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七月香戰
杜且即使做不到,也要去做,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章葳蕤遭受不白之冤,被虐打凌辱。可她現下卻什么都做不到,投告無門,束手無策。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但她僅僅是一介商賈,無權無勢,無法與權貴抗衡。她的至親之人,都因為她慘遭陷害。
其實,只要她答應東平王,與沈嚴重新成婚,再度成為沈家的掌家大娘子,她所有至親之人都能平安無事。
“章四,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你再堅持幾日,我一定帶你回家。”杜且留給章葳蕤這句話之后,毅然決然地轉身,不敢再看她傷痕累累的臉。
杜且出了造辦局,東平王妃在門外等她。
東平王妃帶了一眾女官前來,“我來帶章四走,這件事并不是趙冬覺一個人的事情,既然他聲稱章四要謀害后宮眾妃,自然要由南外宗接手此案。呂氏不在,我亦不敢讓章四繼續留在造辦局,你也知道趙冬覺對章四覬覦已久。”
杜且瞳仁倏地收縮,“你這是何意?”
東平王妃低聲道:“有女官來報,趙冬覺一度想強要章四,只要章四從了他,這件案子便就此作罷。可是既然他想鬧大,也就沒有由他自行決斷的道理。我能幫到你的,就只有這些。”
杜且這才明白,為何章葳蕤衣裳不整,一身的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東平王不就是想借用此事,逼我嫁回沈家嗎?趙冬覺竟然也敢動章四,這未免也太欺負人了。也就是說,既然我答應東平王重嫁沈嚴,章四也逃不出趙冬覺的陷阱。這……”
杜且氣得無法成言,這世間的齷齪也不過如此。
東平王妃上前扶她,“你要想辦法盡快解決此事,我暫時能護下章四,但護不了太久。這是我現下唯一能為你做的。阿且,你要明白,你只是女子,你還不夠強大,只要有另一個與你實力相當的人出現,隨時都能取代你的位置。”
杜且握住東平王妃的手臂,壓低聲音:“你是說沈嚴?”
“這泉州城又何止一個沈嚴。”東平王妃拍拍她的手,“你要好自為知,小心行事。”
“多謝王妃。”沒想到,對她施以援手之人,會是東平王妃。
杜且從思歸香坊的暗格,取走章葳蕤日常所用的香方,找到她為南外宗調制的思歸同名香方,命家中的調香婆子按香方所記,一一尋出香料進行調制。她從旁學習,記下要領。她往日在臨安家中,與章葳蕤參加過太多的香會,點香熏香之術,她還是能略知一二,只是沒有章葳蕤那般精通,熏出來的香可能也有所差異。
文染與許氏聽聞此事,前來相幫。但她們只是略懂皮毛,并沒有精研此道。雖說茶道與香道都是文人雅士的至愛,但術業有專攻,許氏能以香配茶,卻無法調配。文染就更不懂了,她的香品都是從城中各香坊買來的,她買的很多,時常換新,卻從未自己動手過。但文染覺得,有人與杜且
一同商議,總好過她一個人。
杜且感激她們的出現,但此時她的注意力都在調香熏香上,沒有分神與她們寒暄客套。
從南外宗回來后,杜且反復嘗試,直至華燈初上,她還是沒能熏出與章葳蕤一樣的香。文染與許氏都勸她,這世間只有一個章葳蕤,再說在香會上也不能熏思歸香,杜且完全沒有必要反復嘗試同一個香品。
“唯今之計,是調出新的香品,打敗所有的對手,讓思歸拿到更多的訂單,才能把章四救出來。”許氏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思歸的香品贏了,就說明先前的香是沒有問題,這樣就能證明章葳蕤的清白。”
文染的看法卻是不同的,“不對不對,阿且要是想用新香,就不會一直試驗思歸香。阿且,你不會是想在香戰上用香歸吧?可是南外宗的契約文書上,白紙黑字寫著,這是為南外宗所調香的獨家香品,不得對外售賣。”
許氏經文染點撥,頓時明白了,“阿且這是想讓所有人來證明,思歸調制的香品是沒有問題的,沒有麝香,也沒有所謂避子的功效。違反契約又如何,大不了漁死網破。”筆趣庫
杜且卻不免泄氣,“話雖如此,可我熏的香卻及不得章四之萬一,又如何能用這個香品贏下香戰?”
辦法是好的,但事在人為。
杜且一夜未眠,反復地調香熏香,直至東方吐白,又是一日到來,她才被春桃勸回去休息。
剛用過朝食,杜且準備小睡片刻,門房來報,崇福寺的住持方丈派人過府,說是盂蘭節杜且為方漸蓉做了超度,寺中感念杜娘子的慈悲,送了齋食聊表心意。
春桃代杜且收下齋食,可打開食盒一看,只有上面碼放整齊的一層糕點,下層食盒放著一本有些殘破的香方。
這是方漸蓉的香方,當初顧衍尋了許久,卻始終沒能找到,以至于顧氏香坊去年一整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調香師,調出新的香品。
可現下得到這本香方,對杜且來說,用處也不大,因為只有章葳蕤會用這本香方,于她意義不大。而在此時收到這本香方,她還是十分感激。于是,她讓春桃過幾日去寺中,再捐些香油錢。
“也不知道顧家這次會用什么香品應戰?聽說他們請了一位新的調香師,是從臨安請來的。”春桃也是聽杜平說的,“據說,顧家這次一定要贏下香戰。”
杜且敲敲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去把調香的婆子都叫來,香坊的調香師也都一并請來。”
春桃不解,“娘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嗎?”
杜且睨她,“我這是病急亂投醫,斗香大會并沒有規定一定要香坊的主事親自調香,我為何非要自己熏出跟章四一樣的香來?”
顧衍可以用方漸蓉,也可以用新的調香師,為何她要自己動手?
七月香戰,出席的官員眾多,劉慎、陸修、郭執,還有福建路轉運使姚止,當然也有東平王與南外宗的一眾趙宋皇族親眷。而在
堂下,坐著千里迢迢聚集到泉州的各地客商,他們都是為了今歲的開香而來。今歲的香料因為香藥鈔價格幾經起伏,上色的香料都被禁榷院收走,幾經炒賣,已是曲高和寡。因此,客商們趕到泉州,就為了能從香坊訂到合適的香品,直接運到各地售賣,節約成本,也不失為一種快速獲利的辦法。
杜且很早便到了,找到觀禮的座位,安靜地等著。
可有人卻不讓杜且過于安靜,這就是便是新任泉州通判郭執。
“本官聽聞,杜學士家的三娘子琴藝乃是臨安一絕,又聞去歲有斗香大會,杜娘子在君子四雅之上,又加了撫琴這一道。不知今日的斗香大會,是否有幸能請杜娘子彈奏一曲?”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姚止、劉慎和陸修,對這位新任通判想讓杜且當眾撫琴的要求,十分不滿。杜且乃是官宦出身,其父已居副相之職,可他卻把杜且當成樂籍女子,要她以樂取人。
郭執此舉簡直有恥斯文,但他們也知道,他這是故意要給杜且難堪。即便是副相之女又如何,士農工商,她一介行商女子,還不是要聽命于人。
杜且起身,施施然地行了一禮,“回郭通判,妾不會撫琴,通判怕是聽錯了。”
郭執卻沒有被遭拒的尷尬,“杜娘子這是自謙了,本官是聽東平王所說,不會錯的。”
杜且又道:“郭通判想聽撫琴,應該去東平王府上,南外宗的女官們曲藝皆是一絕。”
郭執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杜且這是在警告他,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成為東平王的座上賓,而他還拿東平王說事,越過在場的福建路官員,簡直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這也是在借機表明她的身份,東平王的義妹,可不是他可以隨意拿捏的。雖然東平王并不想承認他們之間的關系。
“郭通判,這是斗香大會,你第一次出席可能不太清楚,太多的雜音會影響熏香的品質。”最終,還是劉慎站出來,“杜娘子,請回座上,不必理會這些無理的要求。”
杜且施了一個全禮,退了回去。
七月的香戰,乃是用最早的方式,在通透的水榭之上,隔出一間間的香室,每間香室由一間香坊執香,熏好的香品繞場一周,由在座的客商投票選出最終的勝者。這次的香會,不設主題,由各香坊自行發揮。
因此,有人拿舊香,有人調新香,只要能博得滿堂彩,依然是好香。有些香品經久不衰,香方幾經調整改良,仍是廣受好評。而有些香坊卻喜歡調制新品,以新取勝,這也是一種經營之道。
思歸的熏香用的是同名香,但杜且故意不報香品名,熏香繞場一周時,她明顯看到趙冬覺的臉色笑了。
不出杜且所料,思歸的同名香依然受到好評,位居第三,幾名客商指名要貨。
杜且當然樂見其成。
但趙冬覺卻并不樂意,當下便站了出來,“這香不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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