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一行人沒有直接退出這座塔，而是被藥然領著，從頂樓一條暗道一路踏著樓梯往下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樓梯都變成了隧道。

        直到原本的隧道盡頭出現亮光，隧道盡頭墻壁上鑲嵌了夜明珠照明，墻壁火紅，黃昏好奇的摸了摸，觸手生溫。怪不得這里面一直感覺暖融融的。

        大概是他的神色有些好奇，藥然看了一眼，狹長眼尾帶笑道：“這是火玉，門主身體不太好，受不得寒。”

        “姐姐，你要直接帶我們去見門主？”黃昏快走兩步蹭到藥然身邊，歪頭看她，漆黑的眼彎起一道弧度，“姐姐，我們幾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任務？怎么不跟廖副長使一起走？”

        他明明乖順的模樣，彎起眼卻像是只狡黠的小狐貍。

        藥然看他湊到近前，不由得伸手掐了他臉頰一把，施施然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黃昏愣了愣，揉了揉自己的臉——占完便宜還不說？

        白清影突然從后面哼了一聲，重重的走過他身邊。

        ……

        又走了一段路，眾人眼前才出現了一座精致的暖閣。

        這條密道還真是長，黃昏嚴重懷疑他們早就走出了密林。

        藥然上前敲了敲門，恭敬地道：“門主，這次通過試驗的五人已經帶過來了。”

        里面先是傳來了一陣咳嗽聲，隨即才響起一道清潤的男聲——

        “進來吧。”

        五人跟著藥然進了屋內。

        黃昏遮掩不住的好奇，四處打量，目光一眼便落在正對面桌椅邊坐著的男人身上。

        他長相清俊，但身形單薄，明明已經是天氣轉暖的初夏時節了，他甚至還披著厚厚的白裘。在他身后站著兩個面無表情的侍女。

        男人帶著幾分蒼白病容的面色，先是看向秦舒，笑容溫和，“小舒，你還是進了暗門。”

        秦舒看著他也有些愣住，開口道：“九王爺。”

        其他人一時間有些驚訝，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王爺南書御，倒是沒想到是這么一位病容溫和的男人。

        南書御微微笑了笑，糾正道：“在這里，沒有九王爺。只有忠于南朝、忠于皇上的暗門。”

        秦舒微微抿唇，又喚了聲“門主”。

        黃昏趁著他們交談，一邊打量著男人，一邊黑眸亂轉。他常年混跡消息靈通的乞丐堆里，對京城那些八卦小道消息可謂是信手拈來。

        據說當朝九王爺南書御，與先皇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深受先皇寵信。先皇駕崩時，小皇帝才五歲，所以讓九王爺輔政。

        只是近些年，隨著小皇帝成年，九王爺也一直重病纏身，不再上朝。現在看來，先皇更是將暗門交給了他，由此可見兄弟情深呀。

        說了沒兩句話，南書御又咳了起來。

        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了片刻，只有他的咳嗽聲。

        等到咳聲暫緩，南書御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這身體就是這樣，受不得一點風寒，那我們就長話短說。”

        他實在太溫和了些，不像是暗門這個陰森詭譎的一門之主，倒更像是一個逍遙王爺。

        “知道你們為何沒被廖正一道帶走么？”南書御淡笑著開口，視線卻落在了黃昏身上。

        黃昏左右看了眼，見對方仿佛在問自己，才試探性的開口，“因為，我們不屬于廖副長使帶過去的地方？”

        南書御微微點頭道：“對，你們不屬于暗門五處中的任何一處。”

        見幾人都沒有太過驚訝，南書御才笑了笑，繼續道：“暗門一共五處，原本是只忠于皇上的一把利劍，只是現在，卻被人滲透，成為了有心之人排除異己，控制皇上的手段。所以，皇上想在這次選拔中，選出合適的人，單獨設立暗門六處。

        黃昏聽到這里忍不住出聲，“聽說暗門每一處除了管理的長使和副長使，下面還有五坊十司！我們就只有五個人？”

        南書御沒有說話，笑著點了點頭。

        黃昏撓了撓頭，一臉為難，“人多力量大嘛，五個人會不會太少了……”

        “不會。”南書御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他揮了揮手，一邊的侍女恭敬遞上了一個盒子。

        他從里面拿出了一道朱筆御批寫好的圣旨，緩緩念道——

        “天子御批，皇家密探，第一監察，暗門六處。上監王侯，下察百官，先斬后奏，如朕親臨。”

        這幾個字一念出來，一邊的藥然都無比觸動。這是連他們這五位長使都沒有的權力。

        南書御笑著揚了揚手上的圣諭，“還覺得比不上他們么？他們有的權力，你們有；他們沒有的權力，你們也有。”

        黃昏怔怔的看著，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嘟囔道：“為什么是我們？”

        南書御又咳了起來，聲音弱了兩分，“我時日無多，現在尚可牽制有異心之人。可以后……皇上需要一把出其不意的新兵刃。這次選拔，我一直在觀察你們。聰明、正直、熱血……”

        黃昏面無表情擺了擺手，打斷他，“我都沒有。”

        南書御目光落在他身上，忍不住笑了笑，“黃昏，不必自謙，連萬劍封都夸贊你小小年紀，機智過人，心思縝密。”

        黃昏眨了眨眼，第一反應不是夸自己，而是他口中的那個人，“萬劍封？他也是暗門的人？”

        不止是他，白寒和白清影也是皺緊了眉。

        一邊的藥然解釋道：“他是暗門二處的副長使。”

        暗門二處，專司情報偵察，原來眼線不僅遍布朝堂，連江湖都有。

        南書御慢條斯理笑了笑，“有時候，居廟堂之高，也要曉江湖之遠。”

        有那么一瞬間，南書御身上有病容也掩蓋不住的睥睨之勢。

        黃昏想到了什么，追問道：“那宗尹呢？”

        南書御在咳嗽，藥然便解釋道：“他在牢里受盡了七十二道酷刑，都沒有說出背后指使之人。最后還是我用藥混淆了他的心智，才問出他背后的逆黨，一網打盡。”

        黃昏沒有再說話，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邊的白清影這時候有些恍然，“怪不得我爹讓我和師兄過來，還要帶上小騙子！”她說著瞪圓了眼，“我爹難道也是暗門的人？”

        南書御看著她笑了笑，“倒也不是，我跟白盟主是舊識。”

        他說著看向溫遙知，“遙知，姜谷主可還好？”

        從進來便再沒說過話的溫遙知表現的無比穩重，微微笑道：“勞王爺掛心，師父一切安好。”

        南書御又咳了兩聲，“多虧了姜谷主這些年來的藥物調養，不然我不一定能撐到現在。”

        溫遙知看了藥然一眼，“王爺過譽了，藥長使醫術了得，有她悉心照料，想必王爺必定千歲無憂。”

        這五個人，似乎只有黃昏像是突然被選進來的一般，其他四人或多或少，都跟南書御有些淵源。

        但他偏偏注意到黃昏，從先前一直垂著眼沒有再開口，不由得笑道：“怎么？你不想加入暗門？”

        黃昏注意到他的問話，才抬頭看向他，神色間倒是沒有為難，只是有些苦惱。他身邊的白寒看了他一眼，握了握劍，似乎只要他不愿意加入，就一起走。

        “門主，我就是想知道……這個新成立的六處……”黃昏說著頓了頓，看了眼南書御的神色，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俸祿跟其他處比怎么樣呀？”

        他話音一落，屋內的人都愣了愣。

        南書御最先回過神來，笑容變大，揚聲道：“只多不少。”

        黃昏這才松了口氣，彎了彎眼，“那我加入！”

        南書御笑容不減，他今天大概說得時間有些長，咳嗽得更厲害了。半晌，他攏了攏衣襟，最后囑咐道：“每一個選拔進入暗門的人，都要先試煉一月，一月之后通過考核，才算是真正成為暗門一員。”

        “還有考核？”黃昏嘀咕了聲，“那剛剛說的，仿佛我們幾個已經定了一樣……”

        南書御也不知道聽到他的吐槽沒，只是咳嗽個不停，拿著雪白的帕子捂住嘴，揮手對身邊的侍女道：“春華，先帶他們去休息。”

        “是。”春華應下，上前準備帶著五人出門。

        臨出門前，黃昏想到了什么，摸了摸懷里一小袋金子，還是他從塔里帶出來的。

        他晃著手里的袋子，有些不舍，“門主，這袋金子……”

        南書御已經往里屋走去，頭也沒回地道：“你能拿出來，就是你的了。”

        “謝謝門主！”黃昏開開心心又把金子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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