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都是客家人。喜歡喝工夫茶，每天回來第一時間便是煮開水，一邊等開水，一邊抽煙。昭陽不抽煙，所以言都一旦在家，都會打開門。這樣煙與味大部分都可以由窗的風送出門外。門外是走道，走道盡端是屋面的出入口，也是一道門。這道門是經常開著，除非下大雨。

言都來了，有時中午才出門，有時下午才出門。晚上最早也是九點回，最遲便是第二天天亮。這些行程對昭陽來說影響不大，他繼續(xù)在家復習做題目。

每當言都在的時候，昭陽便放下書本，和他一塊喝茶。昭陽自己不習慣喝茶，他獨居了這么久，從沒有買過一次茶葉。有客到，都是開水待客。

就這樣，沒幾天，昭陽也可以依樣畫葫蘆學會了工夫茶的表面的一套流程。雖然做得還是有點生硬。不過熟能生巧，他很快就掌握了。

言都帶回來的茶葉，有好有壞。壞，不是說茶葉壞了，而是不好喝。不好喝的喝了一次便丟掉了。昭陽也不問茶葉是買的還是別人送的。有得喝便是。

然而在好幾年前，和昭陽一塊住的時候并沒有見到言都是如此好茶的。也許發(fā)生了什么事，也許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只不過在適當?shù)臅r間做適當?shù)氖隆?br />
喝工夫茶的時候都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很安靜，沒什么事需要商量的。昭陽也不會問他什么時候搬走。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清明節(jié)很快到了，這時距離考試不過一個月。但昭陽還是回家去掃墓。回家前，言都特意挑了一包龍井茶葉給他帶回家。這或者是昭陽第一次帶茶葉回家孝敬父母。以前他每次回來，什么都不帶。過年時，就塞個大紅包給二位老人算了。他認為錢最實際，喜歡買什么，就買，不喜歡還可以作其它用途。反正，他不會買什么補品或食物回家的。

而每次回家后第二天，家人除了例行地問他過得如何，便開始擔心他的人生大事。避是避不了的。這一次他帶了書回家，倒是少聽到一些“人生意義”的話。

自讀大學后，昭陽便很少回家，難得這一次辭職，算得上有大把時間。所以他準備在家里待一至二個星期。

即使拿著書很認真復習，比考高考還勤奮，每天家人還是會問同樣的問題。他們認為錢是賺不完的，也不需要賺太多，但是媳婦和孫子一定是要的。否則，人生沒什么意義。不斷重復的追問肯定會心煩，就看昭陽可以忍受得了多久。

昭陽不是個左耳進，右耳出的人，所以掃墓后第十天，他實在不得不去收拾行李了。他的行李就一個背包，方便之極。當天決定，當天便坐火車上廣州了。他父母見他這么心急離家，他媽媽簡直想揍他一頓。

坐上高鐵后，昭陽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再看時間，距離考試還有二十多天。時間不多了，何況九個科目同時進行復習。他要在這有限的時間內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昭陽一貫的原則：努力了也就無憾了。這一次是破釜沉舟之舉，離職來求得時間復習，在如此充足的時間內也不能考過，那只能說明無此能力。進一步說，他是不是該轉行了？

路上高鐵沒有在任何的站點有晚點，按照了時間來運行，很順利，順風順水的，昭陽想，考試也會像今天一樣，順風順水的，一帆風順。

不在周末坐高鐵就是舒服，昭陽甚至可以一人坐在三個座位上。加上耳邊沒有沒完沒了的嘮叨，這一趟列車真是太舒服了，他簡直要笑出聲了。

不過，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昭陽回到出租樓，一層一層地爬樓梯時，頭頂上面?zhèn)鱽硌远嫉恼f話聲，還有另一個說話聲。這個出租屋是單跑的敞開樓梯。一旦打開門說話，下面幾層一般都會聽到。他走到五層的時候更清晰地聽到說話聲。踏上第五跑梯段后，可以看到門是打開著的。

另一聲音再次出現(xiàn)時，昭陽有種錯覺，這個聲音陌生而熟悉。陌生是因為沒有聽過太多這把聲音的話，熟悉是，腦海里重復播放過這把聲音說的話。然而，他不是很肯定就是那個聲音。

即不肯定，昭陽此時心跳得有點快，手有點冰涼。他停下腳步，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腳步慢慢地走上去。

言都似乎在說笑話，惹得另一把聲音在格格地笑。他們在笑的時候，昭陽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

言都見到他，便說：“回來啊。”昭陽點了點頭。幾乎不用認真看屋里另一個人，也知道是湘羽潔無疑。畢竟他有依據(jù)腦海里影子畫了她的素描人像。

湘羽潔見到昭陽，不知不覺的竟站了起來，像是迎接他一樣，只見她笑著說：“昭陽，好久不見啊。”

昭陽可能一路沒怎么說話，聲音有點沙啞地回答：“好久不見。什么時候來的？”言都在旁奇怪地問：“噫，你們認識？”

湘羽潔又坐下來說：“見過一面，昭陽是我表哥的同事，我托他幫忙租了個房給我姐姐。”

言都一怔，說：“原來這樣。”

昭陽走進去，把背包放下，對他們說：“我還沒有吃飯，我先去吃飯了。你們繼續(xù)喝茶。”

湘羽潔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點了，說：“這么久還沒吃啊，那豈不是很餓？”她說完這句時，昭陽已走到門口了。昭陽轉頭說：“是啊。我先去了啊。”

言都對湘羽潔說：“不如叫上你姐姐，一塊去吃個宵夜？”湘羽潔說：“不了，我也得回去了，而且我姐姐肯定睡了。她認為女生要睡美容覺的，哈哈。何況吃宵夜容易胖。”

湘羽潔再次站起來，搶先昭陽一步走出門，昭陽便聞到一陣她特有的味道飛過來。湘羽潔行了幾步便抓著她們的門把手，然后扭頭對他們說：“晚安。”

昭陽喃喃說：“晚安。”然后走下樓。

言都說：“昭陽，等下我，我也下去吃點東西，喝茶多了，有點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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