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做不到。”江銳說，“我明明有能力可以幫到你……”

        蘇林輕輕笑，打斷他：“別把我當作一個替代品，我和你纏綿過的那些人不是一類的。”她說完，走遠。

        蘇林此刻就只有一個念頭，她想回去。

        電話撥打過去，是熟悉又慈祥的聲音：“喂，小林，怎么啦？”池海在那頭放下手里的掃把，坐到椅子上等蘇林回話。

        蘇林聽到爺爺微微的咳嗽聲，眼眶濕潤，“爺爺……我想您了。”

        爺爺看看外面的天色，眨眨眼地說，“那你想吃什么呀？過來吃晚飯吧，你想吃什么爺爺都給小林做。”

        那座老房子，屋前一片綠油油的農田，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小時候，蘇林總喜歡和池一在農田里捉蟲子，她最喜歡黃昏，那時爺爺會朝農田大喊，喊他們回家吃飯。

        爺爺手上總是有一根棍子是拿來嚇唬池一的，小時候的池一很搗蛋，飯不吃，天天出去瞎跑瞎玩兒。

        蘇林從小就令爺爺省心，爺爺還健碩時，偶爾脾氣上來了就會把池一抓起來打一頓，蘇林就在旁邊吃著西瓜看池一哭得稀里嘩啦。

        載著紙飛機的童年，乘風而走，這一去，童年也跟著告別了。

        那座老房子亮起微微的光，走近，最先迎接她的是大黃。再繼續走，是爺爺，坐在木凳子上看著她過來，爺爺笑起來。

        飄出來的一股菜香使她忘了先前的委屈，池一在擺筷子，見她過來了，“快過來吃，菜要涼……”池一才注意到她的腳。

        “小林，怎么回事啊？”爺爺也跟著擔憂起來。

        蘇林搖頭，“沒事，就是鞋子壞了。”她抬了抬腳，給他們看，“我一路上都是避著走的，沒劃到什么東西。”

        氣氛有些凝固，池一和爺爺都看著她不說話，蘇林說，“你們先吃，我去洗個腳。”她穿上門口的拖鞋，走出去。

        大黃一直跟著她，尾巴搖的像撥浪鼓。

        她洗著洗著，鼻子又酸了起來，她不該脫掉鞋子讓爺爺擔心的。

        許是察覺到蘇林的情緒，大黃也不鬧騰了，安安靜靜地把小腦袋搭在她大腿上，蘇林抿笑，胡亂揉大黃的腦袋。

        “小林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池海問池一。

        池一不想說，說出來能有什么用，池一隨便搪塞過去，但顯然池海不會相信，“你當我歲數大了，人也變傻了？”

        池一小心地注意外邊兒，轉而抓起筷子吃起飯來，“爺爺，不是我不想說。您覺得，就算真發生了什么，梳子能讓我說出來嗎？您別老把我們當小孩子。再說了，現在時代變了，您那年代的思想放到現代早就不管用了。”

        那時老人覺得一個巴掌打不響，對當官的存在畏懼，如果池一真要說，準不定池海嘴里會蹦出什么大跌眼鏡的話來。

        不說為妙，池一不想讓蘇林再煩惱了。

        池海安靜了好半會兒，重新抬起腦袋，“是不是，跟上次那個小伙子有關？”

        “能有什么關系。”

        池一夾起一塊肉，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他很意外池海會提起江銳。

        池海想著江銳的模樣，“小林身邊從沒有其他男人出現。”

        “爺爺，打住啊。”池一說，“您別老亂想那些有的沒的，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吃好喝好就行了。老這么操心下去，頭發又得變白幾根。”

        —

        余光里進來一道影子，“沒見過洗個腳能洗半小時的。”池一低頭看她。

        蘇林站起來，抖了抖腳上的水，“爺爺吃完了嗎？”

        “你不來吃，他就不動筷子。”池一嘆息，問蘇林，“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平縣？你現在有機會，什么也別想，就這么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她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此刻在腦海里具體起來。

        對啊，她隨時都可以離開這里，可是她一直在給自己找理由。

        見蘇林憂心忡忡，池一拍拍她腦袋，“如果你是在擔心爺爺，你放心，我會把爺爺給照顧好。還是說，你一直不離開就是因為不放心我？”

        其實也有這個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在于江銳。

        當要離開的時候，會產生不舍，逐漸開始留戀周圍的一切事物，而江銳，是她舍不得的。

        她好怕自己離開以后，真的會成為他生命里的過客，世界這么大，真的還有再遇見的可能么。

        他本就是一個臥底警察，這類人永遠藏在黑夜里，游走在無人知曉的街角，就算她提著燈滿世界的找，也再沒遇見的可能性了。

        “我是怕我自己舍不得離開。”蘇林苦笑起來。

        池一目光落在她嘴角，眸子閃過一絲苦澀后，又欣慰道：“梳子，你最近，笑起來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了。”

        蘇林一直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她很正經，也很冷淡。池一看的出來她改變了，因誰而變，不言而喻。

        “是么。”蘇林揉揉臉蛋。

        外邊兒傳來雨落的聲音，霎時，雨下大，池一望著眼前的細雨，打了個哈欠，池一哈欠打一半，僵住了，后知后覺才想起，沖了出去：“完了，爺爺種的花要被澇死了！”

        蘇林反應過來，也跟著跑出去，爺爺站在門口準備打傘被池一制止住。

        池一找來一塊塑料布給蓋上，蘇林在一旁幫忙，地里種的分明是菜苗，哪里像池一說的花了。

        又冒雨跑回去的時候，爺爺上樓去找毛巾，蘇林問道：“剛才那些苗和花有什么關系？爺爺什么時候開始種的？”

        “不清楚，應該是你上回偷瓜的時候種的。”池一撓著腳，嘀咕，“其實我覺得跟花也不像，但爺爺說過段時間就會長成花了。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種子，有閑心種這玩意兒。”

        那些花苗，蘇林感覺有些眼熟，應該在電視上見過。

        她緊接著又問，“最近有誰來找爺爺嗎？”

        剛問完話，樓上就傳來關門的聲音，蘇林閉嘴了，池一感到納悶，瞥一眼樓梯，解圍：“爺爺，您給我們煮點姜湯唄，你看我和梳子全都淋濕了。”

        池海把毛巾遞給蘇林，對池一，則是惡狠狠地砸他腦袋上，轉身進廚房。

        吃完飯后，蘇林陪著爺爺坐在屋外乘涼，爺爺拿著蒲扇子輕輕的扇著，大黃哈哈地坐在爺爺腳邊。

        “小林，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池海問。

        蘇林掃了眼爺爺，視線落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是難以啟齒，就是感覺不好說。

        “你現在大了，有喜歡的人也是正常的。”池海語重心長地告訴她，“有的人，就算外表不錯，內心誰知道呢。你要看對人。”

        話里有話，蘇林聽得出來，爺爺就是在指江銳。

        可是爺爺不了解江銳，他為什么要這么說人，江銳不是爺爺心里想的那種人。

        蘇林有些不滿，但爺爺畢竟是老了，老人都有些固執的，所以她左耳進右耳出。

        “爺爺。”

        “嗯？”

        蘇林深呼吸，看向爺爺，“我準備離開這兒了，一周內。”

        “我準備把事情在一周內解決好，全部都弄完了我才能放心的離開。”蘇林凝視著爺爺的雙眼，說話時在腦海里一遍一遍描摹爺爺的樣子，“我相信，池一會照顧好您的。”

        池海雖早知道蘇林離開的想法，但這樣當面的說出來，還是有點意外，池海思緒忽然想到很久遠的地方，他沉沉的問蘇林，“小林，你……是不是要去找你親生父母了？”

        爺爺說著話時手在微微顫抖，蘇林目光捕捉到這個動作，她定了定，后答：“我……不打算找他們了，我有我自己要過的生活。我不想把一輩子的時間浪費在尋找這件事上。”

        她知道，茫茫人海里要找一對毫不認識的男女有多難。

        她不會做這種大海撈針的傻事。

        池海松了一口氣，低語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不知為何，蘇林忽然想到一件事，池一拿了盤番茄搬著把小凳子坐過來，蘇林這時問：“爺爺，您以前見過我父母嗎？他們是怎樣的人？”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爺爺的反應，然后她得到一個回答：“小林，對不起啊，過去太多年了爺爺記不清了。”

        的確，年紀大了，發生的事都會變成過往云煙。

        蘇林明白這是不可避免的。

        在那之后，蘇林就回到姜玫的別墅里。

        蘇林揣著心事，度過一整天，期間有人來找過她，她不知道是誰，那人只是敲了幾下門就走了。

        她再次離開別墅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

        她想找一個人，于是去了東二巷，最近她起的總是很早，睡的也很早，精神狀況是清醒且良好的。

        剛準備把手機關機，收到一個電話，蘇林看到熟悉的兩個名字很快接通。

        電話那頭是她很久沒聽見的聲音，有點低啞，“蘇林，我最近恐怕來不了了。但我派了一個人過去，麻煩你招待一下他了。”

        “至于我先前給你說的，你隨時都可以打開。”

        姜玫聲線越來越弱，電話就這么掛斷了。

        —

        進去酒吧，蘇林找了個靠近吧臺的卡座，她四處尋找，沒有看見那個叫孟媛的女人。

        蘇林朝調酒師問，“你們這兒有什么招牌嗎？”

        “我們這兒就是一普通酒吧，招牌不是煙就是酒。”調酒師見她四周無人，提議道，“我可以給你調一杯適合你們這類小女生的酒，如何？”

        蘇林挑一下眉，淡淡問：“為什么不向我推銷煙呢？或許我會抽呢。”

        “你要不還是喝酒吧，煙你肯定抽不慣。”調酒師上下打量完蘇林，說，“你抽幾根就沒錢抽了。”

        蘇林這下不說話了。目光繼續尋找著孟媛。

        良久，人群突然躁動起來，蘇林疑惑地望過去，人群中有一對男女，在喝交杯酒。

        她準備收回目光，一束光打下來，照到那喝交杯酒的女人身上，那女人飲完酒抱住男人熱吻起來，吟聲不停。

        “給我來杯冰水。”有人在她耳邊說。

        蘇林轉頭，是孟媛，她正疲倦地揉著眼睛。

        見蘇林瞧著自己，孟媛笑起來：“小妹妹，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我過來了。”蘇林回答孟媛，“你喊我來的。”

        笑容僵住，孟媛不動聲色的把蘇林瞧了個遍，轉而朝調酒師說，“給她來杯最貴的果酒，我請。”然后孟媛就坐在蘇林邊上。

        周遭人群還在歡呼，不會感到疲倦似的，亂七八糟的彩燈在眼前照下來，她聽見孟媛嘆了個氣兒，孟媛看看那群人，視線又落在蘇林身上，“抱歉啊，我就不該讓你過來的。這里太亂了，早知道就約個安靜的地方。”

        蘇林無所謂，“有人的地方都挺亂的。”

        這話頓時就引起孟媛的興趣，孟媛覺得蘇林挺有意思的，不像其他這個年齡段的女孩，活潑又好奇，蘇林身上有股淡淡地勁兒感與穩重。

        孟媛將蘇林的椅子朝向人群，略帶埋怨的語調，“你知道那個女孩多大不？才剛成年呢。她才來幾天就把我的一些老客給撩撥走了。”

        孟媛指的那個女生是趙楚楚，在平縣這么會玩的除她別無二人。

        蘇林其實挺想拿酒潑趙楚楚的，但她沒這么做。張響先前說的話她不會全都相信，但趙楚楚眼下是池一的女朋友，就算是假的，蘇林也想替池一打抱不平。

        這么心里掙扎一遍后，蘇林就將趙楚楚視為空氣。

        孟媛這么一指，蘇林附和說，“那她挺厲害的，手段高明。”她好奇地問孟媛，“你的老客被她搶走，真的沒關系？”

        孟媛聳肩，揚起笑：“反正我快解放了。此刻她越陷越深，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反正這個世界總有人在墮落。”

        一杯酒喝完，蘇林起身，孟媛也跟著起來。

        孟媛和她并肩走，她才看見孟媛肩上的小挎包，“我今兒下班了，咱們一起逛逛不？”

        “不了，我頭有點暈，想回去躺著。”蘇林捏捏鼻梁。

        “我之前一直盯著的，你那杯酒沒被下東西。”孟媛想讓她安心才說的這話，畢竟那酒吧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孟媛帶蘇林抄一條小路，蘇林之前沒走過這地，保持著警惕，沒想到十分鐘不到她就走出了巷子。

        站在大馬路邊上，孟媛說：“你應該只是單純的酒量不好，回去躺躺就好，那地方空氣不流通，我以前也不習慣。”

        “謝謝。”蘇林接過孟媛遞來的薄荷糖。

        “不客氣，我對你很有眼緣呢。”孟媛朝她告別。

        目送完孟媛，蘇林這才打開手機，路上她走一半歇一半，快到別墅時，遠遠有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朝她看過來。


　　(https://www.dzxsw.cc/book/35317635/3026847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