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003年9月20日，阿斯塔西亞

        “酷拉皮卡……”

        旋律擔心地看了金發的青年一眼。對方仿佛被她的聲音喚醒，緩緩抬起頭來。

        “到了嗎？”他問。

        旋律無言的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前，維羅妮卡走上樓來，告訴了他們一個地址，對他們說那是幻影旅團的基地。

        “明明說定了由我殺死那只蜘蛛，為什么突然變卦了？”被強硬的攔在了這間房間里的酷拉皮卡如此問道。

        “那只……？啊，你是說俠客嗎？”染血的少女歪了歪頭，“那當然是因為計劃有變啊。庫洛洛隨時會來，你的戰斗力不應該被用在這種地方——使用火紅眼，對你的身體負擔很大吧？”

        酷拉皮卡的瞳孔微微一縮。

        “為什么你會知道我的能力？”

        “都說過了，是書上看的呀�！�

        “……”酷拉皮卡知道就這個問題再問不出什么了，于是他問了另一個問題，“我的能力對我的負擔再大，也比你的能力負擔要小吧。既然庫洛洛隨時會來，那你為什么——”

        “那當然是因為，把我的身體破壞到現在這個地步，原本就是我計劃里的一環啊�！�

        用手絹拭凈了臉上的血痕，少女抬起頭來，露出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慘白的右手抵在胸口，那孱弱的心跳讓她的笑容越發明媚起來。

        “雖然我們在很多方面都有很大的分歧，不過，我想這一點，你一定與我一樣吧，酷拉皮卡？”琥珀色的眼睛注視著他，“——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不管犧牲什么，都要把那群蜘蛛拖進地獄里去。”

        那一刻，有如假面一般的笑容，終于從少女的臉龐上脫落了。旋律猛地抬手捂住耳朵，想要抵抗那核爆一般的心聲！

        ——在共鳴。

        酷拉皮卡的心聲，竟然在與那瘋狂的心音共鳴！

        “你要我做什么？”他問。

        “去殺了留守在那個基地里的蜘蛛�！彼�答。

        “那你準備做什么？”

        “我在這里等著。”

        “如果我拒絕呢？”

        “也沒有什么要緊的�！本S羅妮卡再次歪了歪頭，“最多也不過是，放走幾只蜘蛛而已�！�

        “……”

        “你是一道保險，酷拉皮卡。如果我失敗了，還有你�！�

        維羅妮卡走過去，用猶帶著血腥味的雙手捧起了他的臉。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們從對方的眼中發現了如出一轍的毒火，那是被壓抑的仇恨的火焰，一旦出閘就將燃盡一切。

        于是她說了。

        “直到蜘蛛的血流干之前，我的怨恨都無法平息——你也一樣�！�

        她很輕很輕的笑出聲來。

        “你也聽過吧，最重要的東西消失的聲音�！�

        酷拉皮卡的眼瞳在那一瞬間變得血紅。

        旋律痛苦地捂緊耳朵。那一瞬間兩人爆裂開的心聲讓她的雙耳幾乎失聰，無論是悲傷還是憤怒都已達到瘋狂的極致，所有的情緒無法遏制的噴涌而出，將一切燃燒殆盡，燃燒、炸裂、爆發、灰飛煙滅！

        “你明白的吧，酷拉皮卡，他們在看著我們�！本S羅妮卡將額頭抵上酷拉皮卡的前額，看著他血紅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直到我們將他們失去的東西帶回為止，他們的眼睛都不會合上。”

        ——是啊，他明白的。

        酷拉皮卡想，他是無法拒絕她的提議的。

        所以他才會在這里。

        “酷拉皮卡……”旋律擔憂地望了他一眼，“那位小姐——”

        “我知道，她并沒有將一切都告訴我，起碼，她一定要殺死所有蜘蛛的理由，并不是那個�！�

        酷拉皮卡淡淡的說。

        如果她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憎恨庫洛洛·魯西魯而不是憎恨幻影旅團本身，那么，她只要殺死庫洛洛，將被奪走的東西奪回來就好。有必要付出這么大代價，花費這么長時間，設下這么大的圈套嗎？

        “但是，她想殺死幻影旅團的心是真的，而且她已經向我證明了她可以做到�！�

        他說。

        “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漆黑的鎖鏈在青年的手臂上不住顫動，酷拉皮卡緩緩抬起頭來，火紅眼在黑暗中紅的仿佛九年前流滿焦土的鮮血。

        那一夜的火至今還在他的靈魂中燃燒，那一夜的血至今還在他的心里流淌，那一夜的亡者們至今還在用空洞的眼睛注視著他。所以，無論是出賣靈魂，還是與魔鬼合作，他都要將那群蜘蛛，拖到地獄里去！

        旋律注視著酷拉皮卡，眼底涌起沉重的哀傷。

        “可是酷拉皮卡，你從來沒有想過復仇結束后要做什么嗎？”

        酷拉皮卡腳步一頓。

        “那種事情……”他道，“想了也沒有什么意義。”

        旋律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難起來。

        真是夠了……無論哪個都一樣……不管是酷拉皮卡還是那位小姐……全部都這樣！簡直就是——想要同歸于盡一樣！

        她的唇動了幾動，所有勸說的話語都凝固在唇邊，最后出口的只是這樣一句話——

        “小心，我聽到有兩個心聲，其中一個和奇犽很像，是訓練有素的心跳聲，輕的幾乎聽不到�！�

        是啊，他們放棄了自己的未來，才能走到這里。那么作為朋友，唯一能為他們……不，能為他做的就是，成為他復仇的力量！

        酷拉皮卡微微一怔，對旋律點了點頭。

        “謝謝你，旋律�！�

        而后伸出手來，將她留在了【圓】的邊緣。

        “你留在這里就好。如果我的心跳消失了，那你不要猶豫，立刻就跑�！�

        旋律無言的點了點頭，她的能力更適合輔助，而不適合戰斗。前方的戰場，是她所無法踏入的。她所能做的只有在這里聽著，將敵人的方位通過無線麥報給酷拉皮卡。這是她所能為他做的，僅有的一件事。

        酷拉皮卡微笑起來，轉身邁步，踏入了庫嗶的【圓】的領域。傍晚的風拂動他的金發，仿佛多年前他離開窟盧塔族的駐地，前往外面的世界尋藥的那一天。只是這一次沒有派羅在背后注視著他了……再也沒有族人會在背后注視著他了。

        所以，他也不會再回頭了。

        ——我愿能與所有同胞分享喜樂

        ——愿能與他們分擔悲傷

        ——請您永遠贊美窟盧塔族人民

        ——讓我們以紅色的火紅眼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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