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賭斗 下
好吧,說句實話,羅開先對陣野利悍石其實是在欺負人,無論戰斗意識還是體力力量速度,兩個人都不在一個水準線上,雖然野利悍石有多年熟練的經驗做憑依,但怎能與來自信息大爆炸時代的羅開先相提并論?而且還是被時空力量強化了體質的家伙?
所以,等到羅開先適應了野利悍石的節奏之后,他在一邊熟練劍招的同時,甚至還有余暇旁顧四周。
待他發現野利部的隨邕開始越來越不安穩的時候,手下便開始加快了速度。
“嗤啦”一聲,是青云劍劃破了野利悍石的皮甲,“噼啪”一聲,則是青云劍的劍身橫拍到了野利悍石的身上,而“嗆喨”之聲卻變得越來越少——越到后來,兩人兵刃交接的次數就變得越加稀少,而野利悍石的神色也變得越加頹廢。
對于沒有還手之力的敵人,羅開先實在興不起什么殺心,野利悍石挨了羅開先幾次重擊,卻都咬著牙硬忍了一聲不吭。
幾次之后,羅開先便失去了繼續下去的興致,趁著野利悍石揮刀的姿勢用老,長劍上揚迅疾的劈了下來。眼睛余光掃到,卻已來不及躲閃,野利悍石心中暗叫“俺要死了……”的時候,羅開先手腕一擰,青云劍重重地排在的野利悍石的右肩上。
“咔嚓”“噗”“!”幾個聲音連續響起,圍觀的眾人只發現野利悍石癱坐在了雪地上,右臂不自然的垂落,他的虎咆刀則甩落在地面不遠處,野利悍石的部下想動卻不敢動——羅開先的長劍依舊停留在野利悍石的肩膀上,至少稍微用力一個橫掃,野利悍石的頭顱就會離開他粗壯的脖頸。
“悍石族長,認輸否?”右手平穩的持著劍柄,羅開先一臉從容的低頭問道。至于周圍的人,他甚至不屑抬頭去看——手下千挑萬選出來的親兵若說不能控制這點局面,可真是白費了一路東來的辛苦。
長劍架在脖頸上,感受著它的分量和銳利的冷冽,野利悍石知道自己的性命由不得自己,他卻沒有低頭服軟,而是仍舊梗著脖子,劇烈的喘息幾次,沉聲反問:“認輸如何?不認又如何?”
斷人生死的事情做過無數,死硬的人物也羅開先見過太多,如眼前一般的更不勝枚數,他的語調依舊波瀾不驚,“若不認輸,某在這里斬下你的頭顱,傳播諸部,而后為了避免黨項大部分裂,某會幫助德明兄弟殺光野利部所有心向于你之人……不信?某家不善虛言,據聞野利部有人丁十三萬眾,能戰之人幾何?估作半數可否?愿跟從于你反叛黨項大部者又有幾何?某家替悍石族長估算,做三萬之數如何?呵……悍石族長,殺光三萬人需時多久?”
野利悍石雄壯的身子癱坐在雪地上,稍有些弓著的上身強自撐著,卻不敢有絲毫小動作,羅開先并不高的話語聲仿佛魔咒在他耳邊響起,臉上的半長胡子也掩蓋不住他內心的憤怒與彷徨。
羅開先并不喜歡對人長篇大論,這次也算是難得的例外。之所以不馬上殺了這個野利悍石,并非是他手軟,只是他實在不想打亂了目前河西之地的局勢,更何況李德明已經明確的開始向他靠攏,給盟友或屬下增加麻煩可不是現在合適做的舉動。
啰嗦了幾句,見野利悍石的臉上色彩紛呈,卻沒吐出任何言語,羅開先有些不耐煩了,青云劍稍向右挪,頓時貼緊了野利悍石的皮甲護頸,稍稍一錯一拉,便切開了護頸的皮革,他甚至能清晰看到野利悍石脖頸處的皮膚因為緊張而隆起的雞皮疙瘩,“德明兄弟或會因同族而避諱出手,某家卻不介意幫忙,三萬人哪……去歲某率眾在赫拉特殺了七萬土庫曼人,某的部下在馬什哈德殺了一萬人,歷時……不過五六天,今春在比什凱克殺了葛邏祿人四萬余,也不過兩天時間,悍石族長,你說你野利部三萬人需要耗費某家多久時日?”
野利悍石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的折騰了許多次,之前因為比試消耗體力而產生的呼吸急促剛剛消停,便又急促了起來。若非已經抬不起來的手臂疼痛難忍時刻提醒著他,恐怕早就至右肩上的長劍于不顧而猛然竄起,只是很可惜,羅開先的臂力連同長劍的重量牢牢地壓制住了他,無奈之下,他只得悶聲開口,“羅、羅將軍,你想要做甚?滅了俺的人與你何益?”
“呵呵……與某何益?”羅開先冷冷笑了笑,“某家抵達靈州之前,曾在心下許過誓言,要給隨某東歸之人尋覓一塊生養之地,一塊可以容納所有人安居樂業之地!而為了讓身邊人還有某家的后人安居樂業,某并不介意變成魔鬼屠戮眾生,不必疑心,你應該知道,某家有那個能力!你……悍石族長,很不幸,你擋了某家之路途!若非德明兄弟眼肌你乃他舅父,你以為某家會給你說話機會?”
說不得羅開先很適合扮演冷面屠夫,帶著一張冷臉說著冷幽幽的話,野利悍石覺得這方天地仿佛突然間變得更冷了,他努力讓自己昂起頭顱,“你……漢人都在河東(黃河以東),有趙姓皇族建立了宋國,年初甚至打敗了北方的契丹人,你說自己是漢人,為何不去漢人之地,何苦在這河西與俺黨項糾葛?”
羅開先瞟了瞟野利悍石的面貌,心中暗道誰若以貌取人看這黨項人族長,必定會吃大虧,腳下這廝就是面帶豬相心中嘹亮的家伙,只是很可惜,至少現在,這個家伙是自己的敵人。他可不是閑著沒事與敵人談心的,“某家作何取舍,與你何干?千年前,河西之地乃秦人之地,百年之前,河西之地乃大唐舊土!今某東歸,某妻乃舊唐皇族,某取舊唐舊土為己用,誰人敢多言?來與某刀兵說話!”
話語冷冽而慨然,圍觀眾人聽得仔細,心中各自盤算,卻都在沉默的聆聽,而沒人敢真正地做些什么——因為場中那個男人還有他的手下掌控了周遭一切,不單是環繞周圍高大雄健帶著血腥氣的重騎兵,還有不遠處營地那里突然豎起的幾只粗木樁,雖然沒人真正了解那種叫做“松樹炮”的玩意兒到底怎么回事,但地上蒙著眼睛老老實實跪在那里的俘虜們還是用他們顫抖的身軀證明了一些東西,在他們身旁不遠處,整齊擺放著的形態詭異的凍僵死尸用它們的破爛形象無聲的訴說著曾經的悲慘與殘酷。
“你說這些話……”羅開先沒再等野利悍石開口,而是接著說道:“是想挑撥族人?某率眾至靈州,從未主動攻擊黨項諸部,你是要引著諸部與某為敵?”
這幾句話卻是恰中要害,野利悍石的頭顱有些垂,不再回應羅開先,卻是擺出一副不怕你脅迫的賴皮相。
羅開先真想干凈利落地斬殺這廝了事,哪怕之后殺光所有野利部族人也并非難事,可惜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卻并不符合在靈州“休養生息幾年”的初衷,對將來穩定并掌控整個河西地區來說,也將是弊大于利。
“羅某麾下有五萬兵,欲要征某靈州,需付出三十萬人命,你野利部有否?”質問之后,劍鋒抵得更緊了些,羅開先強自忍下了殺戮的念頭,抬頭朗聲說道:“河西之地并不小,足以容納千萬人!羅某心胸足夠寬廣,也能包容諸部。未來,某會與德明兄弟制定一部草原約法,使夏州直至靈州……這河西不再是兵戈四戰之地,而是能容諸民生息的膏腴之地!”
后面的話是對周圍旁觀的所有人說的,雖說場合不太合適,但羅開先覺得為了避免有人因野利悍石的話語所誤解,他有必要解說一下自己的意圖,于是他直截了當地就那么做了,說了,而且說的慷慨激昂,說的坦承大方。
若說羅開先不在意周圍人的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他的想法是,無論周圍人如何想,有想法總比有敵意強得多。
事實證明,陽謀總比陰謀更容易讓人接受。
羅開先的話音一落,除了李德明的表情依舊,四散在周圍的黨項諸部貴人還有他們的侍衛都開始了神色各異的變化,茫然不知所措者有之,交頭接耳者有之,眉目閃動心意彷徨者亦有之。
連之前持著弓箭左右瞄的野利部侍衛們也收了弓弦,一副心意難明的神態。
羅開先的親衛們倒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幾個性格活躍的年輕家伙更是挺立在馬背上左顧右盼,唯恐旁人不知他是場中那個高大男人部屬的模樣,其挺胸挖肚的作態更是讓人感到好笑。
形勢向著羅某人這方轉變,癱坐地上的男人卻不再發一言,羅某人終于徹底失去了耐心,青云劍稍稍一抽,野利悍石脖頸上的皮膚被切開了一絲,鮮紅的血液浸透了野利悍石的衣領,并順著劍脊滴淌至劍尖,“悍石族長,某家的耐心已無,何去何從,僅有三息供你抉擇!一、二……”
“俺……”野利悍石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嘶啞的低吼道:“俺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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