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西域

        大明海軍護送吉大港總督前往孟加拉，這也是海軍都督府首次單獨對外的軍事作戰行動。

        海軍都督府是跟隨當初的四大都督府，于第二年設立，只不過建立之初的海軍都督府，不僅軍事存在感極低，而且長期屬于陸軍四大都督府的附屬衙門。

        這源于中國長期以來，對于制海權的不重視。

        哪怕大明新朝的幾次對外戰爭，海軍都發揮了重要作用。可放到朝廷中樞，就連樞密院也認為，海軍頂天就是預防沿海邊患，真正擴張領土還是得靠陸軍。

        當然，也是在于明軍的戰艦與火炮開花彈太厲害，導致海戰的烈度大大降低了。

        此番前往孟加拉接收吉大港殖民地，并且與英國人聯手對抗法國人。

        朱怡炅專門借著不對外戰爭，對內休養生息的機會，讓海軍都督府獨立制定出兵計劃。

        既是加強海軍的獨立性，也是一步步加大海軍都督府的分量，不求完全與陸軍分庭抗禮，至少也不能淪為純粹的附屬衙門。

        孟加拉且先不管待，今年開春雪化。

        在南京待了兩個多月的噶爾丹諾爾布，與中國的冊封使者一起，啟程返回土爾扈特。

        正使還是李泓，因為這家伙在鴻臚寺的官職分量夠足，而且有過幾次出使西域準噶爾（不要糾結名字，這里的省名打不出來）的經驗。

        副使為王禮的長子王政，起先為了避嫌，也是為百官表率，不讓皇帝太難做。所以一直壓著這個兒子，不使其升遷太快。

        但是如今已然不必，都在著手準備三請三辭了。

        王政雖是靠父蔭，官路上也算順風順水，但他卻并非真的胸中無才。

        畢竟，有首輔爹刻意壓著，至多就是升遷時給些照顧，這也是官場約定俗成，幾年內從吏員當到五品實權京官，還是掛靠六部，沒點真材實料可真不行。

        這次讓王政隨從出使，也是皇帝看王禮請辭，便順手提拔一下他的兒子。

        反正一應大事，還是由李泓負責。

        等這次出使完，李泓差不多也該遷調鴻臚寺卿了。

        至于原來鴻臚寺卿薛應成，則另擇他用，大概率還是外放地方，直接去做一省布政使、按察使什么的。

        這也是慣例了！

        布政使從二品，按察使正三品，鴻臚寺卿正四品。

        當噶爾丹諾爾布與使節團抵達蘭州時，都已經入夏了，孟加拉那邊明軍剛剛接手吉大港。

        蘭州布政使按規矩，與使節團交接通行文書，又補充一些淡水物資，并且派遣一名隨行官員作為向導，引著使團繼續往西出關。

        哈密衛歸附，嘉峪關雖然不再是邊鎮前線，但這里屬于西北長城邊界，還是需要通關文書才能放行。

        西安都督府又抽調一千龍騎兵，負責隨行保護。

        這也是皇帝的旨意，不派些騎兵保護不行。

        早在十多年前，土爾扈特就曾兩度派遣使團來到中國，第一批使團因為是前往藏地雪域禮佛，并請求藏地雪域的高僧前往土爾扈特傳法，途中順便前往北京拜見了康熙。

        這次的交流，清朝與土爾扈特都很滿意，當時的阿玉奇汗面臨沙俄沉重的軍事壓力，便想著拉一個強大的盟友，而康熙也想在西北找一個牽制準噶爾的屬國。

        兩邊一拍即合，阿玉奇汗很快又派出第二批使節團，這批使節團得到康熙隆重的接待，還賞賜了大量金銀禮物。

        結果回程途中，這支使節團便在中亞徹底失蹤了，沒人知道去了哪兒。

        對了，那位阿玉奇汗死的時候，正好是朱皇帝……朱大王起兵反清的第二年。

        過了嘉峪關，便是朝廷新復的玉門、安西、敦煌三縣。

        放眼望去，一片荒原戈壁，數十里內寥無人煙，就連三座縣城，也是人煙稀少。

        這里在滿清韃子時期，便沒多少漢民常駐人口，純粹就是對抗準噶爾的軍事邊鎮。

        現在就設置縣城，也是皇帝與內閣商議決定。

        必須得往西北安置移民，不可使朝廷邊關都是荒蕪之地。

        不僅甘肅邊境要持續移民，未來收復西域，也得堅持往西域流放一些罪犯，和漢民人口。

        畢竟這時候的西域還沒后世那么荒蕪，還是有不少綠洲的，不求所有戈壁灘都有漢人，至少綠洲的地盤，得讓漢人為主來建立控制。

        而且，還得將內地過多的寺廟、道觀，也得往這里搬遷，朝廷甚至可以提供財政支持。

        不是朱皇帝開始信佛崇道了，而是要控制西域，那就必須先統一這里錯綜復雜的宗教信仰，得有利于漢人朝廷官府控制的宗教占據絕對優勢。

        西域之所以長期混亂，并且與中原王朝唱反調，就是在于這里的宗教太亂了。

        南疆是綠化的，北疆是黃化，就連南疆綠化也分了大小派系，混亂不堪，還不能過審……

        李泓途經敦煌縣，婉拒了敦煌縣令的接待，只提出要參觀一下玉門關遺址。

        看著那座破敗關城，李泓無限感慨：“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如今朝廷已經收復玉門關，就連前明哈密衛也已歸附，只剩漢唐的西域都護府了。”

        王政同樣心生感觸：“漢時有十三將士歸玉門，今我大明新朝，也當收復西域，懾服諸藩萬邦。”

        “噠噠噠噠！”

        百余騎兵奔來，卻是哈密力的實際控制者，哈密衛指揮使玉素布親率騎兵前來看情況。

        “大明哈密衛指揮使玉素布，拜見朝廷天使大人！”玉素布當即下馬給李泓一行人行大禮。

        關于土爾扈特使節團的消息，西安都督府已經快馬通傳哈密衛了，所以玉素布才急匆匆趕來邊境迎接。

        <div  class="contentadv">        掃視了一圈使節團只帶了一千龍騎兵，沒有攜帶步兵和民夫，明顯不是假借遣使名義，沖著自己來的，玉素布頓時暗松口氣。

        作為哈密力地區的實際控制者，這家伙在歷史上原本應該再等幾年才會繼位，但他老爹因為與大明中國朝廷“暗通款曲”，被準噶爾汗王噶爾丹策零察覺，然后就召去了固勒扎，再也沒有回來。

        玉素布感到不妙，正巧哈密諸部以及各族百姓，都對準噶爾的高壓政策不滿，索性就直接跳反投了大明。

        不過，玉素布雖然跳反投奔大明，但本質上依舊只是想在哈密力做一方土皇帝。

        就連雍正也說過：“哈密回子（其實不是回民）之不可信，由來已久，亦當諒其苦情。蓋其力量微弱，遭準噶爾之凌虐……我軍固不可不留意提防，然不可使彼有疑懼之心。我之軍力，能庇護哈密，哈密自不為賊所利用。”

        使節團被玉素布請去哈密招待，王政這個福建籍南京官，難得吃上了一回哈密甜瓜。

        在滿清時期，這可是哈密王進獻康熙皇帝的貢品。

        席間，玉素布有意旁敲側擊道：“天使大人容稟，西邊的準噶爾汗王，從去年開始，愈發對大明不再謙卑恭敬。從準噶爾的邊境，也時常有蒙古人襲擊我們的部民。天使回返南京，當奏稟皇帝陛下，重重下旨威懾敲打那準噶爾汗王，令其安分些。若皇帝陛下有朝一日發兵準噶爾，我哈密衛愿為先鋒。”

        李泓只微笑點頭：“一定一定。”

        什么時候滅準噶爾，可不是這哈密衛說了算，而且真要滅準噶爾，這哈密衛估摸著也該做到頭了。

        可惜這個玉素布想不明白，畢竟滿清韃子對他們一直頗為倚重，也就自然而然認為哈密的獨立性是應該的。

        在哈密力逗留數日，使節團使用帶來的銀圓，從中購買許多物資補給。

        銀圓在大明內地，雖然還只是在沿海等地推行，但西域藏地這些特殊地域，對于金銀資幣卻是非常熱衷。

        歷史上的乾隆為了滿足對藏地雪域的藏人貴族們賞賜所需，專門設立了一個鑄造銀幣的鑄幣局，康熙活著時候也曾熙幾度賞賜哈密回王金幣冠服。

        從哈密往西北一路行去，越往西便越是荒涼。

        往往幾十公里都是荒無人煙，即便走到一些可以耕作的土地，也是連半點炊煙都看不到。

        這不僅是因為準噶爾與青海之間的戰爭連綿，同樣也是準噶爾、滿清之間常年交戰對峙，導致西域的經濟民生遭到嚴重破壞。

        這種破壞幾乎是半永久性的，甚至一直持續到了清末。

        現在的西域還能有所發展，不光是靠后世工業，還在于當年禁煙的林則徐，他被流放到西域后，迅速發現這里太窮了。

        窮的都到了一種境界，百姓餓了，要么吃冷餅子，要么就吃瓜果充饑，連炊煙都沒有。

        林則徐跑了大半個西域，尋找適合開墾種植的農田，又倒騰出了一種減少蒸發的水井“坎兒井”。

        這才讓西域得到了一定的水源灌溉，成功增加大片農業耕田。

        李泓帶著使節團一路西行，途經吐魯番，這里名義上歸屬葉爾羌，但實際上卻是完全自治。

        不過，不是因為吐魯番實力夠強，而是這里太窮，除了城市稍微有些人氣，其它地方幾乎看不見人影，漫天都是黃沙戈壁。

        吐魯番貴族同樣熱情招待了李泓等人的使節團，噶爾丹諾爾布作為同行的土爾扈特蒙古人，倒是跟著見識到了與來時全然不同的待遇。

        他們過來時雖然也沒遭到為難，但同樣也沒得到款待，現在只是帶著中國使節，居然就能得到熱情招待。

        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在吐魯番晃了幾天，李泓與王政說道：“我這幾日仔細觀察過，這吐魯番城與那哈密城，二者如出一轍，都是城市較為繁榮，而鄉下則異常荒蕪，甚至完全沒有人氣。如此極端境況，這些吐魯番貴族卻還歌舞升平，單是招待我等的宴席上，居然都能見到中原名酒與南贛的雪茄煙。”

        王政說道：“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這些吐魯番回人貴族都如此窮奢極欲，怕是整個葉爾羌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泓說道：“陛下此前便說過，葉爾羌名為汗國，實為宗教勢力，其本質為西域的伊教，與準噶爾蒙古人的黃教沖突。如今的吐魯番都是如此，葉爾羌不可能擋得住蒙古人，若無外力，要不了幾年，葉爾羌必滅。”

        王政甚至舉一反三：“此番出使回國，還可建言陛下，重開漢唐絲綢之路。不求賺取多少金銀，只求打探西域軍情，還能趁機利用天朝的貨物，控制這些葉爾羌人。而且有了商業利潤，這些葉爾羌人只會更加窮奢極欲，他們的軍隊就會越不能打。待到何時蒙古人滅掉葉爾羌，我大明便可順勢出兵。”

        李泓也笑道：“如此，不僅出兵名正言順，而且葉爾羌再虛弱，蒙古人要啃下來，起碼也要崩爛一嘴牙。再者，葉爾羌那些麻煩的伊教，也能借蒙古人之手，趁機全部掃除。陛下有言，西域之戰，首在宗教，其次兵戰。”

        使節團與噶爾丹諾爾布離開吐魯番，繼續西行，一路所過，愈發意識到葉爾羌不可能打的贏準噶爾蒙古。

        整個葉爾羌地區，看著地盤廣闊，但內部完全就是一盤散沙，全靠伊教作為紐帶勉強串聯，又有北方的準噶爾蒙古人年年南下試圖入侵。

        而且，葉爾羌汗國的民族劃分比準噶爾更雜，這里的主體宗教雖然是伊教，但也有許多小族部落不信伊教，就連伊教本身也分了不同派系。

        現在，這些派系名義上歸于葉爾羌汗王，大和卓達涅爾的統治之下。

        李泓他們沒走準噶爾，而是直接走南疆，在葉爾羌（莎車縣）城拜會了達涅爾汗。

        又是一番酒宴招待，達涅爾趁機說道：“那些準噶爾蒙古年年南下寇掠我葉爾羌汗國，還請上國天使回到南京，稟明天朝皇帝陛下，我葉爾羌愿意配合發兵，攻滅準噶爾人。”

        李泓官方式回答：“軍國大事，不是我等使節可以干涉，不過我會代為轉達汗王殿下的奏請。”

        達涅爾明顯不是很滿意，想了想又說道：“我們的兵甲不足了，而且食鹽、茶葉也不太夠，能否請天朝再賣給我們一些。或者直接重開絲綢之路，允許我們與天朝的商人，購進這些物資？”

        李泓樂了，之前吐魯番才有這構想，葉爾羌人居然主動請求。

        不過想歸這么想，李泓還是說道：“我會代汗王轉達……不過，皇帝陛下仁慈，想必會同意汗王通商的奏請。”

        達涅爾這些終于滿意了，當即與使節團開懷暢飲，甚至叫來了正牌的西域胡姬跳舞。

        西域各族百姓過的慘沒錯，但這些西域的貴族，尤其葉爾羌汗王，過的可一點不差，甚至連中原的一些豪族，都不過如此了。

        酒足飯飽，又從葉爾羌補給一番，使節團沒再多逗留，就此離開葉爾羌城。

        再往西就是喀什噶爾（喀什），前明的西域四大回城之一，同樣也是絲綢之路的交通要沖。

        很幸運的是，這里直到后世也沒被割走，依舊還是留在了中國（雖然沒能全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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