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千帆過盡，我們仍然心懷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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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中旬的北城還有些燥熱，入目景色滿眼繁花似錦，綠樹成蔭。陽光從樹葉交叉的縫隙間透下來，斑駁稀疏的光斑落在地上。

        有不少人都在樹蔭底下乘涼，一邊抱怨著燥熱的天氣，一邊聊著閑話。忽然間視線中出現個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女人身穿天青色旗袍，衣服料子很輕薄，上面若有似無蒙著一層紗。漆黑如墨的柔軟長發垂在身后，由一根與旗袍同色系發帶束著。她手中撐著把油紙傘，手指纖細修長，皮膚白的發光。

        對比起來，他們是驕陽似火，她是清風拂面。

        姑娘不疾不徐走向一處人多的地方，微微彎下身，輕聲道：“打擾一下，聽說南梁琴行搬地方了，請問它現在的地址在哪？”

        這幾個女孩子紅了臉偷偷打量她，其中有個女孩屏氣凝神，控制著砰砰亂跳的心跳說：“那家琴行現在搬的地方也不算太遠，出門往東走，看見一個綠色的公交牌再往左轉，再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見它了。”

        溫冉笑起來時臉頰上有酒窩，聲音猶如珠落玉盤，“謝謝。”

        都說亂花漸欲迷人眼，可這一朵花都快炸了她們的心臟了！

        “等一下，溫學姐。”有個穿著短袖運動服的女孩子跑過來，氣喘吁吁把手中的東西遞給她，“你手機落在小東樓的辦公室了。”

        “謝謝。”溫冉接過手機放進包里，然后抬起宛如削蔥根的手指撥弄了下垂在臉側的發絲，撩到耳后，溫婉一笑。

        她這樣一個動作，倒是讓同學們注意到了她耳朵上的助聽器。不過同學們也沒有什么想法，只是覺得天妒紅顏，有些惋惜。

        她撐傘離開后，幾個女孩子激動萬分，竊竊私語：“這個姐姐長的好漂亮啊，我饞了！她是咱們學姐嗎？她是哪個系的？我居然從來沒見過！”

        來送手機的同學聽見她問，便回答：“這是咱們已經畢業的學姐，聽說都畢業好幾年了，咱們當然沒見過。”

        女孩子們不禁失望。

        “不過現在不同了，以后要是想見她，還是容易的。”

        “為什么？”

        “中醫系的導員王老師前段時間去爬山，下山的時候踩偏不小心摔下來，腰傷到了，到現在也起不來，她是來暫代王老師工作的。”

        有人舉起雙手歡呼：“感謝王老師！”

        其他人紛紛看向她，做個噤聲的手勢。她發覺自己可能有點過于太興奮了，下意識縮縮脖子，“嘿嘿嘿，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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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入琴行大門，溫冉在外就已經聽到了娓娓動聽的鋼琴曲。進去后，她看見坐在琴凳上的男人身穿白襯衫，淺藍色破洞牛仔褲。因為站在側方看不見眉眼，但單看側面來說，他的骨相很漂亮，棱角分明很立體。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靈活的在黑白琴鍵上跳動，曲風歡快的鋼琴曲在他手下流淌而出，節拍把握的準確，能讓人感受到節奏的律動和快感，發自心底的快樂。

        要收尾時，節奏明顯慢下來，他不急不緩，收放自如。曲畢，余音裊裊，令人回味無窮。

        溫冉驚嘆他絕佳琴技，忍不住鼓掌。

        聽到聲音，男人慢慢轉過身，終于露出廬山真面目，劍眉星目，金相玉質。他看到溫冉時，微微挑眉，似乎是怔了下，而后很快斂去異色。

        溫冉脫口而出：“你彈的真好。”

        “光夸不打賞？”男人從口袋掏出煙來，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點火，也不發言，隔著煙霧看她。

        打賞？

        溫冉左摸又摸，只摸出個一元錢的鋼镚，遲疑了一下遞給他。

        氣氛瞬間凝固。

        江升盯著那只瓷白的手，嗓子干澀，而后輕笑一聲，“還真把我當成賣藝的了？”

        還以為他生氣了，剛準備收回手，結果就看見眼前的人抽走了她手中的硬幣，揣進褲袋里，“買什么？”

        話題轉變如此快，溫冉險些應接不暇，說：“我需要兩本書，琴學門徑，琴學備要。”

        “學古琴的是吧？”他視線掃了下她的手指，站起身，高大修長的身形躍入她視線。剛才沒注意，原來他這么高。

        至少有一米八幾吧。

        江升輕車熟路走到里面書架那，伸手在書架最高處摸下來兩本書，隨手遞給她，“是這個嗎？”

        溫冉距離他很近，嗅到煙草味，不著痕跡的蹙了下眉頭，接過書，展顏而笑，“是。”

        江升盯著她兩秒，將還沒抽完的半截煙捻滅，隨手丟進煙灰缸中，手插在褲袋中，語氣平坦無緒，公事公辦的態度：“會員打九折，充值一千再送一百代金券，大件樂器支持免費送貨上門，一月包換三年保修。”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山間泉水清冽透徹，慵懶富有磁性，不緊不慢，吐字清晰。

        溫冉有點音控，聽的心在搖曳，輕聲道：“我需要一架古琴。”

        “什么價位？”他說話很干脆，領著人去古琴那。

        “幾千就可以。”溫冉這次是幫自己的好友傅爾雅買琴，她是被導演要求去學古琴，說是最起碼要會彈個簡單的曲子。

        考慮到傅爾雅本身對彈琴毫無興趣，日后這琴八成會被丟在角落的積灰，免得暴殄天物，還是不要買貴的了。

        江升指著其中一把，“這把老杉木的？”

        “可以。”

        領著人去收銀臺，江升熟練的操作收銀臺，默不作聲按照內部員工價打了八五折，把收據單給她，說：“大件樂器，可以提供上門送貨服務。”

        “謝謝，這個我拿得動。”溫冉突然想起什么，說：“不過我家里鋼琴出了點問題，有些鍵發不出聲音了。但是琴不是在這買的，你們可以修嗎？”

        “可以。”他微微彎身，趴在收銀臺上，拿過來一本冊子，遞給她，“請填寫姓名電話地址，工作人員會盡快上門維修。”

        “好的。”溫冉拿過筆，將信息寫上去。

        她的字娟秀工整非常漂亮，干凈又養眼，字和她本人一樣，令人賞心悅目。

        江升看著她寫完，若無其事接過來，看到她的名字以及地址時，微微挑眉，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起。

        “怎么了？”溫冉疑惑問。

        他將冊子收好，慢悠悠的說：“沒什么，回去等維修人員聯系你就行。”

        “謝謝。”

        目送著人離開后，江升又把冊子拿出來看，單手托著半張臉，指腹摩挲著眼尾，似乎將她的名字卷在舌尖上念，“溫冉。”

        終于見到你了。

        “我靠，我這蹲個坑的功夫，你就發瘋了？笑得這么蕩漾！”琴行老板章盛今年三十有二，頭發亂糟糟，穿著人字拖，和這一室高雅樂器格格不入。

        江升迅速收斂笑意，譏諷：“蕩漾？你瞎吧。”

        “你這人我還不知道？說說，發生什么好事了，把你高興成這樣。”雖然江升情緒表現的不明顯，但章盛和他待久了，知道他這個表情就已經是很高興了。

        江升往藤編椅子上一坐，懶洋洋的像沒骨頭般，“碰到個熟人。”

        “公的母的？”

        江升抓起茶幾上的紙巾，毫不猶豫往他頭上摔過去，“關你屁事。”

        “那咱們說說關我屁事的事。”章盛叼著煙，沒什么精氣神的問：“你真打算賣？”

        “廢話，不然我來這干什么？找你偷情？”江升表情驀然變得很淡。

        “呸，老子偷情才不稀罕你這樣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章盛見他確認，一時間有些感慨，倚靠著鋼琴，才開口：“打從你母親去世起，除了打工賺錢，你再也不碰和音樂相關的東西。我本以為你只是一時無法釋懷，以后就好了。”

        可他現在要把最寶貴的吉他賣了，章盛不禁覺得惋惜，“為什么？”

        江升眼皮微垂，沒什么精神，后來無所謂笑笑：“缺錢，這理由，夠不夠？”

        “夠，怎么不夠。”章盛叼著煙，漫不經心的說：“你那吉他可是好東西，給你個友情價，一萬吧。”

        江升譏諷：“屁的友情價，一砍砍一大半。”

        “這是二手貨了，要不是絕版，我還能再砍砍。”

        江升滿不在乎挑眼瞧他，站起身，“記得轉錢。”

        章盛問他：“要不要我給你留著，以后來贖？”

        江升垂下眉眼，淡淡的道：“用不著。”

        章盛見他如此平靜，覺得有些心酸，嘴硬著：“隨便你，可別后悔。”

        “廢話真多。”

        江升說完就走出琴行，不過很快又折了回來。章盛以為他回心轉意，不禁眉開眼笑，得瑟的說：“怎么？你后悔了？求求……你在干啥呢？”

        “加微信。”

        再看到溫冉寫下的地址信息時，他笑著摸了摸眉梢。人就住在自家對門，近水樓臺啊。

        江升在微信上搜索她現在的手機號，添加好友，備注：修鋼琴。

        很快，對方通過了添加好友信息。

        您與“織女星”已經添加好友，快來一起聊天吧。

        他加完后，掉頭就走，揮了揮手，“快轉錢，別賴賬。”

        章盛氣的牙癢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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