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遠離陰霾
——他很依賴您。
理發師的這句話再次在魏琛的耳邊回響,魏琛冰冷的目光慢慢轉成了溫柔,如水一般,浸透著淡淡的笑意。不過他并沒有回答理發師的問題,只是將目光落在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的陳黎身上。
陳黎這會兒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眼中無神,神情呆滯,也不知道他的世界是怎樣的,是不是非常的美好,才會讓他如此沉迷其中。魏琛不止一次想進入陳黎的世界,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什么吸引著陳黎,讓他不愿出來。
陳黎好像感受到了魏琛的注視,就轉頭盯著魏琛,眼中沒有任何的波動,可是魏琛卻知道陳黎在催自己離開了。
接過理發師遞過來的卡,魏琛朝陳黎伸出手,道:“黎黎,我們走了,去逛逛書畫店,看看你需要什么。”話落,魏琛可以明顯感覺到陳黎的眼一亮,蹭一下就從椅子上坐起來了,也就只有提到繪畫的時候,陳黎才愿意將自己短暫的從那個世界抽離。
魏琛走過去牽起陳黎的手,陳黎盯著魏琛看,無聲的催促著。
魏琛沒忍住伸手揉了揉陳黎的頭發,正適合的長度,柔軟又不扎手。
……
今天是周六,就算頭頂的陽光異常的毒辣,但是魔都某城市廣場里卻依舊人來人往的,魏琛也是存了要鍛煉陳黎,想要陳黎多多接觸人群的心,才把陳黎往這個熱鬧非凡的城市廣場里帶。
果然,才剛剛出了理發店的門,陳黎整個人就往魏琛的懷里縮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完全由魏琛牽著才會走幾步。
魏琛也是有耐心的,牽著陳黎的手在偌大的城市廣場里尋找書畫店,雖然存著鍛煉陳黎的心,但終究是不忍心逼迫陳黎馬上就面對于陳黎而言相當于厲鬼的人群,隱隱的把陳黎圈在自己的懷里,為陳黎構建起一個安全的空間。
隨心所欲是這座城市廣場的一家書畫店,這家書畫店離剛剛的理發店不遠,出門拐個彎就到了。當然,魏琛對這繪畫不是很熟悉,看到書畫店,就帶著陳黎走進去了。
一進入書畫店,就有一股冷氣撲面而來,暑熱被關上的玻璃門阻擋,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這一扇玻璃門不僅阻擋了外面世界的暑熱,更是阻擋了外界的熙熙攘攘。
紅木制作的貨架,琳瑯滿目的各色書法繪畫材料,又有動聽的古典樂在冰涼的空氣中輕緩的流動著,這樣的安靜祥和的書畫店,可以說是從城市的廣場里異類的存在了。
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有的細細的品賞著掛在墻上的各色書畫,有的在挑選材料,但都是輕聲細語的,自覺的不去破壞店里流泄的寧靜,仿佛大聲說一句話都是罪惡。
魏琛牽著陳黎進了店里,在觸及店里的商品的時候,陳黎的目光就黏了上去了,竟是有些火熱的感覺。
“你自己去挑吧。”魏琛低聲在陳黎的耳邊說道,并慢慢的放開了陳黎的手,在這個陳黎喜歡的世界里,就應該放手讓陳黎自己去遨游。
陳黎察覺到魏琛漸漸松開的手,剛剛還火熱的投射在各種材料上的視線馬上就落在了魏琛的身上,眼中充滿了不確定,甚至有些急切的去抓魏琛的手,第一次主動的緊緊的把魏琛的手握在了手中。
明明店里的冷氣充足,可是魏琛卻覺得握著自己的手的陳黎的手是滾燙的,這種滾燙從指尖開始,順著血液充斥他的全身,讓他的眼眶微微的發熱,有什么話就要破口而出了,可是在嘴里打了個轉,卻被魏琛咽了下去。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輕輕的揉了揉陳黎的頭發,道:“沒事的,我會陪著你,你自己去看,我就在這里看著你,你轉身就可以看到我了。”
陳黎看著魏琛,沒反應,魏琛卻感受到了陳黎眼神中的躊躇,終究抵不過心軟,魏琛反手牽住陳黎的手,溫柔的說道:“好,我陪你一起去看。”
得了魏琛的承諾,陳黎才慢慢的放松了手,拉著魏琛朝著店內走去。
魏琛看著陳黎的背影,無奈的同時,卻又是滿滿的心疼。明明如此迫不及待,可是缺乏的安全感卻讓他舉步不前。
……
陳黎并沒有往繪畫材料區走去,其實吸引他的是墻壁上的畫,被陳黎這么一帶,魏琛才發現這家店里掛在墻上的畫都不是什么古典名家的臨摹品,反而都是原創作品,每幅畫的下角都有作者的署名,每一幅都不一樣。魏琛對書畫界的人都不熟,不然他就會發現,這些畫的署名者都是當代的書畫界的名人,隨便一幅畫到市面上,都是會引起收藏家們的爭搶的。
陳黎自然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么身份,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對這些畫作的欣賞,這些畫于陳黎而言是有著巨大的吸引力,陳黎雙眼都黏在墻上的畫上,像是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陳黎欣賞著墻上的畫,卻不知道魏琛在一旁欣賞他看畫的表情。
這是魏琛第一次見陳黎的臉上如此鮮活的表情,表情不再呆滯了,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跳躍起來了,眼中波光流動,所有不曾出現在陳黎眼中的情緒,這一刻在眼中迸發,仿佛感受到畫作的主人所想要表達的情緒。
魏琛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愛極了陳黎臉上變換的情緒,這才是陳黎,一個知道七情六欲,一個懂得喜怒哀樂的陳黎。
……
諸葛余是隨心所欲的老板之一,他最近在魔都的藝術學院有一場交流會,這會兒剛剛結束會議,就決定到隨心所欲里看看。剛剛推開店門,諸葛余就看到了那天在醫院公園里看到的那個青年。
青年人看上去比之前健康了不少,盡管還是瘦瘦弱弱的,但起碼現在臉色是紅潤的,不似之前那般蒼白的讓人心疼。
店員看到諸葛余進來,正準備和諸葛余打招呼,諸葛余招了招手,示意店員不要聲張,轉而就朝陳黎和魏琛的方向走去了。
陳黎沉迷在墻上的畫作里,并不知道諸葛余的靠近,魏琛倒是第一時間發現了諸葛余,癱著臉輕聲的和諸葛余打了個招呼,“諸葛先生。”
諸葛余朝魏琛點頭示意,目光卻落在陳黎身上,光明正大的觀察著陳黎的表情。
說來也巧,陳黎現在看的這幅名為《殘陽》的畫,正是出自諸葛余之手。
畫中殘陽如血的鋪展而開,一輪血紅的太陽已經落到山腰了,遠方似乎有一點黑色在彌漫,讓人知道,黑夜即將來臨了。
魏琛看到這幅畫的時候,腦中就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詩句來,不禁有些慨嘆。
而這,也是大部分人認為的《殘陽》所要表達的感情了。
就在諸葛余觀察陳黎的時候,陳黎突然流淚了,魏琛第一個發現陳黎流淚的人,有些急了,拉著陳黎的手,急切的問道:“怎么了?是不是畫看久了眼睛不舒服了?”
陳黎沒反應,目光依舊落在《殘陽》上,淚水越流越兇,眼中的悲傷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溢出來一般。
陳黎突然而來的哭泣讓魏琛有些手足無措,卻不忘輕柔的為陳黎拭去臉上的淚水,心里充滿了擔心。
“不用擔心。”諸葛余開口了,“他只是被畫的情緒感染罷了。”諸葛余面上輕風云淡,可是心中卻不禁感到震驚。在別人都以為這幅《殘陽》是他對老年人對韶華流逝的感嘆,只有眼前這個瘦弱的青年看出了他深埋在心里的悲戚。
這幅畫成于他老伴撒手人寰的那一個夜晚,所謂的殘陽,是他當時心境寫照。
老伴的離去,于他而言是一件無比悲傷的事,已近黃昏,離黑夜還會遠嗎?她帶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光明,黑夜不久便會降臨,他卻滿心悲切,卻甘愿沉溺于黑夜之中。
諸葛余不知道陳黎是如何看出自己這幅畫中深藏的情緒的,但是諸葛余可以肯定,這個青年有著非常敏感的神經,他可以捕捉到畫作中最為深層的情緒。
想到這里,諸葛余的目光不由亮了幾分,想到那天在醫院門口看到青年的畫,如果青年可以將這些情緒運用在他的畫作中,那么青年的畫,必將震驚整個世界的書畫界!
如此想著,諸葛余看陳黎的目光就火熱了幾分,恰好陳黎剛從《殘陽》中回神,猛然發現一個人這么看著自己,就算是正常人都會嚇一跳,更何況是陳黎這個自閉癥患者。而陳黎的反應更為直接,他怕的馬上縮到魏琛的懷里,低垂著頭看自己的腳尖,整個人都縮起來了。
魏琛摟著陳黎,撫摸著陳黎的背部,安撫陳黎,目光卻冰冷的遞向了諸葛余。
諸葛余無辜的抬了抬手,往后退了幾步,心下確定這個年輕人患有心理上的疾病。
等諸葛余退到安全距離之后,魏琛也安撫好陳黎了,領著陳黎繼續看畫。
諸葛余也不上前打擾,遠遠的觀察陳黎的表情,最后更加確定自己的結論——這個青年的感知能力真的非常的強!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太陽就落山了,陳黎還想繼續看,魏琛顧及陳黎的身體,就哄著陳黎去買繪畫的材料。
陳黎倒是很聽魏琛的話,在聽魏琛說明天繼續帶他過來之后,就乖乖的讓魏琛牽到貨架面前挑選材料。陳黎是真的喜歡畫畫,仿佛所有類型的畫都要試一遍,走到一種面前,就站定,看著魏琛不說話。
“好,我們買這個。”魏琛溫柔的說道。
走幾步,陳黎再站定,看著魏琛。
“可以。”魏琛點頭。
又走幾步,陳黎又站定,大眼睛盯著魏琛。
“沒問題。”
……
如此,等魏琛和陳黎去結賬的時候,店里的畫畫材料幾乎是一個類型一套了。
隨心所欲的材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價格自然不便宜,可是魏琛去結賬的時候,眼睛都不眨的就把手上的卡給遞過去了。
收銀員卻沒接過魏琛手中的卡,只道:“你好先生,我們老板說了,那位先生看中什么盡管帶走就是了,算是他剛剛驚擾到那位先生的賠罪禮物了。”
魏琛面無表情的收回銀行卡,道:“代我和你們老板說聲謝謝。”
店員把打包好的材料遞過去,“好的先生,請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魏琛接過材料,一手牽著陳黎的手出了隨心所欲。
盡管已經讓店員代為道謝了,魏琛上了車之后,就找出那天諸葛余給他的名片,按照上面的手機號碼發送了一條短信。
沒多久諸葛余就回復了——【是我驚擾在先,我倒要謝謝你的不追究,但愿你能夠守護住那位先生,讓他從此遠離陰霾。】
諸葛余作為當代世界出名的畫家,眼力自然非比尋常,那天在醫院看到陳黎的畫后,就能從畫中看出陳黎的心境,現在這么一提,也是惜才之心引起的心疼。
魏琛沒有回復,收起手機的時候,看了坐在副駕駛座發呆的陳黎一眼,眼中滿是柔和的笑意。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他的世界的陽光,但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將圍困著他的黑暗驅趕。
……
離開城市廣場后,魏琛就帶著陳黎駕車前往一處幽靜的餐廳,他也不知道陳黎喜歡吃什么,就自作主張的點了幾個清淡但是營養豐富的菜。
陳黎不是挑食的,或者可以說和以前陳黎所吃的東西比起來,現在魏琛點的就算再清淡,于他而言都是山珍海味,所以在知道魏琛會在自己旁邊的情況下,陳黎安心的解決面前的食物。明明吃的不是很急,食物卻減少的很快,到最后竟然是一點都不剩。
吃完晚餐的陳黎依舊是一臉的呆滯,魏琛牽著他去結賬后,以免陳黎剛剛吃太多撐到了,就又帶著他壓了半個小時的馬路,消消食,而后才帶著陳黎回魏家。
魏琛卻怎么都想不到,這次回魏家,家里卻多了幾個他不想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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