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誦的嗓音富有磁性，時而低沉，時而高曠，基本不忘詞，有時唱到高潮，還會閉上雙眼。

        沉浸式的演出，不難看出，他是真的熱愛唱歌。

        底下的人也聽得如癡如醉，但沒辦法，時間有限，大概三個小時過后，演唱會結束了。

        眾人再不舍，也要有序離場，還不忘討論這躺有多值，什么見到偶像真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姜誦真的太帥啦，等等。

        周蕪還要去拿獎品，給后援會會長查看信息后，她收到了一個的禮盒。

        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還有人想出高價買她的，但她不賣。

        這種值得紀念珍藏的東西，怎么能賣呢？

        周蕪忍著打開它的沖動，出了體育中心，外面已經華燈初上，夜色比來時那會兒更濃重了。

        她站在馬路旁，看著來往的車輛，忽然開始無措。

        脫離了人群的喧囂，一個人獨處，會顯得很孤寂，周蕪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里，火車站、酒店？

        還是酒店吧，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晃蕩，確實不安全。

        她打開app，搜索最近的住所。

        手機還在加載，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四五十的年紀，穿著樸素。

        “小姑娘，你知道嘉禾醫院在哪嗎？”那男人在笑。

        周蕪感覺他的笑容挺和藹，本來想說自己不識路麻煩去問別人的，話到嘴邊，又變了，“我不知道，但是可以幫你查一下。”

        地圖很方便。

        但這會兒網速確實慢，換掉搜索詞，加載了起碼有三十秒，頁面都沒出來。

        那男人忽然靠過來，兩人的距離拉進，“醫院就在附近，不用查了，小姑娘，我手機沒電看不了導航，你行行好，陪我一塊去吧。”

        這說話怎么前后矛盾？剛才還問路呢。

        周蕪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她下意識地退后幾步，眼神也變得警惕。

        那男人終于不在偽裝，笑容開始變得輕浮，“我就問個路，小姑娘，你害怕什么？”

        周蕪沒心思跟他糾纏，她知道自己處于弱勢，不能硬碰硬，街上還有行人，正打算喊人，身后忽然有一陣風襲來，下一刻，面前多了一個人。

        少年個頭很高，穿著簡單的黑t，夜里有涼風，他的背影更顯單薄，卻絲毫不顯羸弱。

        “大叔，嘉禾醫院前面左拐再過兩個紅綠燈就到了，標識特別明顯，不會走錯，快去吧！”他的語氣冷硬。

        憑借這聲音和身形，周蕪認出，這是陳原修，原本的緊張與后怕在這一瞬間消失，她終于松了口氣。

        他伸出胳膊，隱隱有種把她護在身后的意思。

        她心跳忽然一滯，因為這個念頭，但轉而想到自己的處境，正常人都會這樣做吧。

        憑空多出來一個人，看著可不像好欺負的，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陳原修已經轉過身來，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孩，確認她沒受傷后，才問：“沒被嚇到吧？”

        周蕪不說話，她還沒從‘陳原修突然出現在清和’緩過神來。

        好像昨天就沒看見他來上課，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沒聽到回答，陳原修眼底暗了暗，“下次再遇到這種無賴，可以大喊求救，記得往人多的地方走。還有，不要隨便搭理陌生人，出門在外一定要警惕。”

        本來就想喊人的，這不你來了，就不用喊了。

        周蕪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你怎么在這？”

        陳原修說：“我還想問你呢。”

        這會兒，周蕪的頭上還戴著姜誦字樣的發箍，演唱會結束后，她沒舍得摘下來。

        眼下再戴，就顯得不合時宜，還在認識的人面前，好像還有點憨。

        然后，陳原修就看見她把發箍摘下來，這里靠近體育中心，今天又是姜誦生日，他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終于知道那天在跑道旁，周蕪為什么那么高興了。

        不等周蕪回答，他又問：“逃課來看姜誦演唱會了？”

        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很篤定。

        周蕪一本正經：“我有請假的，不算逃課。”

        話音落下，面前這人嘴角上揚，笑音從喉嚨里發出來，似乎很愉悅。

        仿佛下一秒就要戳破她的謊言。

        周蕪：“……”

        她都不能給自己洗腦是正當請假了。

        “好，我知道了。”陳原修收回笑音，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我外公生病了，在清和這邊治療，我不放心，就跟過來看看。”

        前天傍晚回家，他沒像往常那樣見到外公，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打電話給舅舅，舅舅沒隱瞞。

        情況比較緊急，陳原修怕出現意外，當晚就趕回清和，沈因看到他時還挺意外，想勸兒子回學校，怎么趕也趕不走，只好向肖正峰說明情況，并請了兩天假。

        周蕪語氣擔憂：“嚴重嗎？現在好點了沒？”

        陳原修說：“手術過程很順利，能進食了，后續沒不良反應的話，修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在醫院里守了一天一夜，老人家脫離危險又情況穩定后，陳原修才放了心，沈因再勸他回學校時，他總算聽進去了。

        體育中心五百米左右，就是人民醫院，陳原修從階梯下來，沿著熟悉的馬路正要打車時，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其實陳原修最先注意到的是夜色里的那束彩燈，一閃一閃的，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中，其實并不惹眼。

        可他多了一眼，然后再到高馬尾，白t，牛仔褲，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側臉，這些匯聚成一個信息。

        這是周蕪。

        女孩盯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弄什么，旁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笑得不懷好意，他暗叫不好，便沖了過去。

        于是才有了剛才那一幕。

        怎么說，都是個悲傷的事，周蕪在腦海里自動搜索著安慰人的話：“那就好，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相信你外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有事。”

        陳原修挑了挑眉，“借你吉言，手上拿的什么？我幫你提吧。”

        周蕪想說不用，但也沒逞強，因為這禮品盒確實挺重的，她抬手道謝，陳原修順勢接過。

        “待會兒準備去哪？”

        “住酒店嗎？”

        “有買回去的票嗎？現在趕去火車站，應該還得及，不過，火車給人的體驗不是很好。”

        不等回答，他又繼續問：“吃過晚飯沒有？餓不餓？有什么想吃的沒？”

        周蕪：“……”

        這人，問題好多呀。

        人家是在關心自己，她沒理由不回答。

        “我打算明天坐高鐵回去，還沒有買票，應該住酒店吧，總不能在大街上亂逛。”周蕪一口氣說得有點多，她緩了緩，“中午吃完飯后，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挺餓的，我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好吃的。”

        她抬眼：“現在好像挺晚了，很多商鋪都打烊了吧，我隨便吃點就行。”

        陳原修卻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么能隨便湊合？”

        周蕪感覺，她的心跳有點不一樣了，也不知道是夜里太涼冷著了，還是因為這句話。

        “走！帶你去清和大學的美食街，那里營業時間到凌晨，有很多好吃的。”

        少年的語調微揚，比剛出現時輕快了許多。

        距離不是很遠，走路過去就可以。

        先前坐公交車時，周蕪就有看到一個站點一一清和大學明松校區南門。

        似乎更近了，街頭開始出現大批學生模樣的男生女生，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走路很瀟灑，還不忘討論今天的課程以及去哪里吃宵夜。

        還有不少情侶，正親昵地挽著胳膊，有說有笑，有一對旁若無人，那女生飛快地往男生臉上親了一口。

        周蕪看到，飛快地轉移視線，心里不禁想著，果然是大學，灑脫自在，要放在三中，當天就得被叫去談話。

        學校對早戀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也不能太過分。

        陳原修像是沒注意到，神色無異。

        也是，很快就錯開看不到了。

        “校門口兩側都有吃的，種類很多，有熱干面、臭豆腐、涼皮、螺螄粉，可以先逛逛，看看喜歡吃哪種。”

        周蕪好奇：“你之前有來過嗎？”

        看起來挺熟的樣子。

        她忽然想起來，陳原修就是本地人，她自小在宜杭長大，可要說熟悉每一條街道，那還真不可能。

        陳原修說：“來過幾回，我表姐在這念的大學，她都畢業好幾年了，這里倒沒怎么變。”

        周蕪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陳原修又說：“清和大學是國內雙一流重點大學，top前十，分數線挺高的。”

        上到高三，國內高校的信息會悄無聲息地闖入到腦海中，不管是被動灌輸，還是自行搜索，都會不然而然產生一個疑問。

        我要報考哪所大學？

        這是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也是一個目標。

        問題會在日漸消逝的青春里得到一個答案。

        周蕪至今為止，還沒清晰的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那就是要上985。

        清和大學，就是985，很有名的一所高校，光是在三中往屆的錄取光榮榜上，她就見過好幾次這所大學。

        想要從千軍萬馬中突破，絕非易事，但每年依舊有不少學生將其視為奮斗目標。

        周蕪說：“也挺難考的。”

        她有簡單看過以往的招生分數線，最低也在610分以上，她最近月考的成績，夠是夠了，但是位次不知道，而且每年情況不同。

        她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考600分以上。

        “現在距離高考還有224天，時間充足，我注意到你的語數英成績不錯，繼續保持即可，但理綜還有較大提升空間，可以把主要心思放在上面。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想考，一定能行。”

        周圍不知道在炒什么干鍋，火光四射，鍋鏟碰撞，老板娘在一旁吆喝，好不熱鬧。

        少年清冽的聲音夾雜在其中，一點都不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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