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圓圓望著眼前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癡癡愣在了原地。她沒想到沈知章會帶她來看山茶花，那屬于沈縛獨有的花。

        “我記得你最喜歡山茶花。”

        “記得你哭著撲進我懷里，我的手里還抱著一個瓷盆兒，那瓷盆里就種著…”

        一棵山茶。

        軟軟的身體撲進懷里，沈知章低頭垂眸。他看著突然撲過來抱住自己的李圓圓，既驚還喜又覺得心酸。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卻這樣抗拒他。

        如今終于肯伸手抱他。

        沈知章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擁住了這個難得的懷抱。他修長的手放在她背后，緊緊的抱了她一下，又克制的放松了力道。

        “圓圓。”他情難自己，忍不住求她，“你信我說的好嗎？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得，我在夢里愛了你一次又一次。”

        只是好可惜，隨著他年歲漸長，夢里的情景慢慢零碎成了片段。

        李圓圓哭著從他懷里抬起頭，淚眼迷蒙的望著他，“可是我不是李拂衣，我沒有她漂亮，沒有她好看。”

        熱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沈知章捧著她的臉給她擦眼淚。

        “我愛的是你，是站在我面前的你。”

        是擁有記憶的李圓圓。

        是承載了他夢境的李圓圓。

        何況他從來沒有見過夢里的李圓圓是什么樣子。

        李圓圓以為這便是她的歸宿。

        直到一個月后沈知章向她求婚，她看著那枚戒指緩緩被推進自己的無名指，細細密密的疼痛洶涌而至，幾乎將她淹沒。

        李圓圓抬著手，沉默的看著自己手上那枚昂貴漂亮的鉆石戒指，腦海里像是放電影般回放著跟沈知章的一幕幕。

        沈知章對她很好。

        她在他身邊也會笑，也有撒嬌。

        只是。

        李圓圓伸手壓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項鏈。

        良久之后，她拿起手機跟沈知章說自己想去一趟藍照寺。

        “你去藍照寺做什么？”

        李圓圓歪頭看著這行字，微笑了笑，回復他，“去問問姻緣。”

        沈知章還忙著事，他放下筆，騰出一只手來回她，“什么時候去，用我送你嗎？”

        “睡醒再去呀。”李圓圓發了個可愛的表情包，又回，“你工作日那么忙，我自己去就好了。”

        “那我來接你。”

        李圓圓笑彎了眼，答好，然后跟他互相道了晚安。

        李圓圓鎖屏放好手機，抱著枕頭調整了一下睡姿，心想她跟沈知章的確像是一對戀人。

        除了，沈知章從來沒有親過她。

        次日李圓圓起了個早。

        下雪了。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堆了厚厚一層積雪。李圓圓呼出一口氣，望著霧蒙蒙的窗伸手寫了自己的名字。只是等她畫完愛心，準備在后面添上沈知章的名字時，她卻遲疑了。

        李圓圓沉默了幾秒鐘，伸手抹去了字跡。

        玻璃很冰，打濕了她的手。

        她換好衣服剛出房間，就看見自己媽媽正在布置早餐，她叫了聲，“媽。”

        李母聞聲抬頭，擦了擦沾了水漬的手，“起來了，快過來吃飯，我去叫你爸。”

        李圓圓彎眼一笑，坐過去捧了碗粥喝。

        “對了，”李圓圓叫住李母，把自己今天的行程告訴她，“我吃了飯要出去一趟，晚上應該跟沈知章吃飯。”

        沈知章見過了她的父母，李母對未來女婿滿意的不得了。她點點頭，笑著推門叫人起床。

        李圓圓臨出門的時候，李爸爸才在李媽媽的絮絮叨叨聲中走出房門。李圓圓看著自己爸爸邊走邊抱怨自己媽媽，然后就被兇的閉了嘴。

        李圓圓覺得好笑，“爸。”

        “嗯。”李爸爸抬頭看了她一眼，下一秒留意到她正站在門口，眉頭一皺，“去哪兒？”

        李圓圓正準備回話，李媽媽就掐了他一把，“你管那么多干嘛，飯還吃不吃了？”

        “我管管自己閨女還不行啊？”

        “少廢話！”李母把人一拽，朝李圓圓揮揮手，“快走快走，自己注意安全。”

        李圓圓點點頭，嗯了一聲關上了門。

        她的車已經修好了。

        家用車，十來萬的白色皇冠。

        李圓圓驅車抵達鶴山的時候才八點，她鎖好車，站在原地抬頭望了望這座高聳入云的山峰。

        云霧繚繞，仙氣裊裊。

        李圓圓低下頭，捂了捂自己的項鏈墜子。

        她回不去了。

        今天來，就當來與沈縛告別吧。

        林間霧氣很重，松竹帶水，青石潮濕。她每走一步，和沈縛的朝朝暮暮就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的心好痛，悶悶的，透不過氣。

        她該開心的，命運帶她回到了現世，還讓她遇到了沈縛的轉世。可究竟是為什么，她的心會那么痛。

        不一樣的。

        她知道的，沈縛和沈知章不是一個人。

        滾燙的眼淚掉下來，砸在幽深潮濕的青石上，連水花都沒有泛起。

        李圓圓每走一步都心如刀割。

        回不去了，回不去的，忘不掉的，她忘不掉。

        藍照寺的門半掩著。

        她推門進去，環顧四周，眉眼幽幽雙眼含淚的跪倒在蒲團上。不多時，蒲團上已是濕了大片。

        她有罪。

        菩薩原諒我吧。

        “施主。”

        寺廟寂靜無聲，清冷莊嚴。

        喊她的，是原先見過一面的僧人。李圓圓慌慌忙忙擦去眼淚水，晃了一下站起身，緩了緩才勉強把人看清。

        “為什么哭，你有何求？”

        “師父。”熱淚盈眶，李圓圓又看不清僧人的臉了。原來欲語淚先流是這個意思，李圓圓苦澀的笑著，“我求而不得。”

        “我思念之人不在這個世上。”

        她的夫君，她的謙謙。

        她做回了李圓圓，卻也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人。

        僧人看著她，像普渡眾生卻又無動于衷的佛像。風過庭院，吹來細細的香氣。

        “不知苦楚，不信神佛。”

        “倘若我說，你跳進去就能見到他，你會跳嗎？”

        李圓圓愣住，“跳進去？”

        “是，就這里。”僧人把手一指，指向青石兩邊的水，“水下連著的，是你想去的地方。”

        李圓圓看著水。

        廟里的檀香和花香越來越濃郁。

        “圓圓別跳！”

        另一扇門被大力推開，受重反彈響起沉重的悶響，李圓圓驚而回頭，看見滿頭大汗驚慌失措的沈知章。

        她張張嘴，甚至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一只手用力一推掉進了水池。

        僧人微微一笑，道，“遲了。”

        沈知章想都沒想跟著跳了進去，可不管他游了多久，那看似小小一方的小池子里就是沒有李圓圓的身影。

        “起來吧。”

        僧人的聲音穿透的水面傳到水底，沈知章用力一劃浮出水面，他怒視著僧人，恨聲道，“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去她該去的地方。”僧人垂著眼，身上落了滿肩的光華。“她不是你的，你不該覬覦她。”

        “再不走，你就得死在這里了。”

        水在快速的下沉，寺廟震動瓦片掉落，沈知章立刻翻身爬上青石避到門口。青石斷裂，碎成兩段掉進坑里，坑里沒有水，也沒有人。

        那詭異的僧人也不見了。

        沈知章退到門外，看著藍照寺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坍塌。而他身上，除了滿身灰塵，什么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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