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應對
以全騎兵隊伍的普通行進速度,十里的路程至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事實上,只在賈仁告誡羅開先不久,兩個前隊斥候就奔馳回來,“報將主,前方三里,有一隊人馬攔了去路,看模樣應是賈先生所述亂石山盜匪!”
前探的斥候手中都有望遠鏡在手,所以羅開先并不擔心斥候們過于靠近有什么危險,他稍一思索開口便問:“他們有多少人?你二人確定他們不是過往的商人?”
其中一個報訊的斥候大聲回復道:“秉將主,我們抓了十一個舌頭,確定他們是攔路的匪盜,為首的名叫劉彪,據傳乃數十年前沙陀人所建漢國后裔,擅使一把斬馬刀,精通騎術,麾下匪眾數量約有千人,他們守在一處四處亂石的開闊地,不過他們弄了很多阻路的路障,能夠通過的地方僅能容兩騎并行,其勢絕非尋常商旅,他們更有數百騎守住通道,兩側亂石中也有步戰手據守……”
看來賈仁這商人沒有說謊,羅開先暗地揣摩一個詳細,開始盯住斥候追問詳情,把兩個斥候的探報匯總之后,打發一個人回去傳令繼續盯著,隨即下令身邊人,“傳令,整隊停步!什長以上軍官全都過來這里!”
少頃,行進中的隊伍戛然而止,除了伍長留下還在維持秩序,余下的軍官包括奧爾基等人全部快馬集合到羅開先停步的位置。
羅開先沖著留下的斥候命令道:“把你看到的一切在地面上畫出來,然后講給所有人聽!”
斥候大聲應諾,隨后便在路旁挑了一塊稍微平整的地面,用匕首在上面刻畫了起來。親兵隊的人從進入那天起,第一件事是行為操范,第二件事便是文字語言和繪圖。所謂文字語言不必解說,繪圖可不是要他們學畫當畫師,而是繪制各種地形圖,不但要會看,還要會畫,這是調人進親兵隊培訓歷練的關鍵課程,同時也是斥候兵的基本技能。
于是,商路上出現了這樣一景,一個蒙頭蒙臉的家伙在地上刻畫,周圍一群高大壯漢或蹲或站圍成一圈,彼此校對問詢。
而商路的中央,大隊的馬匹停駐在上面,它們背上的騎手雖然被勒令停下,卻沒有絲毫慌亂,而是在各自的伍長指令下調整自己和馬匹的狀態,有機靈的伍長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根本不用人命令,直接招呼自己的伙伴把盔甲卸了下來開始披掛。
這種突如其來的緊張氣氛,李姌和葛日娜已經太過熟悉,毫不慌張地在幾個女漢子的護持下整頓休息。兩個小娘都是聰明人,知道這會兒最重要的不是纏著男人問來問去,而是第一時間保護好自己。
之前一路數萬里,她們早就習慣了。
隊伍的同行者賈仁一行幾十人卻陷入了慌亂,人昂馬嘶地鬧成了一團。
這個問一句,“大掌隊,是否有賊人來襲了?”
那個說一句,“大掌隊,我們該怎么辦?”
有些六神無主的賈仁湊巧看到了不遠處幾個親兵正在披甲,甚至有動作快的正在給戰馬披掛半身鎧,見多識廣的賈仁頓時平靜了下來——這隊人都是具甲重騎!難怪他們的戰馬如此高大!
興奮起來的賈仁跳下了馬背,高聲叫道:“都吵嚷作甚?瞧瞧爾等,亂成一團……前日誰在某面前夸口遇到山賊來兩個砍一雙的?”
一群扶著馬背上貨囊的伙計頓時肅靜了下來。
這些家伙也不是膽小鬼,只不過遇到不熟悉的情況一時亂了手腳而已,有機靈的伙計敏感的注意到了東家的神態——那不是緊張和惶恐,而是興奮?
沒錯,沒能見識卻總歸聽說過,賈仁可是知道具甲重騎是個什么樣的怪物,剛一看到有親兵在套外甲掛馬鎧,他就深深明白了為什么在不久前羅開先那樣一副說話的腔調,具甲重騎或說重甲騎兵在這個時代就是無解的存在!尤其是在這樣還算平坦的山路上,誰能阻擋?
而更重要的還有一點,賈仁也是剛剛醒悟到,能訓練出這樣一只重騎的將軍又豈會是尋常人?至少不是區區匪盜所能阻擋的!
安撫住了手下的伙計,賈仁又爬上馬背沖著羅開先所在的地方奔去。
圍成一圈的壯漢沒引起他的注意,賈仁跳下馬快步走到羅開先面前,氣喘吁吁地直接問道:“將,將軍,可是有盜賊來……襲?需要鄙人如何應對?”
“嗯……盛行兄稍安勿躁……”羅開先轉頭瞥了一眼急匆匆走到身前的賈仁,開口便道:“區區亂石山盜匪,毋須盛行兄憂心,但請就地結陣自保即可,殺敵之事自有本將之手下代勞……不過本將這里尚有一事需盛行兄配合,不知……”
“但憑將軍差遣,鄙人無有不從!”聽到不需手下聯合作戰,賈仁心中松了口氣,待聽到后文,根本不管內容是什么,忙不迭的應聲許諾。
“眼下綏州的防御使……當是李繼沖,不知盛行兄可熟識?”羅開先問道。
賈仁臉色有些詫異,卻依舊不動聲色地答道:“不敢稱熟識,鄙人多次過往綏州,倒曾見過幾面。”
羅開先抬頭觀望了一下天色,又看了看四周原地忙碌的戰士,信心十足的說道:“天色尚不足午時,稍后本將會帶人殺散阻路賊寇,請盛行兄擇選心腹之人,派往綏州報訊,就說本將送一場功勞給他!”
賈仁同樣抬頭看了看天色,心中的困惑卻更大了,亂石山匪眾千多人,之前不是沒有人想過剿滅他們,但均折骨其中,這羅將軍雖是不凡,但半天時間殺散盜匪?怎么聽都像是虛妄之言。
只是羅開先臉色如水,威勢甚重,由不得他來質疑,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遵令行事。
安排打發了賈仁,羅開先的注意力重又回到自己的一堆手下身上。他眼前有奧爾基這個大頭目,還有四個曲長、四十個什長,眾人都了解了具體情況,近百只眼睛都把目光投在了他這個將主身上。
沒有絲毫不自然,羅開先掃視了一圈,每個被他看到的家伙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桿,目光里的躍躍欲試更是讓他感到好笑與欣慰,“行路趕路索然無味,你們這些混蛋都忍不住了吧?!”
見主將語氣輕松,眾人心中都是一陣暢快,幾個性子粗爽的家伙更是齊聲呼喝道:“是,將主!”
羅開先沒好氣地瞪了起哄的幾個混蛋一眼,正色說道:“此次路遇匪盜,是自出靈州之后所遇首場戰斗,嗯……之前在夏州城外那次連熱身都不算,同時,這里的位置很敏感,敏感這個詞你們都懂了吧?因為過了此處接下來的地方就是趙宋轄地,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宋人等著看我們的表現……”
話說到一半,他停了下來,給手下人思考的時間,這是他培養人的技巧。
要知道他身邊所謂的親兵營,實際上作為親兵只是少部分職能,更多的是沒有正式名字的軍官培訓營!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東行營隊萬里奔波落足于靈州,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隊人的一舉一動,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羅開先犯錯。
之前的一路上羅開先手下的軍隊表現可稱得上戰績出眾,但是還遠遠達不到羅開先的要求,尤其中低層軍官的素質急需提高。可是心頭的緊迫感讓他沒耐心等著一切穩定之后建立軍校培訓人員,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他現在所執行的一套——從伍長什長中精選人員帶在身邊在實際演練中培訓。
實戰中訓練比課堂上的學習來得更深刻迅捷!羅開先深信這一點,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更加有效的提升這時代古典軍隊的效率,同時他也期望,當有一天需要擴充軍隊規模的時候,可以有大把的中低層軍官撐起一只新建隊伍的骨架!
眼前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未來的一顆種子,羅開先對他們有著殷切的期頤。
停頓了半響之后,羅開先接著說道:“這次的敵人數目不少,是我們的兩倍還要多,不過我們從來不在乎敵人有多少,不是嗎?!”
“是,將主!殺光他們!”所有的軍官在羅開先提高聲調之后齊聲呼喝,血氣開始上涌。
羅開先挨個打量了所有人的神情,然后才沉靜而堅定地說道:“此次戰斗,除輪值護衛小隊鎮守后方,余者全員參加,本將軍會負責射殺敵人的首領,余事由你們自選發揮,奧爾基負責統籌,誰有疑問?”
被點名的奧爾基上前一步,與他身后的其他人一樣標準立正姿勢,整齊而堅定地朗聲喝道:“沒有疑問!”
羅開先同樣站得穩穩地,“本將宣布此次作戰目標,諸位注意聽好!本將射殺對方首領之后,會退守輪值護衛小隊,余敵任由你們發揮……要求!最大限度滅殺所有敵人!保存自己,不得有傷亡!提示!鑒于地形復雜,你們需要分隊選擇各自任務,需要有人預守敵人退路,需要有人前突吸引對方的弓手箭矢,需要有人破擊敵人路障,敲碎他們的外殼……”
“得令,將主!”幾十人同時行軍禮并同聲應喝的場面,還是十分震撼的。
在眾人準備告退的時候,奧爾基朗聲問道:“將主,是否納降?商隊賈仁那方會否參與進攻?”
“降者留后處置,商隊不參與進攻,輪值小隊要同時戒備他們!”解答了詢問之后,羅開先放松了口氣,嘴角勾了勾說道:“本將適才說過不許有傷亡,這次若有哪隊有人陣亡,他的直屬上官不但考核降等,還要給同僚洗底褲!哪隊受傷的人最多,他和他的人負責給同級隊友擦靴子!”
話音一落,頓時給熱血上涌的軍官們澆了一盆冷水,哀鴻遍地不至于,但每個人的臉色都有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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