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送葬隊
二月初春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光,大地回春,草木萌芽。
今兒是個好天氣。
碧綠如洗的萬里晴空,驕陽灑下溫暖的光芒,曬到人身上暖洋洋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悅起來。
在荒野的土徑上,陣陣銀鈴般悅耳的童聲正隨風(fēng)飄去。
“牛兒哞哞,牛兒駕駕~咯咯咯~”
呶呶胖嘟嘟的可愛臉蛋就像一顆紅蘋果,掛滿了天真無邪的笑容,正坐在大青牛寬厚的背脊上,兩只小手兒去揪牛角,兩條小短腿拼命晃蕩,顯然已經(jīng)走出了阿爺去世的陰影。
袁玉堂叼著煙,一手扶著呶呶不讓她掉下去,一手百無聊賴地抓繞頭皮。
魔魁所化的大青牛是他離開桃花村時自動找上門來的。
他也懶得計較魔魁的一些小伎倆,反正有百仙遺骨祠的鎮(zhèn)壓,魔魁翻不了天。
此地乃是臺州境內(nèi),距離夔州大概還有兩百里左右的路程,沒意外的話三天就能到達。
當然指的是腳程。
如今喜提縱地金光神通的袁玉堂只要他想,完全可以一夜之間就到達。
只不過沒這個必有。
而且呶呶從小到大還沒出過遠門,正好路上培養(yǎng)一下師徒感情。
“師父師父,您看那邊,天上那朵云好像一條魚兒~”
呶呶興奮雀躍地指著天上一朵魚狀浮云向袁玉堂邀功。
袁玉堂眼神溫柔地笑道,“呶呶想象力真豐富,為師就想不出那云像什么,真棒!”
得到師父的夸贊,呶呶笑得更開心了。
袁玉堂是打心底喜愛這個天使般善良可愛的開山大弟子,不管她將來有無道行,他都會保呶呶一輩子快樂無憂。
正當師徒二人沉溺在歡樂時光中,突兀前方傳來一陣刺耳違和的嗩吶鑼鼓聲。
袁玉堂楞了下,抬頭看去,便見遠處走來一行披麻戴孝的送葬隊。
隊伍鑼鼓嗩吶開道,人人披麻戴孝,神情悲戚,冥紙沿途如雨般灑落,為首的一個垂淚婦人手里捧著一個靈位,寫著:周梓涵。
后面幾個壯漢合力抬著一口黑色的棺材,顯然棺材的主人死于非命。
一股沉重的悲慟氣息撲面而來。
本來滿心歡喜的呶呶見到送葬隊伍后,大眼睛里的光芒迅速消散,突然情緒低落。
袁玉堂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他知道呶呶是觸景傷情,又想起了吳老漢下葬時的情景。
輕輕踢了踢大青牛的便便大腹,大青牛不情不愿地渡步到一旁,把大路讓出來。
死者為大,生人避讓。
這是對亡者最大的尊重。
送葬隊路過時那個捧靈婦女感激地向袁玉堂點致謝,袁玉堂也鄭重其事地回禮。
等到送葬隊走遠后,呶呶才扁著嘴兒說道,“師父,是不是每個人都會死?”
袁玉堂輕笑安慰道,“呶呶乖,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環(huán),除非飛升成仙逍遙天地間,否則沒人能逃得過這一遭。”
呶呶突然抬起頭,小手兒緊緊拽著袁玉堂的衣角,緊張兮兮地說道,“那師父也會死嗎?阿爹阿媽死了,阿爺也死了,呶呶不想師父死~”
袁玉堂楞了下,旋即失笑道,“呵呵,呶呶放心,師父不會這么早死的,師父還要看著呶呶健康長大,嫁人生子,組成幸福的家庭呢~”
得到了袁玉堂的親口保證,呶呶這才放下心來,重新開心地嬌笑道,“那師父說好了,不準死哦~”
“呵呵,不死不死,師父怎么舍得死呢……”
說笑不到兩句,突然間前方又傳來一陣嗩吶鑼鼓聲。
袁玉堂蹙眉看去。
果不其然,很快迎面又走來一隊送葬隊。
同樣死于非命的黑色棺材,這次靈牌寫的是:周薰兒。
還沒等送葬隊走近,后方又依次出現(xiàn)三隊送葬隊。
分別是周月清、周婉華、周芳芳。
送葬者無一例外都是躺在橫死之人專用的黑色棺材里。
同樣姓周,同樣橫死。
這么多巧合集合一起,或許就不是巧合了。
莫名間,袁玉堂感覺到很不舒服。
當最后一隊哭啼不止的送葬隊馬上就要離開時,袁玉堂突然開口道,“大哥大嫂請留步!”
此言一出,捧靈的那對中年夫婦楞住了,隨即整個送葬隊都停下了,人人臉色不善地盯著袁玉堂。
送葬和接親一樣,講究一氣呵成,最忌諱中途遇事打斷。
若有人敢搗亂送葬隊,親屬就敢拼命。
袁玉堂當然知道這些避諱,但是他還是開口叫停,因為有些事他必須要搞清楚。
翻身跳下牛背,袁玉堂肅正衣冠,上前用最端正的禮儀稽首唱道,“無量天尊,貧道乃是紹州景山宗掌門袁魚機,攜徒云游至此,方才連續(xù)遇見了多支送葬隊伍,不知貴地是鬧了瘟疫還是災(zāi)禍?”
袁玉堂雖然年少,但身經(jīng)百戰(zhàn),自有一股凜人氣度,尤其是端著的時候,很能唬人。
至少那對中年夫婦就被唬住了。
這方世界里和尚道士的地位都很高,幾乎和讀書人不相伯仲。
見到袁玉堂氣度不凡,中年夫婦急忙回禮道,“請饒恕愚夫蠢婦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真人法駕當前。”
“無妨,若是有難言之隱,便怪貧道唐突,但若能幫得上忙的,貧道絕不推辭。”袁玉堂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中年夫婦對視一眼,同時哀嘆一聲,面容悲苦地說道,“真人有所不知,我們都是三十里外周家村的村民。今日送葬之人,便是我們的女兒……我女兒,我女兒她……”
話還未說完兩人便泣不成聲。
袁玉堂連忙安慰道,“節(jié)哀順變,切莫傷心過度,可慢慢述說。”
哭了一陣子,丈夫才稍微平復(fù)心情,沉痛地把前因后果徐徐道來:
丈夫名叫周海涵,是一名大布商,家中頗有幾分錢財。
周家村是臺州海倫府有名的狀元村,大夏建國三百余年來,前前后后共出了將近十五位狀元,各類封疆大吏更是無算,在當?shù)匾菜闶鞘浊恢傅母辉4蟠濉?br />
雖然如今三山道民生凋敝,但對底蘊豐厚的周家村影響不算太大,勉強還能過上安生的日子。
但一切的平靜卻在三天前被打破了。
三天前的夜里,村中大戶周星元掌上明珠周薰兒離奇暴斃閨房,死狀奇慘無比。
還沒等官府查出真兇,這三天來村里接二連三地發(fā)生命案,無一例外全都是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
知府老爺猜測可能是有采花賊流竄作案,而且周家村有錢,從周熏兒被害命后就一直有官差在村里潛伏,可惜不知是兇手作案太高明,還是官差都是酒囊飯袋,三天來一無所獲不單止,還讓那兇徒屢屢作案成功。
如此一來,諾大周家村人心惶惶。
周海涵也有一個疼愛的獨女周婉華,剛好是年芳二八的豆蔻年華。
但是兇徒會惦記上愛女,所以這些天夜里周海涵都是徹夜未眠,親自帶著護院們一起守護周婉華。
然而只有千日做賊,哪能千日防賊。
再嚴密的戒備,終究還是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昨天夜里四更天時分,連續(xù)熬了三個通宵的周海涵一行人早就疲憊不堪,本想強撐著熬到天亮,卻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海涵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才睜開眼就看到身后女兒閨房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心知不妙,來不及叫醒護院們,他就焦心如焚地推門而出。
但是房間里的景象差點讓他一頭昏死過去。
只見視若珍寶的女兒周婉華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粉臉煞白一片,姣好的五官驚惶而扭曲,已然是斷了生機。
最讓周海涵感到絕望的是他明明看到真兇就在眼前,偏偏沒有半點勇氣為女兒報仇雪恨。
……
“那真兇到底是何方神圣?”
袁玉堂沉聲向情緒奔潰大哭的周海涵問道。
周海涵強忍心中悲慟,泣不成聲道,“嗷嗷嗷,回,回真人話,那兇手,兇手……”
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周海涵歇斯底里地吼道,“那兇手根本就不是人啊,嗷嗷嗷~”
說完周海涵就癱軟地下,口吐白沫瘋狂地抽搐,嚇得他夫人和周圍的家丁仆人們急忙圍過來撫胸拍背,一番折騰才沒當場出了人命。
兇手根本不是人?
這句話很有歧義。
到底是指兇手手段殘忍沒人性,還是指兇手就是非人類呢?
看著氣若游絲的周海涵,袁玉堂心知短時間內(nèi)指望不上他了,索性向同樣悲傷但還算平靜的周夫人請求道,“夫人,貧道雖年幼,但略懂仵作勘查手段,根據(jù)尊夫所言,貧道懷疑連環(huán)兇案后另有蹊蹺,若想查明令千金和眾多無辜枉死少女的真正死因抓拿兇手,恐怕需開棺驗尸,還請夫人行個方便。”
“這……”袁玉堂的請求讓周夫人無比為難。
須知道死者為大,遺骨不容褻瀆。
但袁玉堂又說得言之鑿鑿,周夫人一介婦道人家哪能下得了決定。
好在周海涵還算清醒,虛弱地點頭示意周夫人同意。
他實在是恨透了兇手,也恨透了懦弱的自己,任何報仇的可能,他都絕對不會放過。
征得同意后,袁玉堂便隨同送葬隊一起回到了烏家村的義莊,安頓好呶呶之后,他便準備開棺驗尸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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