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距冷杉市約四十海里外的加德里海域。
  閃電撕裂夜空，為混沌黑暗的海面帶來些許光亮，僅是一閃而逝的瞬間；傾盆大雨淅瀝于海面，卻也被咆哮的波濤所吞噬。
  風(fēng)，在今晚并非以其一貫的溫柔示人，狂風(fēng)帶起的洶涌波濤，幾乎能夠掀翻任何海面上的船只。
  除了某些晚歸的漁船，亦或是徹底的瘋子，應(yīng)該沒人會選擇這個時候停留在海上吧？
  但很難想象，此刻居然真有那么一艘漁船，在這狂風(fēng)驟雨的夜晚出現(xiàn)在海面之上。  偶爾劃過天空的閃電，霎時照亮了漁船周遭的海面。
  可小船周圍的海面顏色似乎有些發(fā)黑，覆蓋的范圍足有數(shù)百平米，將小船附近的海域完全占據(jù)。
  可那自然不是什么污染泄漏的痕跡，而是一團陰影——或許是來自于海面下的某只巨型生物。
  它始終貼合著小船的移動方向，無論狂風(fēng)將漁船帶往何處，陰影都將其附近的海域完全籠罩。
  哪怕漁船的外形不小，可在黑影的龐大體型下，連當(dāng)塊甜點都不夠資格，它也始終沒有急于浮出水面，只是隱隱潛伏于海面之下。
  但可以確定的是，海面下黑影的顏色正在不斷加深。這團不斷蠕動的黑影，讓人不禁想起漁民們口中那些恐怖的深海傳說。
  洶涌的波濤下安穩(wěn)如常，仿佛絲毫未受惡劣天氣的影響。與海上的刺骨嚴(yán)寒相反，緊閉的船艙內(nèi)是另一派溫暖的景象：
  剛添了煤炭的火爐散發(fā)著令人舒適的溫度，鍋中蒸騰著熱氣的魚湯鮮美咸香，一旁的烤架上還彌漫著絲絲饞人的面包麥香。
  對于看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水手們來說，可沒什么比在暴風(fēng)雨夜的船艙里飲酒打牌更愜意的事了。
  不斷晃蕩的船艙并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影響。經(jīng)歷了一整天的繁重工作，這些水手頂多抱怨一下這糟糕的天氣，又很快投入了眼前的消遣之中：
  在船艙的正中央，一張油膩骯臟的餐桌被水手們當(dāng)作牌桌消遣娛樂，同樣泛著油光的紙牌在桌上被隨意地扔來扔去。
  至于牌桌前參賭的水手，看他們臉上的表情，自然是喜憂參半：
  “喂，漢斯，你今天的運氣看起來不怎么樣啊？”
  這位水手看了看自己的底牌，隨即得意洋洋地朝對方喊道：
  “喂，你還有錢嗎？要是連最后一個戴弗都輸給了我，恐怕回家就得被你那婆娘臭罵上一頓啦。”
  這位正得意的水手名叫科克，在他手邊的錢幣早已堆成了小山，看來他今晚的手氣非常不錯。
  “慢著，你上次向我借的酒錢還沒還吧？六十戴弗我可記得清楚。”
  雖然漢斯的臉上還帶著醉意，但在這種事情上他卻毫不含糊。
  “切，不就六十戴弗嗎？噥，都在這里，你可要收好了，待會兒我可要重新贏回來。”
  一聽對方提起借錢的事，科克不免感覺有些掃興，將手中喝空的木酒杯狠狠砸在桌面上。
  他帶著依依不舍的目光，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身前那堆零碎的硬幣與鈔票，數(shù)出六十戴弗，又反復(fù)看了幾眼，才狠下心推給對方。
  “開牌～哈哈！漢斯，這次還是我贏了！”
  “該死！下次我一定會贏回來。”
  失去了最后賭金的漢斯，只能無奈地離開了賭桌。但他離開造成的的空缺，很快就被新的水手所填滿。
  “來來，下一位，繼續(xù)繼續(xù)！”
  數(shù)盞被釘在桌上煤油燈，提供了艙內(nèi)的微弱照明，而在另一張盛放著黑面包與魚蝦的餐桌前，也不斷傳來骰子搖動以及碰杯呼喊的聲音。
  要知道，枯燥的海上生活中，圍坐在桌邊痛飲烈酒，順便搖骰賭博，算是水手們?yōu)閿?shù)不多的消遣項目了。
  不算寬敞的空間里到處充斥著汗水混合著魚腥的難聞氣味兒，甚至還有屬于鐵銹與潮濕的特殊氣味。
  雖然說不上好聞，但這才是一艘漁船船艙里本該有的樣子——反正全是糙漢的水手們也并不在乎。
  好在壞天氣總會過去，隨著夜晚的不斷深入，暴風(fēng)雨似乎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頹勢，刺耳雷聲也有所收斂。
  看來，今夜最艱難的時段已經(jīng)過去了。
  “喂！姑娘們，暴雨已經(jīng)過去，全都滾起來干活去！漢斯，瞧你那醉樣！可別待會兒掉進海里窩囊地喂魚了！索羅，去把主帆升起來！”
  隨著艙門被粗暴地一腳踹開，甲板上的寒風(fēng)被一股腦地灌進了艙內(nèi)。
  伴隨著粗獷嗓音出現(xiàn)在艙門的同時，驟然灌入艙內(nèi)的寒風(fēng)，也刺激得這些正在喝酒的水手們打了個寒顫。
  但這些被打斷了興致的水手們，卻誰都沒有怨言。他們只是朝著被調(diào)侃的漢斯哈哈大笑著，然后奔向了各自的崗位。
  因為那個粗獷嗓音的主人，正是他們的船長，拉瓦錫。在海上，船長就是絕對的權(quán)威。
  此時海浪翻涌的速度已經(jīng)漸漸平息了下去，甲板顛簸的幅度也在漸漸平緩。
  雖然天氣還沒有變得晴朗，但這對于經(jīng)歷了一夜暴雨的水手們來說，已經(jīng)是難得的好運氣了。
  “船長！左舷十點鐘方向，約二十碼外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海上漂浮著......見鬼，它消失了！”
  負(fù)責(zé)了望的水手，正仔細(xì)辨認(rèn)著海面，朝站立在甲板上的船長喊道。
  可由于夜色昏暗，又有迷茫海霧阻隔視線，這位水手根本無法判斷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繼續(xù)保持了望，亞登，不用理會它。”
  剛下達完命令的船長，將目光轉(zhuǎn)向船舷。他一邊操控尾舵，一邊朝著海上望去。
  然而，一陣劇烈的震動席卷了船身，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時間沒有抓穩(wěn)的水手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這是怎么回事？”
  這條航線拉瓦錫再熟悉不過了，如此深的水域不會有任何礁石干擾到船只的航行，那剛才發(fā)生的撞擊又是從何而來？
  “是浮冰！船長，是浮冰！”
  “什么？”
  只見那朦朧的海霧之中，不斷有白色的浮冰出現(xiàn)在他們視線的邊緣，仿佛無邊無際的冰川向他們緩緩襲來。
  這看起來不像是浮冰在向他們靠近，而是他們一頭撞上了這片冰原。
  誰能想到，在這片亞熱帶海域居然能夠看見浮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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