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萬里和陳如海走后，方雪和昭陽也坐上了車。天氣悶熱，下午茶的地方空調倒是很涼爽，但是人來人往。所以，他們還是選擇了進小車內，可以單獨地說話。

方雪微笑地看著他，就看他要說些什么話出來。昭陽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他心想，真奇怪。

方雪說：“你不會說話啦？”

昭陽說：“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我想就靜靜看著你，都勝過所有話語。”方雪說：“昨晚被你信息吵醒后，沒有再睡著了。”

昭陽說：“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坐的回去。”

方雪說：“昨晚我說有事要商量，事都沒有說，你就叫我走了？”

昭陽說：“你困啊。什么事呢？”

方雪笑了笑，說：“你會不會做人家的男朋友的啊？”

昭陽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背，說：“你這么忙，想見你都難。”

方雪說：“搬過來。”昭陽說：“搬過去后，會打破你的日常生活，你會不會怪我？”

方雪說：“你已經打破了我的日常生活。”

昭陽說：“我怕你天天看著我會厭煩。”

方雪說：“叫你別這么自卑，還是這么自卑。”

昭陽笑了，說：“本性難移了。”

方雪說：“幸虧遇著我，哈哈。”

昭陽說：“你說有事商量，是什么事？”

方雪說：“你知道我哥快要回國了，我本意是想他和我一塊住，他不愿意。叫我幫他租一個實惠的房。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破產的，直到他說要回國，我才知道。又拒絕了我資助。既然他想實惠的房，我記得你說過，你住的地方很實惠，不如你出來和我住，我哥住你那個出租房。你覺得好不好？”

昭陽說：“我正想搬出來，這樣倒好了。非常之好。運氣這一次又站在我身邊。”

方雪說：“昨晚你說怕我，住在一塊，你還怕不怕？”

昭陽說：“我怕你，是因為在乎你的想法。”

方雪說：“什么想法？”昭陽說：“你知道不，現在我每做一件事都會在幻想，如果你知道了，會不會同意呢？又或者我會不會做不好，而令你生氣呢？”

方雪笑著說：“我沒那么多氣要生。”

昭陽說：“我們說過，要詳談一次。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方雪說：“是的，現在談吧。”

昭陽說：“我一直覺得配不上你。你昨晚知道了。我沒有什么大的理想，沒有大的格局，就是一個很普通，很俗氣的小人物。又內向，又悲觀。你不同，你有大志向。你會覺得我與你的思想大有不同。”方雪微微一笑，說：“我強勢，又自以為是，還離過婚。你喜歡我，我相信。但你父母可能不會喜歡我。你想過這一點嗎？”

昭陽說：“這一點，我還真的想過。不過，這完全不成問題。”

方雪說：“你說要娶我，不是戲言吧。”

昭陽說：“自然不是。”

方雪說：“如果我嫁了給你，但不會做千百年來一直做的事，你還娶我嗎？”

昭陽說：“我剛才說了，你會覺得我與你的思想大有不同。”

方雪說：“這話怎么說？”昭陽說：“我想要小孩。但你可能不想要小孩。我說了，我是一個俗人。”

方雪哈哈一笑，說：“我也一個俗人。”

昭陽說：“我知道其中一個你離婚原因是你不想要小孩。而我，想要小孩。所以，我既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男人，還是一個很傳統的男人。雖然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支持你的事業，但日子長久了，有可能會讓你覺得我是個吃軟飯的。雖然我并不是。如果我們結婚，我不介意做你背后的男人，但或者你會看不起我，覺得我無能。需要說明的是，我并不是不工作，而是不會讓你在忙碌回家后，還要做家務。你不必做，有我。但是，如果我這樣做，也許，你會看不起我，不像個男人。所以，我分析的結果是，我這么俗，你一旦了解透了，便討厭我的了。這也是我第一次吻了你的時候，便一直想的事情。我忐忑不安，經常想，你一旦知道我這么俗的思想，便要離開我了。而我才和你走在一塊不到半個月。”

方雪靜靜地聽著，昭陽慢慢地說著。說著他多么的卑微，思想多么跟不上時代。聽著聽著，她突然挨過來，突然用嘴阻止了他說話。這些話，很真實，她也理解，但是他似乎不理解她。他把她理想化了。

方雪放開他，說：“我理解你。但你不理解我。我也是一個俗人。我也想要小孩。幾年前，我覺得時機未到，所以不肯生。但并不是我不想生。另外，我的確做不到家庭主婦的角色。如果你可以接受，我還能說什么？我還能說什么可以讓你覺得安心呢？”

昭陽說：“你剛才的行為已經足夠讓我安心了。”

方雪說：“你為什么不主動點呢？”

昭陽說：“或者天性如此。你能接受嗎？”

方雪說：“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昭陽說：“嗯。”方雪說：“你有和你父母說過我的情況嗎？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在一塊，你會怎么辦？”

昭陽說：“我有提過。開始他們的確有點不舒服。因為，你知道，我的第一次，是你的。”

方雪說：“討厭。然后呢？”

昭陽說：“我父母知道我的性格，一旦認定的事，是很難會改變的，除非事情有轉變的可能。比如說，你不再要我了。”

方雪說：“也許是你不要我呢？”

昭陽說：“我等你這么多年，會輕易不要了？你不知道我聽到你離婚的時候，心里別提多開心了。我以為有機會接近你了。迫不及待地想去見你一面，沒想到見到你，我這個變得非常的渺小了。”

方雪嘻嘻地笑著說：“于是，你灰溜溜地跑了。”

昭陽說：“是啊。那時我餓到不得了，怕再多呆一會，肚子便叫起來了。你那么美，又那么知性，我在你面前感覺就像是一個小丑。我開心地看到了，又悲觀失望地回來。我想，此后我們便是二個世界的人了。再也不會有什么交集了。”

方雪輕聲說：“真是傻瓜。你突然跑過來見我，我真的很高興。可你跑得太快，還以為你不想見多我一會了呢。”

昭陽說：“我怎么不想看多你一會呢？不過你不會知道我當時心里想些什么。”

方雪笑著說：“你當是在想什么？”

昭陽微笑著說：“用可以發表的文字來說，便是：不可描述的幻想。”

方雪拍了一下他的手，笑哈哈的。

車內的空調很涼爽。二個人沉默了幾秒，昭陽繼續說：“我本想等你有空才談的，不過你似乎很少會有空閑時間。”方雪說：“是的。很忙，所以要你來幫我。”

昭陽說：“這個問題，不提了。你要回公司了吧。”

方雪說：“還沒有說完呢。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提你父母嗎？”

昭陽說：“你曾向我訴過苦水，婆媳關系。想來你離婚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我說得對不對？”

方雪說：“對。是的。我不想要那種不能融洽在一塊的家庭生活。誰也不是誰的附屬，如果要做附屬品，我寧愿孑然一身過這一生。”

昭陽笑著說：“的確，誰也不是誰的附屬品。”方雪說：“我們竟在討論婚后生活，會不會太早了呢？”

昭陽說：“不會。因為我們都是俗人，做不到柏拉圖的戀愛，于是戀愛會有結果：不是分手，便是結婚。你說是不是？”

方雪說：“每一對男女都會在戀愛的時候，山盟海誓，但是婚后卻完全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你說我們可以走到哪一步？”

昭陽說：“應該會走到孫子上學吧。”

方雪說：“我還沒有答應嫁給你，你也沒有向我求婚，竟然說到孫子的份上了？”

昭陽說：“半年前，我再見到你，便想，如果我能和你一塊，會不會一起慢慢變老呢？當時覺得自己很可笑，我憑什么能和你在一塊？什么也沒有，只有無法控制的心緒。”

方雪說：“你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我和你父母之間的，有可能會出現的矛盾。這個，我很認真想過。我過來人，這種矛盾像一塊傷痕一樣，一直在。我腦里沒法視而不見。”

昭陽說：“我有二個姐姐，一個妹妹。她們都結婚了。我二姐和家婆相處得很好，另二個姐妹和姐妹夫的家人則有點矛盾。所以，你想過的問題，我不用想都知道。我也不不忽視這樣的問題。而你們一天沒有接觸，沒有相處，一天不會知道會是怎么樣的。不過，這是后話。”

方雪說：“這的確是后話。我們自己也沒相處多久。所以，我建議你搬過來和我一塊住，也是這個原因。看看我們自己能不能和諧共處，如果連我們也沒有辦法共處，那么一切都是一廂情愿的愛而已。”

昭陽說：“這道試題，時長多久？”說完，笑著看著方雪的眼睛。

方雪說：“我是不是出了很多題目給你？”

昭陽說：“時長。一天？一周？一個月？一年？二年？”方雪說：“如果我說五年，你會怎么想？”

昭陽說：“五年的話，除了被我媽罵之外，沒有任何問題。五年的話，我應該可以改變一下，也做丁克一族。”

方雪說：“你不是想要小孩嗎？怎么五年后，你要做丁克一族？”

昭陽說：“五年的，我不希望你生小孩了。會有點危險，我不希望我愛的人陷入危險之中。”

方雪說：“你是說，五年后，我老了。”

昭陽說：“對于生小孩，年紀是老了。沒人能永保年輕。四年，應該沒問題，能不能把時長調短一年呢？”

方雪說：“五年，你受得了，我都受不了。骨子里，我是傳統的女人，你明白嗎？”

時代變遷，結婚和離婚都是很容易，且很平常。不會是哪個離開了哪個便生活不下去。這二人都明白，雖然這是人生大事之一，但這種大事可以重復遇到。

而生理上的年齡的確也是不可能忽略，即使方雪看上去很年輕。但生育并不能是看上去很年輕便行的。

方雪說：“其實我不太想聊這些，我還沒有享受夠你對我的愛。”

昭陽說：“我的性格是發現有問題便會盡快擺上臺面解決。拖著對誰都不好。”

方雪說：“所以，知道我結婚，你立馬不再和我說話了，立馬把我忘記了？”

昭陽說：“我還能怎么樣？”

方雪說：“時長是半年。滿意嗎？”

昭陽笑著說：“半秒，我才滿意。”

方雪說：“正經點。”

昭陽笑了笑，說：“公司急著要開工，我今晚便過去。現在去我住的地方帶些行李。明天開始工作，明天也會報名學車。總不能讓你開著車，我在一旁坐著。我查了，你公司附近有教練場。”因為那里足夠偏，有足夠的地方做練車場地。

方雪說：“我好像記得你不想學車。”

昭陽說：“我還說過。買不到法拉里，我就不學車了呢。”

方雪說：“對，對，就這句話。”

昭陽說：“法拉里算什么？我有你這個目標，有什么不愿意學的？再說那些話，當時只不過是隨口說說。雖也有阻止去學的意思。因為我對機動車沒有什么興趣的，如果說有，也只對摩托車車有興趣。而現在禁摩很多年了。”

方雪說：“沒我這個目標，你不會去學了？”

昭陽說：“有九成不會。”

方雪說：“為什么不是十成呢？”

昭陽說：“還有一成便是有一天我或者能買法拉里呢？哈哈。”

方雪說：“為什么是法拉里呢？”

昭陽說：“這個答案我也找不出來了。我已經許久沒有提起這個話題。直到你開著車，而我在車上睡著了。作為男人不該這樣，是不是？”

方雪微微一笑，說：“那你盡快學車。”

二人一直在聊，各自喝完了二瓶礦泉水，終于停止關于他們各自的擔心的話題。這些話題擺了出來，后來會不會遇上，會不會解決，也只能等到來日遇到的時候才知道。

他們都很有信心去解決未來的問題。因為他們相信對方對自己的愛。愛得純粹，愛得干脆。

他們不提山盟海誓，只說互相諒解，矛盾如果產生應該平心靜氣地互相化解。

愛一個人很簡單，愛一個人的缺點不是那么容易。這些都需要時間去考驗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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