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瑤叫聲楚楚可憐，蹲坐著的姿勢那么乖巧懂事，那雙圓溜溜而又萌噠噠的眼睛流露出善解人意的樣子，真是讓季常忍不住憐愛。

        符瑾話少，平時在太后和攝政王的統治下，季常也不敢亂說話，手底下那些小太監，小宮女，誰知道哪個是太后和皇叔的眼線。

        季常身為大內總管，天天卻活得如履薄冰。

        這會兒，對著一只不可能把秘密說出去的貓咪，壓抑在心底的話，就不由自主一點點倒出來，越倒越多。

        “小東、西，你是不是奇怪這太后私密事我怎么會知道這么多？

        誒，早年，我侍侯過太后的，是太后身邊的得力公公，

        后來太后心疼陛下，才派我來照顧陛下的……”

        季常老了，蹲不住太久，他勉強站了起來，坐在了臺階上，把貓籠子挪到身邊，對著蕭瑤繼續絮叨。

        “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在太后嫁給先帝的前夜，攝政王約太后見最后一面。那晚滂沱大雨，太后和攝政王對談了許久，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可是，當她失魂落魄從攝政王別苑里出來時，正好被先帝看見了。

        先帝因此有了心結，但是為了制衡皇弟，借重柴家兵力，還是娶了太后為太子妃。偏偏太后乃將門虎女，年少騎馬時不慎摔落受傷，洞房之夜未見紅。

        一年后，太后順利生下了陛下，但可想而知，先帝疑心生暗鬼，自然懷疑陛下的出身，對陛下也極不待見。”

        “誒——”蕭瑤心里暗自喟嘆，那層膜因為意外破裂，在現代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但是在這個時代里，醫術這么不發達，觀念這么落后，鬧出這種誤會，也著實令人悲哀。

        季常又繼續說下去：“先帝登基之前，還能隱忍不發；登基之后，就換了一副冷面孔，不僅對太后愛搭不理，還找借口，將年僅五歲的陛下交給喬貴妃撫養。

        喬貴妃原本就嫉恨太后的地位和美貌，她自己也有一個親兒子，怎么可能善待陛下？陛下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年僅五歲，時常被關在小黑屋，吃冷飯剩菜，有時甚至是餿飯，喬貴妃稍不順心就打罵他。先帝雖有耳聞，卻視而不見，等于默許了喬貴妃的虐待行為。”

        聽到這里，蕭瑤也十分震驚，這也太慘了吧？

        那太后不管了嗎？太后的娘家人呢？不是執掌兵權的將門嗎？能任人這么欺負？

        怪不得陛下這么古怪孤僻，看來是小時侯落下的童年陰影吧？

        季常仿佛是蕭瑤肚子里的蛔蟲，居然答出了她的疑問。

        “誒，小東\/西，你一定很奇怪，太后和太后的娘家人為什么不管，任由喬貴妃那么放肆？這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既有先帝掩護，同時喬貴妃也只是暗地里使壞；

        另一方面，就算是有耳聞，柴家人也顧不上。

        當時，燎國犯境，先帝刻意下旨，派柴家男兒上戰場，又故意拖延糧餉以及兵器供給，以致于柴家一門幾乎都戰死沙場。

        太后自然痛不欲生，因此更加痛恨先帝，兩個人關系就更差了。

        當時太后幾乎等于被打入了冷宮。

        后來，先帝再派符昊天去邊境平亂，打算借他之手驅逐燎兵之后，再找個由頭殺了他。

        豈料先帝這位皇弟可不像柴家那么好對付，除了更加狡猾之外，還因為柴家一門男兒的死已經給他敲了警鐘，符昊天暗地里早有準備。

        驅逐燎兵后，符昊天風風光光地班師回朝，從此，不管是在燎國，還是在皓月國，他都有了威望。

        先帝也不得不封他為‘平西王’，以及輔國大將軍一職。

        符昊天頗有軍事才能，因戰功顯赫，在軍中威望也高，其親王精銳軍令人忌憚，更別提輔國大將軍這個職位本身所擁有的兵權了。

        這些都被太后看在眼里，時常念叨起平西王。

        這些我最清楚不過了，因為當時我就在太后身邊貼身侍侯。

        為了報娘家的仇，也為了保護自己的親骨肉，太后秘密約見平西王。

        太后認為一切災難都是因平西王而起，平西王應該對此事負責。

        既然先帝不信任，索性就坐實了情\/人關系，以免白受冤屈。

        但太后請平西王保陛下平安，并且助陛下登上皇位。

        平西王心儀柴太后多年，便答允下來，兩人舊情復燃。”

        哦噢，聽到這里，蕭瑤眨了眨眼睛，陛下實慘啊。

        童年時，因為親娘作死而被親爹誤會慘遭虐待，

        少年時，親娘又出\/軌令他蒙羞，

        怪不得陛下對太后那種冰冷冷的態度。

        就算是太后愛這個兒子，但兒子難免也心里硌應啊。

        季常長嘆：“兩人在一起后，平西王就雷靂風行地為符瑾登基掃清障礙。

        比如設計殺了喬貴妃的兒子，讓喬貴妃“抑郁而死”，并且威逼先帝把陛下交還給太后撫養。

        當時已經過了三年，陛下八歲了，終于可以回到親娘身邊。

        只可惜，經過三年非人的生活后，陛下變了一個人。

        不再愛笑，甚至也不哭，總是面無表情，時常發呆，時常失蹤，讓人找不到。

        這讓太后和平西王都很頭疼。

        但是在朝政之上，他們兩個人聯手，不斷擴充軍事勢力，權傾朝野，風頭一時無倆。他們排除異己，以為先帝的血脈都被他們清除干凈了。

        卻不知道，其實先帝與一個無名無份的小宮女偷偷生下一個皇子，取名叫“符璃”，并且在兩年后他駕崩之前，留下了親筆手寫詔書，證實了其皇子身份。”

        哈，蕭瑤聽到這里，心想這個先帝倒是會算計，又給陛下下了一個套兒。

        “陛下十歲那年，先帝已經病重，平西王不離左右，皇宮內外戒備森嚴，只有依附于平西王的左丞相賀遙及內侍被允許在先帝身邊侍侯。

        遺詔自然是讓陛下繼位，平西王也變成了攝政王，

        但其真實性一直倍受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質疑。

        先帝駕崩后，陛下才十歲，雖然年少，卻十分有才能。

        陛下那時起又變了一個人，他不再無所事事，而是開始讓太后和攝政王遍請天下高手與名師來教導他。陛下日夜苦讀，也勤練武功。

        十六年后的今天，陛下已經文武雙全，文治武功，皆不在攝政王之下了。

        然而，這十六年來，陛下還是很聽太后和攝政王的話，唯一一次不聽話，是因為逸王符璃。”

        蕭瑤心想，果然，這個逸王恐怕會成為陛下的緊箍咒了。

        季常是個老人家，一回憶起來，真的是九匹馬都拉不住，仰起頭對著夜空長嘆一聲，低頭又陷入回憶里。

        “符璃在昭陽長公主符琪的庇護下，得以平安成長。

        十四歲那年，他在符琪、御史大夫劉翰和右丞相張昶安的扶持下，公開了皇子身份，逼迫陛下承認小皇弟的身份，并依遺詔封他為“逸王”，給予應得的奉祿、府邸、田產和侍衛軍。

        也不知道是因為攝政王和太后的關系倍受文武百官非議，讓陛下深受困撓，為了擺脫這個困境，還是別的原因，陛下唯一一次反抗太后和攝政王的命令。

        陛下拿出先帝的遺詔，認下了符璃這個弟弟，把太后都氣病了。

        雖然過后，陛下向太后認了錯，太后也接受了現實，但母子倆的關系就比以前更加疏遠了。

        所以，小東\/西，陛下罰你，你不要生氣。

        你只要乖乖聽話，不亂跑，他一定會很疼你的。

        陛下太孤單了，他可能需要陪伴。

        但是人太不可信了，他只能相信一只貓。

        左丞相是太后和攝政王的人，右丞相是長公主的人。

        他是被孤立的，誰也不敢相信，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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