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像一個又大又圓的火球，氣勢洶洶地懸掛在半空中，吸走了天地間的靈氣，金銀花耷拉著花骨朵，燕雀棲息在屋檐下打盹兒，素愛熱鬧的蟬蟲耐不住這樣的炎熱，象征性地吱了兩聲便悄悄隱匿在樹梢深處，午后的漢宮呈現(xiàn)出死一般的沉寂……

        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驚醒了在屋檐下打盹的燕子，嗖地一下沖出巢穴朝殿外飛去，眾人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紛紛看向陳嘉，只見她一手捂著自己的臉，一手指著衛(wèi)子夫，滿臉通紅，怒不可遏：“賤人，你居然敢打我！”說完，奮不顧身地朝衛(wèi)子夫撲過去。

        衛(wèi)子夫連連后退，被劉徹一把拉到身后，劉徹挺身護著她，抓住陳嘉撲過來的爪子用力一推，陳嘉直接反向撲倒在身后的茶幾上，案上的東西撒了一地。

        一切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待王太后和竇太主反應(yīng)過來，陳嘉正趴在茶幾上大哭，竇太主忙跑過去扶她，抱著陳嘉哭喊道：“阿嬌啊，我的女兒啊，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不好，母親不該讓你嫁給這么一個忘恩負義的負心漢，他現(xiàn)在連你都敢打，以后還不知道會為了這個小妖精做出什么事來呢，以后你的日子該怎么過啊……”

        王太后瞪了劉徹一眼，又氣又無奈，忙上前去安撫陳嘉和竇太主：“姐姐，是徹兒不好，我替徹兒向阿嬌賠個不是，快起來吧，別生氣了！”反被竇太主一把推開。

        劉徹連忙扶住母親，怕竇太主殃及無辜，不讓她再靠近那對母女。王太后責(zé)怪劉徹魯莽，她一向覺得他挺聰明的，沒想到今天會為了一個女人跟皇后動手，實在愚蠢。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她氣歸氣，卻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眼睛又瞪向罪魁禍首衛(wèi)子夫，她看起來柔弱，沒想到連皇后都敢打，自己還真是小看她了。

        衛(wèi)子夫始終低著頭，她感覺到王太后在看她，握了握發(fā)麻的右手，她解釋不了為何要打陳嘉這一巴掌，有氣，有恨，也有以牙還牙，甚至還有她對這位皇后的鄙夷和厭惡。前世她執(zhí)掌后宮三十余年，早就不習(xí)慣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她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可她不后悔，不過就是個死罷了，她本來也就多余活這一遭。

        劉徹沒有糾結(jié)衛(wèi)子夫為何敢動手打皇后，他只覺得陳嘉該打，自己生不出兒子，還把責(zé)任推到他頭上，胡亂潑臟水，到處瞎嚷嚷，如果不是衛(wèi)子夫搶在他前面動了手，只怕動手打人的那個就是他了。

        竇太后不聲不響地聽了半天，大概也聽明白了，不動聲色地將杯中的水喝完，將耳杯往前面一扔，唬得陳嘉母女的哭聲立刻小了不少。

        在母親的提示下，陳嘉委屈地撲向竇太后懷里，執(zhí)起她的手貼在被打的臉上：“祖母，孫兒臉疼，那個賤人把孫兒的臉都打腫了……”

        摸著她滾燙的臉，竇太后冷語道：“皇太后，你看看這事兒應(yīng)該怎么處置啊？”

        “祖母”，劉徹解釋道：“子夫是為了孫兒才動的手，孫兒請祖母看在孫兒的面子上，饒了她這一次！”

        竇太后只當(dāng)不聞，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王太后本還顧忌著衛(wèi)子夫腹中的孩子，現(xiàn)在看竇太后的意思，她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吩咐道：“來人，將這個目無尊卑，擾亂綱紀的人，拉下去賜死！”

        “母后！”劉徹大叫一聲：“子夫懷了朕的親骨肉，你們不能殺她！”

        皇太后訓(xùn)斥道：“徹兒，既然她能懷上你的孩子，別人也一樣可以，你別再為了這個女人執(zhí)迷不悟了，她現(xiàn)在就敢當(dāng)著我們的面對皇后動手，以后還不把你的后宮攪得永無寧日，不能再留著她了！”

        “母親，子夫不是你說的這種人，今日實在是事出有因”，劉徹跪了下來：“祖母，母親，徹兒求求你們放過她，所有罪責(zé)，徹兒愿一力承擔(dān)！”

        站在劉徹身后的衛(wèi)子夫震驚不已，他這是……為了她下跪？他的膝蓋從未向任何人彎曲過……她說不出來心里是何滋味，便也跟著劉徹一起跪下了。

        “徹兒，你糊涂啊！”王太后瞪著劉徹道：“這個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要這樣護著她？”

        “她沒有什么好的，可兒子就是喜歡她”，劉徹回過身來，牽起衛(wèi)子夫的手道：“其他事兒子都可以依著你們，唯獨這件事不行，你們不能殺她！”

        竇太后笑了笑，說道：“好啊，你說你要替她承擔(dān)罪責(zé)，你想怎么承擔(dān)？”

        “孫兒聽?wèi){祖母處置！”劉徹應(yīng)道。

        “母后！”竇太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既然陛下喜歡一個寵姬勝過喜歡皇后，那這個皇后阿嬌不當(dāng)也罷。咱們阿嬌自小嬌生慣養(yǎng)，與陛下成親以后，雖然算不上什么賢妻良母，但也從無大過，如今陛下要讓一個寵姬騎在皇后頭上，阿嬌還有什么顏面在這后宮立足，就請母后念在陛下許阿嬌金屋藏嬌的份兒上，念在女兒在陛下當(dāng)太子的事上也盡過綿薄之力的份上，廢了我的女兒吧，讓阿嬌當(dāng)一個棄婦也好過讓她眼睜睜看著陛下被妖姬迷惑，將來做出什么禍國殃民的事來毀了大漢數(shù)十年來建立的基業(yè)！”

        聽完這段話，王太后面色異常難看，她這哪里是要女兒不當(dāng)皇后，分明是要以退為進，一面提及當(dāng)年舊事，一面把衛(wèi)子夫說成是惑國妖姬，明里暗里地打她兒子的臉，她還無法反駁，看向一旁裝柔弱扮可憐的衛(wèi)子夫，心里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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