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太子師
第519章 太子師
大明新朝的太子,注定壓力山大。
不僅頭上有個冷酷無情、乾綱獨斷的開國父皇,而且本身也被滿朝文武寄予厚望,甚至想方設法,加以謀劃。
唯一好處,大概就是太子的儲君之位很難動搖。
朱怡炅就肯定不會允許,因為其他皇子登極篡位,就意味著必定要跟某些利益群體合作,那他改革的成果頃刻之間也就付之一炬。滿朝文武同樣也不希望隨便換儲君,儲君更換代表朝堂清洗,黨同伐異,牽連甚廣。
只有小太子覺得不爽,才剛十歲大的娃娃,就沒有玩耍時間了。上午得跟著先生們讀書識字、歷算天文,下午還要習武和學會看地圖。并非單純的大明版圖,而是連帶山川河流,軍事地理都要去學,還要了解各國人文,屬國關系等等。
朱怡炅不指望兒子一定要文武雙全,但至少得了解一些基本的軍事常識,還有外藩關系,免得繼位以后淪為睜眼瞎,被文臣武將牽著鼻子走。
到了晚上睡覺前,還會專門抽空前往考校,而且完全沒有周末概念。除非一些古代法定節假日,因為先生們放假休息,才能得到休息時間。
朱怡炅倒不覺得有多辛苦,別問,問就是高中三年,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
自己這位小太子至少還有錦衣玉食,還有光明的未來,甚至睡覺也能趕在八點前,而且早上八點才起床上課。
當日得詔后,僅僅過去數日。
王聞遠一身正裝袍服,帶著皇帝賜予的令牌,再度入宮。
前些天他專門抽空去信老家蘇州,說自己被皇帝遷調南京,并且還得了個太子師的差事。所以告知子女自己便不回家了,反正子女都已成家立業。
來到宮城,取出令牌驗看。
早已準備多時的皇帝秘書官連忙提筆記錄,從今天起,七日后才能再度入宮為太子教書。
在秘書官引領下,王聞遠從偏門入宮,穿越繁雜走廊過道,總算到達一處殿室。
這里還屬于外廷,太子目前年紀太大,并沒有開辟東宮,所以還是住在內廷范圍。
見到王聞遠被領著進來,十歲的太子雖頗為好奇,但卻沒有大聲喧嘩。
秘書官說道:“太子殿下,這位便是王聞遠王先生,受陛下安排,今日特來教習殿下讀書。”
太子朱伯圻這才起身上前,恭敬行禮:“學生拜見先生。”
“嗯。”
王聞遠先是點頭,受了這一禮,隨后才拱手還禮:“臣拜見太子殿下。”
就算唐甄那個在書中諷刺皇帝權貴的,平時也還是會注重君臣禮儀,要不然他哪能活到壽終正寢,早被誅滅九族了。
王聞遠很快進入狀態,清了清嗓子說道:“今日第一天上課,便不講深奧復雜的,不知殿下可讀過《三字經》?”
朱伯圻驕傲點頭:“自是讀過,這是小孩子才學的開蒙讀物,我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王聞遠笑道:“既然讀過,那臣請問太子,《三字經》第一句是何言?”
<div class="contentadv"> 朱伯圻回答:“人之初,性本善。”
王聞遠搖頭:“錯了,人之初,怎會性本善?正確的,該是人之初,而性本惡也。”
朱伯圻一愣,顯然沒跟上王聞遠的節奏:“可是以往先生都說,人之初,性本善……”
王聞遠不等太子講完,就開口打斷:“不過是儒家為了愚民弄民,而故意編撰偽造的虛言。莫說天下百姓,便是那些一方大儒們,又有哪個能沒有私心。所作所行,必定帶有某種目的性,便是剛出生的嬰孩,為了活著也要讓母親承受十月懷胎之苦。若真有人性善良,無私無畏之人,那也只能是個死人。”
這番言論,很多地方細細深究的話,明顯是謬論。就算換到學術爭論,那也屬于強詞奪理。
不過這對王聞遠來說沒什么大問題,他本來的目的就只是為了闡述自己的學術觀點。而且告知太子,不要太過于深讀那些書籍經典,尤其是儒家經典中的一些愚民理論,這樣只會讀成個書呆子。
王聞遠趁熱打鐵:“所以殿下今后也當明白,人性皆是功利為主。天下熙熙,皆為利往。世上若真有不求功利者,那必是害民累民之輩(說的古代),殿下應當敬而遠之。對儒家經典,也當看一半,留一半。”
朱伯圻皺著眉,似在思考先生深意:“看一半,留一半?可若是儒家經典都是如此,愚民害民,那為何大家還要去學?”
王聞遠點頭:“這些我們日后再慢慢去說,而且儒學經典雖然害民愚民,但殿下肯定還是要學的。只是殿下須謹記,只能依其為器具,卻不可真正倚為臂膀。不僅僅是儒學經典,還有其余各學各派。殿下日后繼位登極,垂裳而治天下,也當時刻深躬謹記,不可事事剛愎獨斷。君臣君臣,臣子不能離了君王,君王亦不能離開臣子,沒有臣子約束的皇帝,只會……”
眼看王聞遠越說越離譜,不遠處的秘書官忽地開口提醒:“咳咳,王先生,您是陛下授命來教習太子讀書的。”
說罷,掏出一本冊子,提筆記錄:“王聞遠今日教習太子讀書,言論過激,涉及君臣。”
王聞遠瞬間清醒,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理解皇帝的用意。
皇帝叫他過來給太子教書,看重的不是他學問有多么高深。而是他不喜儒家學派,甚至還鄙視氣理心性,重視農商合道等等,離經叛道之怪論。
可不是讓他給太子宣講自己那套虛君重臣的理論學派,這要是真說給太子聽了,怕是馬上就得被皇帝拉去流放黑龍江。
王聞遠心中頗為可惜,對于老師唐甄的《潛書》,他是極為推崇的,尤其現在晚年更是如此。
不過還好,雖然皇帝不讓他給太子講,但沒禁止他今后給南京國子監的學子們講。
雖然大概率那些學子們也不會聽,能去南京國子監讀書的,哪個不是奔著貨與帝王家去的。
反對皇帝權貴,這不是神經病嗎?
但這沒有關系,他如今可是太子師,又在南京國子監教書。
人的名,樹的影。
這些學派日后,總能在天下學派中占有一席之地。
而且,他剛剛還罵儒學害民,皇帝秘書官也沒有來勸阻,更沒有記錄。這說明皇帝就算不厭惡儒學,也肯定不喜儒學,不希望太子被儒學深度影響,甚至其它學派也是如此。
若是這樣的話……王聞遠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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