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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意外


宋朝雨說不出此刻的感受,仿佛有一把火在燒,又好像身體懸空蕩秋千,一會上一會下。

        她不習慣于這種感覺,更不習慣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這些話,上輩子她從來沒有聽他講過。

        她不知道怎么招架,索性就閉眼裝睡,想著等會下了車這樣尷尬的氣氛就會過去了。

        但眼睛閉著閉著,就好像真的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境里她在一個公園,好像是迪s尼,她手中牽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穿著迪s尼公主裙,扎著蜈蚣辮的頭頂上戴著水晶王冠,特別可愛。

        宋朝雨也穿著同色系的衣服,看上去像是親子裝。

        小女孩皺著眉頭拉扯著身上的小裙子,抬頭奶聲奶氣的問道:“媽媽,我一定要穿公主服裝嗎?我想穿木偶服,或者恐龍服!”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蹲下身平視她道:“可是,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這是幼兒園的暑假作業(yè)啊,其他孩子都扮演公主,你也想做一次公主。”

        “我不想做公主了”小女孩兩眼放光的看著那些大大的小熊o尼,嘟囔道:“那個更好看!”

        宋朝雨故作苦惱的皺了皺眉,“那我們就來兩次這里怎么樣?這次你做公主,下次你穿木偶服!”

        小女孩兩眼放光,伸出小手:“那拉鉤鉤,下次我一定要穿木偶服!”

        她伸出手和小女孩的小手按在一起:“上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的就是小狗。”

        話音剛落,一道悅耳如清泉的低音響起:“你們兩個在約定什么?”

        小女孩立馬松開她的手,轉(zhuǎn)身向?qū)γ娴哪腥藫淙ァ?

        白居檀穿著休閑的淺棕色襯衫,鴉黑的頭發(fā)上也戴著一個兔耳朵的發(fā)箍,清雋俊美的臉引得路人頻頻回頭,手上還拿著一朵巨大的棉花糖。

        小女孩像炮彈一樣朝他奔跑而來,他蹲下/身張開手,一把接住小女孩。

        “爸爸!”小女孩洪亮的喊著,身軀像小蟲子一樣扭來扭去。

        他寬大的手掌輕柔的拍著小女孩的背,肩寬腿長腰細,假如只看外貌很難相信他已經(jīng)是個有孩子的爸爸了。

        “我們的晚晚怎么了?”他溫柔的哄著,抱著孩子走來。

        晚晚“啊嗚”一口咬在他手上買的那個巨大的棉花糖上,含糊不清的說道:“媽媽說,下次來的時候,晚晚就可以穿木偶服!”

        “原來我們的晚晚想穿木偶服啊,那下次爸爸也陪你一起穿怎么樣?”他的桃花眼漾出些許笑意,低聲問道。

        “好的喂!”晚晚吃的滿臉都是棉花糖,宋朝雨拿出濕巾替晚晚將臉擦干凈。

        他將棉花糖遞給晚晚拿著,空出的一只手來牽住她,他們一家人站在城堡前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晚晚笑的眉眼彎彎,她靠在晚晚的左邊,陽光熾熱,他抱著孩子,眉眼溫柔。

        帶著孩子玩是很累的,這種溫情時刻并不會持續(xù)很久,大部分時候作為老母親,她都想揍晚晚一頓,比如晚晚穿著公主裙和另一個穿著王子服的小男孩因為誰才是最厲害的奧特曼這個問題要打起來的時候。

        原本兩個孩子剛開始還很高興一起在迪s尼玩,兩邊家長看孩子這么喜歡,也就一起走了。

        但友好的氣氛沒有維持很久,打起架來的晚晚是真的厲害,一點都不怯場,嗷嗷的撲上去就開始互相揍。

        最后兩個人都抓了對方一道,晚晚還不屑的擦了擦手,完全不顧脖子上的傷口,得意洋洋的道:“哭什么哭,打架輸了哭是最丟臉的!我就說迪迦最厲害了”

        可是等晚上孩子睡著,這個白天的小惡魔又會化身為小天使,她總是忍不住親了親,一張又一張的拍著女兒的睡顏。

        公交車一個急剎,顛婆之中,旁邊的白居檀也不知怎么也睡著了,夢境破碎,他們一同醒來。

        公交車上報站,他們的目的地到了,兩人下車。

        宋朝雨還在恍惚之中,想起那個夢境,內(nèi)心中那樣溫暖而真實的觸感沒有褪去,反而像是吸滿了海水的海面,膨脹、潮濕。

        晚晚的臉浮現(xiàn)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曾經(jīng)一度無法理解母親這個身份,可是經(jīng)歷這個夢境,親眼看到握在手中的小手,覺得母親會束縛住獨立人格的想法發(fā)生了改變。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個人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有好壞兩面。

        成為母親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差,辛苦勞累伴隨著幸福圓滿一同而來。

        她無法忘記晚晚,無法忘記手中的觸感,無法忘記懷中那個小小的身影。

        章辭鏡先生曾問過她:“假如你知道你現(xiàn)在選擇的一切,會讓你失去你的女兒,你還會做同樣的選擇嗎?”

        宋朝雨現(xiàn)在變得不能肯定

        ——“總要明白自己會失去什么,再做決定才是對的,不是嗎?”

        她真的能失去晚晚嗎?如今還只是想起了一部分,她沒有答案。

        “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在走神”

        他干凈慵懶的音調(diào)將她漫游的神思拉回

        落日余暉下,他白皙臉龐也被渡上了一層金輝。

        他低眸看她,修長的手指輕輕落在她的額頭,他微彎下腰,與她平齊,淡淡問道:“是生病了嗎?”

        他和她靠的那么近,近的她能看清他的睫毛,陡然間她不自覺想起夢境中,他抱起晚晚,溫柔和她站在一起的畫面,宋朝雨臉上冒出一股說不出的熱意。

        她后退一步,他的眼神就幽暗了一絲。

        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劃出的距離,收回了手。

        “沒事”她淡笑,“只是在公交車上睡著,做了些夢,睡得有些累而已。”

        聽到“做夢”兩個字,他眼底的波光也有片刻晃動,在公交上一同睡著的還有他,他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名為白晚意的小女孩。

        小女孩喊他:“爸爸”

        朝雨牽著她的手向他走來,一切感受都萬分真實,直到醒來的時候,他都有一瞬間分不清,他身處的此刻到底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他無法形容看到夢境里那一幕的心情,就好像乍然之間冰川融化,春風拂柳,心底的溫柔從每一個毛孔冒出,而黑暗消弭無存。

        那是他一生最期盼的畫面,也是他一生從不敢想象的畫面。

        他重新有了一個家,有了家人,人生于世,不再是浮萍無依,城市里的萬盞燈火終于有了屬于他的那一盞。

        “回去吧”拉了拉他的衣袖,宋朝雨大步向前走著。

        她的背影和夢境重合,他頓了頓,后大步趕上與她平齊。

        鑒于他手腕上的傷還沒好,宋朝雨不許他再入廚房,她叫了外賣,吃了外賣后,宋朝雨就趕他去休息。

        他們定了明天回去的機票,再加上他發(fā)低燒還沒好,吃了藥休息,明天才有精力趕飛機。

        但宋朝雨起來找水喝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睡的次臥還亮著光。

        吃了藥不應該會很困嗎?還沒休息?

        宋朝雨輕輕推開一絲縫隙,臥室窗戶仍是開著的,涼風入室,吹動了他的碎發(fā),病弱蒼白的臉色將他眼角眉梢的清冷襯托得越發(fā)脫離人世煙火,卻無法減少他眼底的一絲漆黑。

        他還在拿著電腦工作。

        宋朝雨低頭看了下手表:凌晨兩點四十

        這個人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嗎?晚飯也沒怎么吃,再加上回來之前連續(xù)七天睡在科研所,現(xiàn)在還發(fā)著燒。

        她轉(zhuǎn)身熱了一杯牛奶,推開次臥的門。

        聽見了動靜的他停下正在敲鍵盤的手,轉(zhuǎn)頭看向站在門口的她。

        他微微一怔,“朝雨?怎么了?”

        她將牛奶放在床頭柜上,目光落在他眼角下方不明顯的淚痣上,即便這么多天沒有休息好,也沒有留下黑眼圈。

        “沒什么事”她的語氣有些冷,臉色很嚴肅認真。

        她是有點生氣的,她完全沒有想過季懷說的他作息混亂已經(jīng)到了這種程度。

        可沒等她繼續(xù)生氣,他忽而放下手中的電腦,額頭抵住她的額頭。

        “睡不著嗎?”

        氣息纏繞,他一貫清淡的眼底是一池倒映明月的湖泊,他低低的道:“我生病,你就不要被我傳染了,去吃點藥再睡。”

        說罷,身體克制的往后退了退了,起身就要去給她找藥。

        經(jīng)這么一鬧,宋朝雨心中的氣是怎么也發(fā)不出來了,只好答道:“不是,我只是睡得有點渴,中途醒來找水喝。”

        “那也要吃藥預防”他將藥遞給她,親眼看著她吃了。

        “這不是重點”宋朝雨皺了皺眉,還是問出來了:“你都生病了,為什么還不早點休息。科研所的任務就這么急嗎?你們都是一個小組做一個項目,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他收拾完水杯,清雋的神色下還藏著點淡漠,他不在意的微笑道:“只是睡不著,索性就做點工作。”

        在公交車上,他再一次夢見了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這一次他看見的是一個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叫他爸爸,朝雨牽著她朝他走來。

        夢醒之后,他第一次遺憾夢境太短。

        半夜遲遲無法入睡,他打開了手機,終是忍不住在手機上第一次發(fā)了一個問題:連續(xù)夢到一些片段,或許預知夢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但在這一點上,他又產(chǎn)生了動搖。

        于人生這條路,他曾以為真正的白居檀早在十七歲那年死去,此后一生心都不會再有波瀾。

        而事到如今來看,好像萬事都會有意外,他第一次感謝老天送給他的這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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