她最后進宮，可是朕也是一直拿她當妹妹看，自她進宮以來，朕從來都沒有碰過她。如果你想、”

        語音微頓，盛瑾打量著甫微神色，“朕可以放了她。”

        甫微聞言蹙眉撩袍跪下，“臣不敢造次，這一次是她犯下了罪行，后果也應該自己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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