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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傍晚聚餐時間


飯館叫老黎飯館。

        噴了漆的棕紅色招牌,刻上去的店名,里頭黑棕色的木桌木椅,桌上墊著回字形紋路的桌布,墻上掛著色彩張揚濃郁的羊毛掛毯,燈吊著,燈泡籠在印花的玻璃罩子里,西班牙紅磚上映出魚兒、鳥兒、花兒的影子。

        沉甸甸的木頭柜臺上趴著一只懶洋洋的肥橘貓,曬著太陽,毛尖顯出毛絨絨的金色,客人來了,眼睛慢吞吞睜開一條縫,而比起貓更冷淡的,是柜臺后侍弄滴水觀音的瘦高男人。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葉尖那點褐色,細長的眉耷拉著,指尖動作極其小心,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tài)。

        “老黎啊,我們來了!”

        明暉跟進自家門一樣熟稔,插著大衣口袋極其熱情地湊上柜臺,先掏出手毫不客氣地揉了一把肥橘貓的大屁股,直把橘貓惹得“喵”一聲長叫,翻了他一個白眼,扭著肥嘟嘟的大屁股跳下了柜臺。

        明暉欺負完貓,笑嘻嘻地看向男人:“干嘛呢,你這草又怎么了?”

        男人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掃了他身后的兩人一眼,才冷淡地道:“自個找地坐,別吵吵。”

        養(yǎng)貓的店,冰山臉的店主。

        簡歡自個兒覺得,男人看他們這群人的眼神還不如他看那盆草多情。

        “行吧行吧,”明暉習(xí)以為常地扭過身,招呼簡歡,“小學(xué)妹喜歡坐哪兒就坐吧——”他忽地一頓,笑眼巧妙地一彎,瞥了邊伯賢一眼,笑得更是如春風(fēng)般溫暖:“干脆和我們坐一桌,拉進一下我們前后輩之間的距離嘛。”

        簡歡也來不及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就被明暉滿是真誠的眼神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鬼使神差地就跟著他們坐下了。

        “誒喲,冷死了今天——你們倆咋都有奶茶喝,喲,田田他家買的?”明暉伸手去拿邊伯賢擺在桌上的奶茶,納罕道,“你不是不喝熱的奶茶嗎?”

        他眼睛一亮:“那不如給我喝吧——”

        “現(xiàn)在開始喝了,”邊伯賢在明暉的手指尖捧到杯身前一把拿開奶茶,微笑,“手,遠點。”

        明暉一愣,一聲笑意味深長:“哦……”

        邊伯賢看著也像是這家店的老客,自如地去一邊的木桌上拎來了一壺?zé)岵瑁_三盞瓷杯,倒了三分之二,分別推到二人面前,坐下后對簡歡道:“這家店來過嗎。”

        簡歡正在看墻壁上的羊毛掛毯,只覺質(zhì)感上佳,顏色濃麗,立體感十足,里頭的人啊景啊,都要逃出來了。

        她回了神,對邊伯賢搖頭:“沒。”

        店她是見過的,只是一直沒進來過,情調(diào)和消費是掛鉤的,布置精美些的店鋪,人均消費得過百,平日她自然不可能來吃。

        明暉抿了一口熱茶,嘆了一聲暖和,又熱心地給小學(xué)妹解釋起來:“喜歡這個啊,這個是手工制作的波斯地毯,老黎在上個月jy主辦的進口商品展銷會伊朗展區(qū)買的,還挺好看的吧。”

        他湊近了,掃了柜臺處仍然盯著滴水觀音在深思的男人,回頭壓低聲音道:“死貴死貴的,就這么一條,一萬七千三百rmb,敗家吧。”

        簡歡霎時瞪大了眼睛,恭恭敬敬地離這條價值不菲的掛毯遠了些,連茶水也拿得遠了些,老老實實地收回想要上手摸一摸的心思。

        “說話就說話,”邊伯賢毫不客氣地伸手拍在明暉的腦門上,道,“湊這么近干什么?”

        “你急什么,”明暉絲毫不生氣,反而不懷好意地笑起來,單眼皮的桃花眼眼角一翹,曖昧又欠揍,他看向簡歡,“小學(xué)妹,你看某人好像酸得很呢?”

        邊伯賢一抬眼,本就有些下垂的狗狗眼此時一瞇,平直的眼部線條無端地凌厲,看得明暉有些發(fā)怵,打著哈哈看向門口:“誒呀,怎么還不來人啊……”

        簡歡只得靦腆一笑,也不回答。

        后邊六點前,人陸陸續(xù)續(xù)都來了,一圓桌能坐個十人,擠一擠,坐了五桌。

        店鋪鋪面不小,但現(xiàn)在滿滿當(dāng)當(dāng)擠著人,這少一條凳子,那缺一副碗筷,招呼聲此起彼伏。

        按道理,學(xué)生會聚會自然是各個部門的人聚在一起,各個部門的頭頭聚在一桌等著下屬們來問候。

        邊伯賢是校文藝部部長,明暉是校學(xué)生會主席,兩人自然坐在一桌,帶著作為學(xué)生會新人的簡歡一同,坐在一堆副部長、部長、副主席、主席里頭。

        同時間段進學(xué)生會的同級生們不得不多打量簡歡幾眼,心里琢磨著怎么回事,然后臉上對前輩們擺出恭敬熱情的笑容來。

        坐在邊伯賢邊上的是那位學(xué)姐——那位似乎拿走過簡歡炸雞外賣的學(xué)姐,她是文藝部的副部長,邊伯賢的左臂右膀,簡歡和她不是一個部門,也未一同工作過,不太認得她,現(xiàn)在一介紹,才知道世界如此之小。

        “邊伯賢,奶茶我喝一口。”學(xué)姐一來就拿過邊伯賢的奶茶,毫不顧忌的把吸管往嘴里送。

        “不行,”邊伯賢一把搶回奶茶,一口全部吸光,面不改色地道,“沒了。”

        學(xué)姐目瞪口呆:“呀……有必要嗎……”

        托邊伯賢的福,第一次人到的如此齊全,菜還沒上來,人都齊了,作為領(lǐng)導(dǎo)者,明暉免不了出點主意活躍氣氛,比如,讓部長們一個一個做才藝展示。

        “我是文藝部副部長,音樂學(xué)院21級的金茗,‘濃茗洗積昏,妙香凈浮慮’的那個茗,”學(xué)姐介紹自己時,將長卷發(fā)撩至耳后,大大方方地道,“我給大家唱一首歌吧。”

        學(xué)姐唱歌一聽就是練過的,高音清亮,低音溫柔,一首情歌唱得濃情至極,而人的臺風(fēng)也好,絲毫不露怯,渾身都是自信。

        簡歡跟大家一起打著節(jié)拍,想著邊伯賢剛剛放給她聽的歌里就有這首歌,果然同是音樂學(xué)院的藝術(shù)生,關(guān)系也好,聽歌的品味都相似。

        她看見,學(xué)姐唱的時候會看邊伯賢,眼睛明亮,而邊伯賢也是笑著的。

        一曲畢,鼓掌聲后,外聯(lián)部的部長帶頭起哄:“欸欸欸,金茗你先別坐啊,讓伯賢和你一起唱一首唄。”

        似乎金茗和邊伯賢之間有什么曖昧的關(guān)系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幾個部長都露出微妙的笑容,只有一貫最會察言觀色的明暉卻突然沒了眼色,擺手阻止:“起什么哄,金茗剛唱完呢。”

        “欸,老明你怎么回事啊,”外聯(lián)部的部長沒接收到明暉的眼神,奇怪地道,“金茗一口氣能唱十首,你怕她累著啊?”

        明暉嘖了一聲,看了一眼簡歡,站起身道:“行了行了,都說了一人一首,金茗趕緊過來歇著吧,這些人就是想拖延時間,你們幾個一個都跑不掉啊。”

        他不顧幾個部長的抗議聲,一把邊伯賢拉起來:“老邊,上啊。現(xiàn)在這兒多少妹妹都是為了看你來的,來來,趁現(xiàn)在看個夠啊,以后可就看不到了啊。”

        邊伯賢只垂眼看了簡歡一眼,她的神色一直是懵懂而拘謹(jǐn)?shù)模蛑皿w的微笑,仿佛面對這些風(fēng)波她所要做的只是站立一旁。

        “行。”他說罷,清唱了一首抒情歌。

        簡歡知道邊伯賢唱歌好,但就是不知道這么這么好,她看到很多同級生都拿出手機偷偷錄像,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拿出手機,忽而對上邊伯賢的眼神,又慌得只能低下頭,唱完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只能跟著大家一起拼命鼓掌。

        “什么歌,沒聽過啊,”明暉把手都拍爛了,等邊伯賢坐下,他拿出手機道,“挺好聽的,歌名是什么啊,我搜一個。”

        “我自己的歌,”邊伯賢道,“沒聽過正常。”

        “呀邊伯賢,”金茗拍了邊伯賢肩膀一巴掌,“你怎么寫了新歌都沒告訴我啊,我給你填詞啊,以前不都是我填詞的嗎。”

        “不得了了,情歌啊邊伯賢,你有喜歡的人了?”明暉適時插入對話,“寫給誰的,說說說——”

        “反正不是寫給你的。”邊伯賢瞥了他一眼。

        明暉一彎眼,笑得特別意味深長,像只偷看了別人日記本的狐貍,“哦哦哦”地起哄:“鐵樹開花了啊。”

        “你才是鐵樹,”邊伯賢沒說什么,金茗一板臉,不高興了,“你全家鐵樹,邊伯賢有沒有喜歡的人你知道個屁啊,你他媽再嘴——”

        明暉立刻舉起手投降:“行行行,我知道個屁,姑奶奶你別生氣了啊。”

        金茗仍是不依不饒:“你要再亂說,我撕爛你的嘴——”

        “欸!”明暉一看后廚里走出一個瘦高的影子來,如獲救星般大喊了一聲,“欸老黎,第一個上了什么菜啊?我快餓死了!”

        “別吵吵,”來人姿態(tài)優(yōu)雅地放上一盤菜,眼睛一斜,給了明暉一個冰冷冷的眼神,“想死嗎。”

        明暉吞了口口水,自覺地往邊上一瞟,目光觸及那些一臉好奇的學(xué)弟學(xué)妹們,嘴巴又找到了振作的理由:“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老黎飯館的大老板兼主廚,也是你們的學(xué)長啊,跟我一級的。”

        一群低年級的菜鳥們?nèi)跞醯卮蛄恐@個身高目測一米八五以上瘦削高大的男人,即使圍著可愛的黃色小雞圍裙,冰山氣場依然十分強大。

        男人冷淡道:“我叫黎桓。”

        沒人敢出聲,只有明暉很捧場:“哪個桓?”

        金茗白了明暉一眼:“老黎之前不是說過嗎,‘竹風(fēng)搖永日,思與子盤桓’的桓。”

        明暉瞪了金茗一眼,這不識趣的丫頭,看不出他這是在暖場子嗎:“問你沒有,啥古詩詞花里胡哨的,老黎,你說哪個桓?”

        男人顯然沒了耐心,挑眉反問:“你說哪個桓?”

        氣氛更冷凝了。

        “誒呀,那個桓嘛,就是古代立在驛站、官署等建筑物旁作標(biāo)志的木柱,華表知道吧,”明暉拍拍黎桓堅實的背,不知死活地調(diào)侃道,“你看這木的,就是個柱子。”

        眾人:“……”

        忽然,黎桓破天荒地笑了笑:“倒也沒錯。”

        明輝一愣。

        小店內(nèi)光影像是游魚,殘暉落入,地磚紅得明朗,滴水觀音綠得欲滴,黎桓這家伙,突然有點像畫里的人。

        這是什么鬼濾鏡。

        今天天氣,這么晴好嗎。

        這邊在喧鬧,邊伯賢卻是看向簡歡,這小姑娘不知從何時就開始走神了,好像有些困了,也可能是本來就散漫。

        小姑娘的睫毛不是很長,也不密,一根一根分明,直直的,有些倔,皮膚不白,人也不瘦,不惹人憐惜,愣愣的,木木的,眉目很寡淡,比清湯寡水還要平淡。

        無聲無息中,奶茶喝了一大半進去,吸管頭被咬得坑坑洼洼,大概是剛剛聽他們聊天時覺得無聊,但又不好說什么,只好咬吸管頭解悶。

        乖而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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