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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路上一直在想著蘇林說的‘黑白通吃’是什么意思,直到在一座電話亭前,江銳碰見張響。

        張響剛打完電話,江銳朝他問,“你怎么用座機打?”

        張響把硬幣投進去,“我手機沒話費了,臨時有事就先用座機打。話說你今天不上班?”

        “現在正要去呢。”江銳望著張響手里的錢,想到了什么,放低聲音問他,“這平縣有幾座這樣的電話亭?”

        “一共就倆。”

        “一整天都可以用?”

        張響點頭,問:“你怎么問起這個來了?”

        “這不是覺得稀奇嘛,我之前還以為這是個擺設呢。”江銳說著要遲到了,趕緊走遠。

        —

        別墅內。

        蘇林有點后悔告訴江銳了,她私心的不想江銳犯險。但很快她又想通,這是本就是他要做的,每個臥底警察的責任都是這樣。

        蘇林在網上一通搜索后,播放關于臥底警察的紀錄片,眼睛都看酸了,直到進度條結束,才呼出一口氣。

        中途她一直屏氣看,神經在抓捕犯人的過程中跟著高度緊張。

        良久,給手機充完電后她倒在床上。

        蘇林想到‘東二巷’這個地方,她也不是說硬要幫助江銳,像用一顆石子試探水深那樣。

        她只是怕。不知道江銳有沒有找到那個地方,也不清楚他會有什么打算,如果真的要抓捕起來,那他一個人是絕不可能的。

        蘇林又怕江銳打草驚蛇,又在考量自己對江銳的感情。

        也許趙楚楚說得對,江銳對她的特別就是同情,對她的惡語是討厭。

        即矛盾又令她琢磨不透。

        她翻了個身。

        想這些有什么用呢,她自己又算是什么。于他而言,大概就是個過路人,等任務完成后,他就會回到自己的世界。

        “就是兩條意外交錯后,又各自繼續平行的線吧。”蘇林藏在被子里。

        接下來的三日內,蘇林不斷的說服自己,把自己萌發的感情掐滅。

        當天晚上,蘇林又一次失眠,她對著監控說,“姜玫,你何時回來。”

        她渴望,十分的渴望,自己去到一個新世界,可以邂逅一個特別的人。

        自己對江銳的感情,蘇林想通了,就是自己太缺愛了,誰對自己好,就傻傻的把那認為是喜歡。

        簡直是個瘋子。

        “你怎么老是在這兒。”蘇林又在樹下碰見江銳,她深呼吸,原地不動。

        “當然是來這兒賞月,忙碌了一天總要找個地方散散心吧。”江銳喝著啤酒,轉頭看了看蘇林,“反倒是你,怎么大半夜還不睡,到處亂竄。”

        蘇林抬頭,的確今晚的月亮很亮。

        她注視著江銳,他寬大的肩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銀光延至全身,仿佛月亮就在肉眼可觸及之處,她忽然道,“你覺得月亮摘的到嗎?”

        江銳愣一下,看著蘇林回道,“何必要摘,就讓它這么亮著不好嗎?”他又反問蘇林,“如果你看到一朵喜歡的花,你是會摘掉還是欣賞。”

        這個問題蘇林回答不了。

        她很矛盾。

        蘇林躲避視線,又問他,“你這幾天是怎么給快遞派送的?那輛電動車還留著?”

        “又弄了輛新的。”

        話落,兩人都不說話了。

        蘇林內心掙扎,她很討厭自己這個樣子。

        江銳瞄她一眼,叫她過來,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副撲克牌。

        “你打牌怎么樣?會嗎?”江銳邊洗牌邊問。

        蘇林搖頭,“為什么忽然要打牌?”

        “教你一個謀生手段,以防你今后會遇到這種場面。”

        江銳把牌洗好,分一半給蘇林,然后讓她把手里的對子都抽出來。

        他清清嗓:“這叫抽鬼牌,玩法就是抽走對方一張牌和自己的手牌組成對子棄掉,誰手牌先沒誰就先贏。懂嗎?”

        “所以這和謀生有什么關系?”

        江銳很認真的告訴她,“你得學會處變不驚,就算自己手上的牌爛的一塌糊涂,你也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

        這個道理她很早就懂了,她很少把自己內心想法呈現在臉上。

        但看到江銳興致勃勃的樣子,蘇林乖乖的配合他玩。

        一局結束,江銳輸了。

        他玩的起勁兒了,又拉著蘇林玩上幾局,酒都被他喝完了。

        江銳抽牌時瞄了瞄蘇林的臉,無論碰到哪張牌她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直到他又抽到鬼牌。

        見江銳蔫了,蘇林安慰道,“可能你不適合這個游戲,放棄吧。”

        “是我小看你了。”江銳重新抬起頭,“以前一直覺得你年紀小,現在看來,是我太以貌取人了。”

        “我也不想年紀小。”蘇林替他收拾牌,淡淡道,“如果能給我選擇的權利,我不會想被生下來。”

        他沉了沉肩膀,像是在嘆息什么又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重要的事。

        蘇林這般望著他,然后又低頭看自己,天壤之別。

        “難道你就只想離開這里?”江銳忽然朝她逼近,掐著她的臉蛋,“你是真的在裝,還是天生就這么涼薄?”

        “什么叫你不想被生下來?”他又氣又費解,心臟被好似被人敲鐘,陣陣的響,響到痛了起來,響到他煩躁。

        腦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打掉他的手:“我本來就是這樣,你要我怎么辦?去找兩個完全不知道長相,連他們生平都不一無所知的人嗎?”

        “我不想找他們,哪怕他們生還是死,有意還是無意,這都與我無關。”蘇林站起來俯視江銳,“我勸你也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別把自己想象成圣父。”

        剛走出幾步,手腕忽然被一道極大的力量往后帶,她只看著他的眼睛,聽到他清澄有力的說,“不是所有人都想你過得不好。我希望你過得很好。”

        “雖然我不清楚你的身世,遇到什么不公,但你遇到我,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你憑什么幫我?”蘇林冷冷的笑了,“你以什么身份幫我?你以為你是救世主?”

        “我同情你,我可憐你,我心疼你。”江銳告訴她,“這些回答你接受嗎?”

        蘇林不動了,任他抓著自己的手腕,空氣仿佛都凝視住,結了層冰霜。

        為了打破這微妙的氣氛,是她先開的口,“你這句話告訴幾個人了?你幫助過幾個小孩子了?他們都過得怎樣?”

        “都沒有。”

        蘇林哼道:“我看你也是奇了怪了。你是臥底警察,而我只是個普通的小鎮女孩,你說,我要是和你有來往,被那些毒販子知道了,他們會不會殺了我。”

        “我怕死啊,你和我都怕死啊。”蘇林一個個掰開他的手指,“你剛才那些話,我能當沒聽見。我希望你能收起你的憐憫心。另外,你對我的好我都會記得,我在離開前會盡力幫你,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她不想再陷入這種溫柔鄉里,那種在意,特別,她做不到抵觸,但也不想沉迷其中。

        —

        “你剛和老江聊什么呢?”池一問張響。

        張響告訴他,池一怔了怔,擰開一瓶可樂,“你有沒有發現老江這幾天老是神出鬼沒的,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他應該很忙,剛才都說要遲到了。”張響又看池一,“你和蘇林最近也沒什么交流。”

        “要我幫你們和好嗎?”

        張響把游戲退出,座椅轉向池一,池一又給他轉了回去。

        池一默不作聲,張響恍然大悟道,“你是怕你女朋友吃醋所以才不和蘇林和好的?因為那個什么趙?”

        池一挪動鼠標打開游戲,排位中,他說,“我和蘇林間的關系任何人都插足不了。”

        “所以呢,你打算一輩子都這樣?”江銳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站在張響和池一中間。

        池一嚇得鼠標一動,選錯英雄,張響倒是很冷靜的說他:“你對待工作好懈怠。”

        江銳朝池一抬了抬下巴,“剛問你話呢。”

        池一置氣,悶悶道:“不要你來管。”

        張響去給江銳拿可樂去了。

        于是江銳坐在池一旁邊,道:“你這個男娃真滴是!”

        “不關你啥子事,趕緊忙你滴工作剋!”池一豪不示弱。

        張響過來忍不住笑了:“你這什么蹩腳的方言。”

        氣氛難得緩解了些許,三人打了把游戲,江銳中場休息的時候看到池一在回趙楚楚的消息。

        手機熄屏,池一后靠在座椅,胳膊遮住眼。

        “老江。”

        “咋?”

        池一呼出一氣,沉重道,“你今天有空能陪我喝酒嗎?”

        “你想都別想,別凡事都想用喝酒解決。”

        江銳意識忽然飄遠,好像高中時,他也常這樣,拉著好友一放學就去小攤攤喝酒聊八卦。

        江銳遠眺網吧外的一束陽光,“你這人性格有時挺像我一個高中同學的,但他學習比你好,人也比你沉著冷靜。”

        “那他后來怎么樣了?”

        “娶了我初戀。”

        池一肩膀抖了抖,抿著笑:“那他挺厲害。”

        “我覺得你說的對。”池一放下胳膊,“的確不能一輩子都這樣。起碼現在不能。”

        江銳看到池一點開日歷,凝視了許久,張響告訴他,池一在數日子備東西。

        張響:“池一,你請了幾天假?”

        “還是老樣子,七天。”

        “擺的那些東西不變吧?”

        江銳不說話,因為他從日歷上看到兩個字‘忌日’,但他不知道是誰的忌日。

        池一看向江銳,大方的給他看,“我奶奶的忌日。我一歲左右她老人家就車禍走了。”

        “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我都對這個事已經看淡了。倒是……我擔心梳子。”

        “梳子她對這種事雖然表面漠不關心,但她心很軟。什么事都愛藏在心里。”池一苦澀道,“我想梳子能把心里的苦楚說出來……對誰說都行。”

        太陽落山,天邊掛著晚霞,江銳和池一走在路上。

        剛才張響和池一核對了一堆供品數目,江銳只是在旁默默聽著。

        此刻,池一停住腳步:“你說,我如果持續和梳子這么冷戰下去,她應該不會來給奶奶掃墓了吧?”

        江銳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不想讓梳子再這樣下去了。我看得出來,每年掃墓完她總是一個人呆著,像是在思念著什么。”

        池一知道蘇林在思念什么,那是一種他無法身臨其境,無法分擔的念想,抑或說是苦楚。

        這種難以形容又無處不在的親情,似一條透明的細繩,時而摸的著,時而隨風藏匿。

        他想,對蘇林而言,這種感覺太過難以割舍,遺忘,杜撰。他能做的,就是像個稻草人那樣,盡力而為了。

        “以她的性格,絕對會來的。”江銳大致猜測道。

        池一收拾情緒,翻開手機回了個消息,對江銳問:“你到時候有空嗎?陪我去張響家里搬點東西吧。”

        “啊?你要去他家搬什么?”

        “我還以為張響和你說了。”池一摳摳臉,“他家是開白事鋪子的。”

        江銳若有所思,后道:“可以。但你先告訴我,哪兒可以充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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