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翩翩半醉半醒，覺得季紹霆生氣的樣子竟然有點……可愛？

　　她身子大半的重量壓在季紹霆身上，伸出一只冰冰涼的小手，大著膽子摸了摸季紹霆的臉，迷蒙的眼睛睜得老大，指著他頭上的紗布，“老公……你的頭，怎么，破了？哈哈哈……”

　　季紹霆沉下臉，摟著她要帶她離開。

　　陸齊光在一旁急了，“你憑什么帶走翩翩？她既然打電話給我，自然是不愿意和你回去�！�

　　季紹霆心底一股邪火倏然冒起，聲色俱厲，“顧翩翩是我的妻子，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說話？”

　　陸齊光一時失語，眼看著顧翩翩已經被季紹霆拖出去很遠讎。

　　翩翩這一回真是醉得厲害，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轉，她被拖到半路，忽然瘋了似的扒住門邊不肯走，口內嚷嚷著，“我不回家，我要喝酒，還沒盡興呢……”

　　季紹霆身后的幾名助手自覺上前，卻被他揮手攔住。

　　他竭力耐著性子，“翩翩，不鬧好不好，今晚喝得夠多了，該回家了。”

　　顧翩翩卻不給面子，不但扒著門不肯走，甚至一把推開門，正好是一間空著的包廂，她從吧臺摸到一瓶酒，傻乎乎地捧著，一時間竟忘了該怎么打開。

　　季紹霆最后一點耐心都被她消磨殆盡，他一腳踢關上包廂門，冷冷道，“顧翩翩，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家？”

　　她聲音斷斷續續，“不……不回……我才，不回那個大宅子，那哪是人住的房子，簡直就是人民公園好嗎……而且，那是……季紹霆的家，才不是我的家！”

　　她先是在病房里發脾氣，丟下他這個傷員跑回顧家，之后又孤身一人泡吧，而且穿成……這樣！她身上這條酒紅色的裙子處處緊繃，胸是胸臀是臀，而且裙擺短得不行……他看了眼底都冒火，那么換做任何一個正常性向的陌生男人會怎樣？

　　這個女人到底長沒長腦子！

　　她的錯處實在太多，他一時半刻都數不完，但是他現在眼里的重點就落在她的裙子上。

　　大手擰起她腕子，訓斥道，“顧翩翩，我警告你，以后不準穿這么短的裙子！”

　　她暈乎乎地低頭看了看自己，“你管我？你管得著么你？”

　　季紹霆重重吸了一口氣，他活了近三十年，近三十年來受的氣都沒有這些日子來在她這受得多。

　　他幾乎想要動手，但仍盡量忍著，“我是你丈夫，你說我管得著管不著�！�

　　說到這句又更加來氣，她居然打電話給陸齊光，醉成這樣寧愿打給甩了她的前男友，也不愿打給他這個名正言順的丈夫？

　　顧翩翩咬著下唇，想到他關切阮妙彤的樣子，聯想著他對自己那么兇……

　　心里酸楚極了，“你才不是呢！”

　　季紹霆沉穩隱忍的性子生生的被她逼炸了，他擰著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摔在沙發上，掀起她裙擺，“顧翩翩，你既說出這種話，我就當你不滿我還沒上了你！作為丈夫，這方面我確實不太稱職，既然你左求右求，我就在這里辦了你�！�

　　她嚇得尖叫起來，季紹霆的大掌毫無預兆便鉗制她兩條腿，她掙扎不得，只能尖叫救命。酒也瞬間醒了大半，后悔自己失言激怒他，可是更多的是害怕。

　　她叫得撕心裂肺，總抱著一絲幻想，這里好歹是公共場所，應該會有人來阻止吧。

　　可是她沒能料到，季紹霆的四五名助手恪盡職守地守在包廂門外。

　　陸齊光想要闖入，卻打不過那些專業人士，他怒吼，“季紹霆！你是不是男人！一個大男人竟然欺負翩翩，你放開她！別弄她！”

　　顧翩翩的拒絕和反抗讓他有挫敗感，而陸齊光的吼聲再一次激怒了他。

　　她趴在沙發上默默流淚，絕望地發現沒有人肯救她，或者說，沒有人敢救她，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很絕望……

　　“季紹霆……你別這樣，外面肯定有人能聽見，這里隔音效果不好，你饒了我吧，這里是天上人間啊……”

　　他正親吻著她的纖細漂亮的脖頸，一時間無法分神。

　　她低低啜泣，基本已經認命，“季紹霆，你是不是瘋了……這是酒吧包廂啊，我感覺這里的沙發不干凈，我不想在這，如果你一定要的話，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哭得悲戚，“我不想在這，第一次怎么能在這種地方……”

　　身為一名妙齡少女，不是沒有想象過男女之事，林姒也會常常拉著她討論，她幻想過各種美好的場景。

　　玫瑰花瓣，柔軟的大床，深愛的男人……

　　和季紹霆注冊結婚當晚，她是會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羞怯和隱隱的期待。

　　她無法想象，第一次竟要在這種地方。

　　季紹霆此時思維雖然略有混沌，但還是能聽見她的求饒，尤其是她說第一次不想在這種地方。

　　他緩緩松了手，不動聲色地放開她。

　　第一次。他差

　　點忘了。

　　其實如果那晚在酒店她沒說，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想到。畢竟他了解的顧翩翩從初中起就和男孩子交往，而且更換男朋友的頻率還挺高，何況好歹是大學生了，如今有哪個大學生還沒有性經歷。

　　大腦有種被雷一劈的感覺。

　　他剛剛……是……難道真被她逼瘋了？怎么會這樣急色，在酒吧包廂就想做這種事。

　　況且他的小妻子還是個……略為懵懂的少女。

　　他儼然已經放了她，可她沉浸在悲傷絕望里一時間沒出來。

　　她帶著哭腔，“上上上上！你就知道上！你又不喜歡我……干嘛老欺負我折騰我……既然真愛阮妙彤，是個男人就去上她好不好，我和她又不是十成像……”

　　季紹霆心底剛升起的憐惜悔意又被她鬧沒了。

　　他動作粗暴地翻過她的身子打橫抱起她，徑直走出包廂。

　　陸齊光看到顧翩翩哭紅的眼睛和被揉皺的裙子，臉色難看極了。

　　然而轉念一想，他又能做什么說什么。顧翩翩已經嫁給季紹霆，無論兩人怎么鬧，那都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

　　*

　　從天上人間回到季宅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季紹霆冷著臉，再沒說一句話。

　　顧翩翩半醉半清醒，他剛才又欺負她，她都還沒生氣，這個男人卻又擺臉色給她看。

　　下了車，季紹霆丟下她在前面走著，她忍不住在他身后嘟囔了一句：“又擺臉色給我看……我又沒攔著你追求真愛。”

　　季紹霆猛然轉身回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瞪視她片刻，冷聲命令道，“向我道歉！”

　　他就會兇人！

　　醉酒的顧大小姐才不吃他這一套。

　　他聲調抬高幾分，“道歉！否則你今晚就在院子里站著反省，不許進屋！”

　　兩人在門口爭執的聲音驚動了家里的傭人，忙打開門。

　　陳伯見季紹霆明顯是怒了，不敢出聲，倒是姜姨大膽勸道，“先生太太別鬧別扭了，這大半夜的……”

　　家里這么多人看著，季紹霆眸色更冷了幾分，“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讓她進門！”

　　“這……”

　　姜姨也沒見過這陣勢。心道先生原雖算不上脾氣極好，但對傭人都很溫和，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發脾氣……

　　顧翩翩哪受得了這冤枉氣，大聲頂撞，“不進就不進！你當我稀罕！”

　　姜姨也沒轍，示意陳伯追上去安撫先生，自己留在這勸顧翩翩。

　　“太太，您別和先生置氣，他頭上還傷著呢�！�

　　顧翩翩那股倔勁兒徹底上來了，梗著脖子就這么站在家門口。

　　……

　　上天真是待她不薄，好死不死的下起了夜雨。

　　傭人忙不迭送來雨傘，姜姨給她撐著傘，有點猶豫地道，“要不太太還是進屋吧，先生雖然……那么說了，但您進屋去了，他肯定不會真生氣的�！�

　　先生雖然說話兇了點，但他平日里對太太有多好，全家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沒想到姜姨居然敢擅作主張，但誰敢保證季紹霆不會真的遷怒旁人？季家傭人都待她很好，她不想因為自己給別人惹麻煩。

　　姜姨看得出顧翩翩是個執拗的姑娘，也很無奈，“太太，你自己先撐著傘，我進去給你倒杯水，拿件衣服披著�！�

　　……

　　三分鐘后姜姨出門來，卻發現雨傘被丟在地上，太太人不見了。

　　姜姨嚇得不輕，忙進去通報。

　　季紹霆面色凝重�，F在已經凌晨兩點，她穿成那樣這時候往外跑……

　　夫人不見了。平靜安寧的季宅立時炸開了鍋，上至管家，下至保鏢、園丁、傭人、司機……全出動了。

　　大部分人出門行動，剩下的在季宅大院尋找。

　　就像顧翩翩說的，整個大院像是人民公園那么大，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想要藏身太容易了。

　　十五分鐘后還沒有消息，季紹霆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重重揉著眉心。

　　陳伯給他倒了杯茶，他端起來喝，卻猛地被燙到，杯子被他輕摔在桌上。

　　額頭的傷口感覺更疼了……

　　此時此刻，整個大院忽然響起了警報聲。

　　陳伯走到玄關處的視像查看，道，“是副宅的報警系統響了�！�

　　季紹霆步履匆匆走出房子，只見不遠處的副宅，亮起了紅燈。

　　幾人忙趕到副宅——

　　顧翩翩坐在副宅一樓的大理石地面上，抱著膝蓋發呆。

　　季紹霆沖上去把她整個人揪了起來，狠狠地罵道，“顧翩翩你真該作夠了！一個晚上讓我找你兩次！我警告你，你再敢亂跑小心我把你吊起來打！”

　　閑雜人等見狀，默默退散，給兩位小夫妻留出私人吵架空間……只有姜姨實在放心不在，站在遠處觀

　　望。

　　顧翩翩仍舊抱著膝蓋，眼神黯淡無光，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她應該是亂跑淋了雨，裙子和頭發都濕漉漉的，看著叫人心疼。

　　他硬是壓了壓情緒，蹲下身，語氣盡量柔和，“回去睡覺好不好，折騰一晚上了�！�

　　她像只縮進殼里的小烏龜，默默的，不出聲。

　　兩人僵持不下，姜姨沉不住氣上前勸說，“太太別生氣了，先生其實可疼你呢，下午你剛出門一陣，先生就著急了，派人找你，找到你后也沒馬上帶你回家，就在車上等著你，等了兩個小時……他還受著傷呢�！�

　　顧翩翩身子微不可聞地顫了顫，抬起頭，仿佛不可置信地看著季紹霆。

　　季紹霆抱著她起身往外走，室外下著雨，抱著她容易淋濕，于是又將她放下，單手攬著她將她整個人緊緊箍在懷里，另一只手撐著傘。

　　她半個人埋在他懷里。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亂跑玩失蹤。只是在門口站累了，又著實無聊，半醉半醒地想起季紹霆說過，副宅里面有個圖書館，便想跑去看看，沒想到夜間設了闖入報警系統，她沒有密碼卡，強行開門，警報就響了起來。

　　回到主宅，季紹霆已然恢復了面癱的常態，生硬地吩咐，“姜姨，你去給她煮碗姜湯，”轉而看向顧翩翩，“你，去洗澡�！�

　　顧翩翩洗完澡，酒醒的差不多，又喝了暖暖的姜湯，胃很舒服，也去除了淋雨的寒氣。

　　婚后這兩天……一直很忐忑很不平靜。

　　她今晚的表現雖然有些大膽任性，但想起來還是有些后怕。

　　季紹霆的脾氣的確不太好，如果真的只是大少爺脾氣她便謝天謝地，但是想想剛才他在副宅威脅她說要把她吊起來打，雖然沒有真的動手，想想還是挺滲人的。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暴力傾向，如果有，她該怎么辦？

　　離婚嗎？別說季紹霆不會輕易答應，一旦離婚顧氏會怎么樣，她甚至得罪了江城的地頭蛇楚家，不敢再往下細想。

　　除去這些，最讓她崩潰的是，她能敏感地覺察到……季紹霆并不愛她。

　　雖然他對她的確很寵，甚至有些時候會縱容，但她感覺不到男女之愛。尤其是在見過阮妙彤之后，她懷疑這個男人心有所屬。

　　然而，是什么樣的理由致使這個一手遮天富可敵國的男人放棄心愛之人，娶她這個不算很相似的替身，她無從得知。

　　她的心混沌一片。

　　季紹霆推門進臥室，她下意識地從床上彈起來。

　　他不解地看著她。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側，低聲說，“我可能感冒了，容易傳染，我回自己房間睡�！闭f完就緩緩往門口走。

　　季紹霆一把拽住她腕子，心道她又在鬧什么公主脾氣，卻壓制著煩躁，手勁也不大，“別鬧了，睡覺�！�

　　她輕輕掙脫他的手，低聲道，“我今晚就想睡自己房間，你是不是又要生氣了？”

　　他沉默。

　　“氣得想要把我吊起來打？那你快點打，打完我還是要回自己房間睡。”

　　他還是沉默。

　　她抬眸看了看他的臉，也看不出他的情緒，便默默走出主臥，帶上門。

　　顧翩翩回到自己原來住過的房間，側臥蜷縮，心里失落得緊。她知道自己不該那樣說話激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結婚前晚他說的每個字都猶在耳畔。

　　——季太太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等待是盛裝出席，遇見是萬里挑一。

　　那樣深情的語句，幾乎讓她的小心臟停止跳動。

　　可他第二天就堂而皇之拋下她去見前女友。

　　她究竟該怎么做，乖巧柔順地做一個裝傻的妻子么？

　　房門被輕輕推開又輕輕關上，她沉浸在失落和困惑之中沒能察覺。

　　直到床鋪的另一邊重重陷下去，有人幫她蓋上薄被。

　　她急切地翻身，季紹霆正躺在另一只枕頭上，合著眼睛。

　　“季紹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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