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先看那個《逃生者》的劇本，這部戲的導(dǎo)演是我在國外認(rèn)識的朋友，這劇本是他自己寫的，屬意讓你來演這個主角，劇本我也看了，很不錯的題材，如果你有這個意向，這兩天我們見一面，大家都約出來好好談?wù)勥@部戲。”

        顧川說好的劇本，一定是不差，但是要她演……

        “顧川，你還是讓你這位朋友，另選他人吧，你也知道，我懷孕后，慢慢就轉(zhuǎn)戰(zhàn)幕后了，現(xiàn)在雖然還接著劇，卻沒有特別重的角色，等時(shí)機(jī)合適，我就會全面隱退，所以我不打算再接分頭很重的角色了。”

        “我知道，”顧川笑了笑，“我也清楚你的想法，但是能不能等你看完劇本再說？這是一部，有望讓你競爭明年影后的作品，在最輝煌的時(shí)候，急流勇退，在整個舞臺上，留下你最絢麗的背影，這比你畏手畏腳，在別人眼中被逼退出娛樂圈要榮耀的多。”

        高歌低笑，“你知道我并不在乎這個。”

        “但是你的團(tuán)隊(duì)需要，”顧川不緊不慢的幫她分析利弊，“你知道一個影后的含金量有多少嗎，光是這一個獎項(xiàng)，就可以讓你劇本接到手軟，你想捧新人，資源是根本。”

        高歌沉默了。

        上次因?yàn)槟遣繉m斗劇，讓對方擺了一道，坑了慕云澤三千萬的廣告贊助，她就一直耿耿于懷。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有名，有曝光度，就算演技爛成渣，劇本也是成堆的往你這里送，要不然，就只能通過投資這種方式，往劇組塞演員。

        高歌思索兩句，終于松動，“好吧，我先看下劇本。”

        “等你看好了，跟我聯(lián)系，我們這幾天約個時(shí)間，好好談?wù)劇！?

        “好。”

        掛了電話，高歌將《逃生者》的資料調(diào)出來，打印了一下。

        裝訂好之后，翻了兩頁，卻有點(diǎn)力不從心。

        她現(xiàn)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整個腦子亂哄哄的。

        電腦左下角的新聞不停的跳動，她煩心的去關(guān)，卻不小心點(diǎn)開。

        新聞里說的是一個懷孕的女孩兒，為了救自己白血病的弟弟，流掉孩子后，去捐獻(xiàn)了骨髓，新聞里大肆宣揚(yáng)著這個姐姐的偉大。

        高歌攥緊拳頭，刷的一下，將電腦插銷拔了。

        她站起身，離開書房。

        焦慮的在客廳來回踱步。

        如果那個姐姐沒有救她的弟弟，是不是就要背負(fù)千夫所指的罵名？同樣是命，難道選擇自己的骨肉至親就是罪？

        高歌坐在沙發(fā)上，將臉埋在掌心，她若是真的有自己講的那般冷血就好了。

        她在沙發(fā)上坐了好久，等抬起頭的時(shí)候，眼圈都紅了一大片，拿起手機(jī)，終究還是撥通了慕云澤的電話。

        慕云澤的那一聲“喂”字傳過來的時(shí)候，高歌就有點(diǎn)收不住情緒。

        “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

        慕云澤怔了一下，語氣不由得緊張了些，“怎么了？”

        高歌抱著雙膝坐在沙發(fā)上，悶聲道，“我想你。”

        慕云澤心頭發(fā)軟，聲音也不由溫和了幾分，“兩天，再有兩天我就一定會去。”

        高歌不說話，卻抱著手機(jī)不撒手。

        慕云澤哪里不清楚高歌的習(xí)慣，她這是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如果他不先提起，她能干脆不說。

        “發(fā)生什么事了？工作不順利？”

        “不是，”高歌攥了攥手機(jī)。

        “那是怎么了？”慕云澤難得表現(xiàn)的十分有耐心。

        “……你都知道了吧，”高歌輕聲道，“你知道我跟曲挽歌的關(guān)系，是不是？”

        慕云澤沉默。

        高歌伸手蓋住半邊眼睛，好久，才道，“我跟蕭茵骨髓配型合適，你也知道是嗎？”

        “是，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

        “那我為什么不說？”慕云澤反問，“我明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我為什么要說？”

        高歌沉默下來，她并不是想質(zhì)問慕云澤，她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管是捐獻(xiàn)，還是冷眼旁觀，她都沒辦法做到，可世上的事情偏偏就是這樣，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逼著你做出一個殘忍的抉擇。

        “高歌，”慕云澤第一次這么鄭重的連名帶姓叫她，“誰都不是圣人，誰也無法做到令所有人都滿意，這中間沒有所謂的平衡點(diǎn)，就算有，那也是暫時(shí)的，你想救蕭茵，如果你想問的想法，我可以很誠實(shí)的告訴你，我不會同意你捐獻(xiàn)骨髓，我除了是你的丈夫外，也是孩子的父親，我比誰都渴望他的到來。”

        “前幾天，我在家看到你的上網(wǎng)記錄，看到了你查的那些東西。”

        高歌一怔，慌張解釋道，“那天我見了蕭茵的父親，當(dāng)時(shí)回來之后，頭腦很亂，我并不是真的想打掉孩子捐骨髓，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狠得下心……”

        高歌閉上眼睛，聲音透著疲憊，“今天蘇靖歡又來質(zhì)問我，我真不明白，我只是想保護(hù)我的孩子，我有什么錯，為什么一個兩個，都來指責(zé)我？她除了生了我，她又為我做過什么，現(xiàn)在卻要我以命換命，憑什么？可我又真的做不到不聽不問不管，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乖，我知道，”慕云澤打斷她的話，“你的善良，我比誰都清楚，但是捐獻(xiàn)骨髓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說好嗎，也許那時(shí)候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也許吧，”高歌心不在焉，慕云澤又溫聲勸慰了兩句，臨掛電話的時(shí)候，高歌突然道，“我想去咨詢一下醫(yī)生，看看孕婦是不是真的不能捐獻(xiàn)骨髓。”

        慕云澤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如果能讓你求個心安，就去吧。”

        答案他們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做，顯然又不符合高歌的性格，死了心也好，反正很快他就回去了。

        “我不會不要孩子的，”高歌輕聲道，“我跟你一樣，無比期待它的到來。”

        慕云澤唇角彎了彎，“我知道。”

        掛了電話，高歌心里比剛剛好受了許多。

        這個世上，最懂她的還是慕云澤，有些事做不做是一回事，盡力又是一回事，只求問心無愧，只求心安。

        她花了一晚上時(shí)間，看完了《逃生者》的劇本，這是一部講述販賣婦女兒童團(tuán)伙案的故事，以女主人公抵抗逃亡為線索，牽引出整個跨國販賣人口的驚天大案。

        題材非常新穎，故事性很強(qiáng)，又弘揚(yáng)正能量，難得一見的好劇本，她的確有這個興趣，所以看完之后，第二天一早，就跟顧川聯(lián)系。

        顧川今天出外景，約定明天上午見面，兩人達(dá)成一致后，高歌就換了衣服，去了醫(yī)院。

        慕云澤給她安排了坐診醫(yī)生，幾乎沒有花費(fèi)什么時(shí)間，就見到了本人。

        她將自己的來意說明之后，醫(yī)生當(dāng)成就給她否認(rèn)了。

        “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家醫(yī)院，沒有一個醫(yī)生，敢冒這個險(xiǎn)，即便動員針不會對胎兒造成損害，抽取骨髓的過程，卻相當(dāng)?shù)膿p耗身體，孕婦的抵抗力，體質(zhì)，本來就比常人差，就算挨過去動員針，后期也會因?yàn)樽陨眢w質(zhì)原因，而造成流產(chǎn)，得不償失。”

        高歌怔了怔，“所以要捐獻(xiàn)骨髓，就只能先打掉孩子？”

        “目前這是醫(yī)學(xué)界一致認(rèn)為最安全的做法。”

        高歌垂下眼簾，好一會兒才道，“我能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醫(yī)生點(diǎn)頭，“當(dāng)然可以。”

        “如果不是親屬關(guān)系，骨髓配型的概率有多大？”

        “這個要看患者的血型，還有基因結(jié)構(gòu)，只要不是特別稀有的血型，比如熊貓血，一般來說，概率還是挺高的，但是尋找過程，比較費(fèi)時(shí)費(fèi)事，白血病目前的治愈率還是很高的，只不過很多患者耗不起，等待骨髓的過程太漫長，而且白血病后期，病人多臟器衰竭，其實(shí)是很痛苦的，如果親屬配型合適，自然最好，不能的話，就只能等。”

        “我知道了。”

        高歌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道，“麻煩您了。”

        “不客氣。”

        從診療室出來，柯木青就迎了上來，將外套幫高歌披上。

        高歌道了聲謝，抬眸的時(shí)候，剛巧看見拿著化驗(yàn)單朝這邊走來的曲挽歌。

        她動作僵了一下，手指輕輕蜷縮，然后垂下眼簾整理著衣服。

        曲挽歌的視線平靜的在她身上劃過，而后徑直跟她擦肩而過。

        高歌攥著衣服的手，輕輕松開，接著自嘲的勾了下唇角。

        沒有利用價(jià)值，果然連看都不屑。

        “柯助理，我們走吧。”

        淡淡的說了這么一句，高歌率先朝電梯走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電梯消失，曲挽歌才轉(zhuǎn)過身。

        他望著電梯的視線，平靜而暗沉，手里的化驗(yàn)單，已經(jīng)被她揉成一團(tuán)，看不清本來的樣子。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早上，高歌早早就起來梳妝換衣，她跟顧川約定的是上午十點(diǎn)，吃完早餐，又看了會兒劇本，就做柯木青的車前去赴約。

        跟顧川約定的是一家茶樓，大早上沒什么人，茶樓伙計(jì)還是相當(dāng)熱情，帶著高歌去了事先預(yù)定好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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