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節在二月初，寒假放一個月左右，所以，一月中旬的時候，考試周如期而至。

        每天考一門，或隔個兩天考一門，安排得不算密切，有不少時間復習，等最后一門考完，周蕪也開始收拾行李，她定了隔天的車票，其實不想立馬回宜杭，但是姑姑家的表姐要結婚，她要回去給人當伴娘。

        臨近年關，好日子確實多。

        陳原修還沒考完，當天不能送她去車站，前一晚倆人怎么著也要見一面。

        “回家那么久，一個月見不到怎么辦？”這話是陳原修說的。

        周蕪覺得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可以打視頻啊。”

        “那能一樣么？”陳原修捏著她的手，感覺這姑娘挺沒心沒肺的，臉上都寫著歸心似箭，好像這里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一樣，“碰都碰不到，親也親不到……”

        “打住！”周蕪制止他，“這里還有好多人呢。”

        倆人漫步在學校馬路對面的步行街上，周圍都是和他們年紀相仿的男生女生，有些應該也考完試了，神情特別放松，正和朋友說笑，這里小吃種類很多，煙火繚繞，生活氣息十足。

        周蕪不禁反問，“那你不回宜杭嗎？”

        陳原修倒開始無所謂起來，“看情況吧，可能回也可能不回。”

        周蕪：“鄧文斌他們說要聚會，那你來不了就算了，反正也不一定湊的齊人數。”

        陳原修沒給出明確答案，“到時候再看吧。”

        高考結束后，大家各自奔赴前程，鄧文斌確實打算在清和落地生根來著，可惜第一第二志愿沒錄上，滑到了第三檔，所以他去了浙江。

        許衡倒是在清和，和趙夢書一所大學，倆人也基本每天黏在一塊，李冠明在北京，頭一回看到雪的時候，很興奮地發了朋友圈，說是有生之年系列，然后一堆人在底下歡呼。

        其余人，分布在天南地北，寒假就是最好的相聚時刻，在外漂泊大半年，總該回家一趟吧，見見父母，和朋友聚聚，聊聊上大學的感觸，聊聊當地的人文風情，出去一趟，說不定還收獲頗豐。

        隔天上午，周蕪拉著行李箱趕往地鐵站，一個小時后，坐上回家的列車。

        宜杭還是沒什么變化，冷風蕭瑟，枯葉橫生，溫度比清和高個兩三度，但也依舊很冷。

        蔣黎開車過來，看到她的時候，激動得不行，滿臉笑容，眼里偶爾也會有兩滴淚花，周蕪都忍不住去抱她。

        剛回來頭一周，周蕪感覺自己的待遇特別好，一日三餐都不用做，蔣黎會準點叫她起來吃早餐，周蕪原本還想著賴床，這下都不好意思多睡了，午晚餐也就幫忙打點下手，有大把的充裕時間。

        去參加完表姐婚禮，又和相熟的朋友小聚，一周也就過去了。

        高中同學也差不多都放寒假了，班長早就在群里提議聚會，不是這個沒空，就是那個沒回來，一直在研究合適的時間，終于，時間定在27號這天。

        等晚上和陳原修視頻，周蕪還問他要不要回宜杭。

        屏幕上的少年沒看鏡頭，手機應該是放在支架上，只露出現一張側臉，鼻子高挺，下頜線流暢分明，沒吭聲，只能聽到敲鍵盤的聲音，情緒不算高漲，好像有點委屈，周蕪瞬間就懂了。

        “生氣了啊？我又不是故意不理你，這不是尋思著你在忙嘛。”

        到底才大一，經驗不足，知識儲備也不夠，都要邊做邊學，預選賽是過了，可后面的進度，就準備得比較緩慢了，還被指導老師打回來兩次，所以，陳原修考試結束后都不能徹底放松下來，還要繼續搭建服務器。

        陳原修過了會兒才吭聲，“我都以為你要把我給忘了，畢竟兩天沒打視頻了。”

        “……也有發消息的。”周蕪有點心虛，以前也沒見他那么黏人啊，果然一放假后就不一樣了。

        周蕪特別識時務，“對不起嘛。”

        果然，陳原修看向鏡頭，“蕪寶，你一撒嬌，我就恨不得立馬飛到你身邊。”

        “可惜你不會飛，”周蕪嘴邊漾起淺淺的笑容，“你看高中群里的消息了嗎？現在估計也難搶到票了，而且，你都不一定有空，回不了宜杭也沒事，我會給你打視頻的。”

        陳原修似乎默認這個說法，沒說會回宜杭，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快睡覺才掛斷。

        翌日，周蕪十點多起來，周熠也放假了，這個學期成績有所提高，周輕鴻挺滿意，也對他寬厚了許多，沒整天揪著他打游戲不放。

        得知周蕪要出門，周熠又死皮賴臉地跟著。

        路上，他的嘴就沒停過，“姐，你放假早，開學晚，真舒服。”

        周蕪不咸不淡道：“你是沒見過我高三那會兒有多累？”

        “這有什么，都過去了，去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

        “這句話是這樣用的？”

        “管它呢，反正我好想長大啊，上次去你那個大學，都沒好好逛逛，真可惜。”

        “等你放暑假吧。”

        “好啊，讓你男朋友陪我！”

        周蕪：“……”

        小小年紀，懂得真多。

        聚會的地方定在農家樂，有山有水，風景不錯，可以隨處逛逛，還有民宿，晚上不用擔心回不了家。

        周蕪到的時候，班里齊了不少人，模樣變化都挺大，男生們成熟了點，沒有像以前那么愛開玩笑，女孩們打扮得更時髦了，做了頭發做了美甲，身上都不在是一成不變的校服班服。

        周蕪沒有太大變化，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著，脖子上帶著一條圍巾，衣服也是挑保暖的來穿，所以這會兒，人其實有點臃腫。

        快半年沒見，大家都挺激動，坐下一塊聊聊天。

        “教務上成績出來了，幸虧沒掛科！”

        “你們沒逃過課吧，沒有逃課掛科的大學是不完整的。”

        “別提了，我們老師嚴得要死，上課壓根不讓玩手機，誰還敢逃課，那簡直是死路一條。”

        “誰說高三最苦逼，熬過這一年就好了，上到大學就輕松來著，差點沒累死，整天熬夜畫圖，頭都快禿了。”

        “老班說的！我當時還信以為真了，沒想到，他是騙我們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沒有了！”

        “哈哈哈哈哈，我以后也拿來騙我表弟表妹。”

        周熠正在嗑瓜子，他也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信任可言，算了，吃東西要緊。

        還有男生去釣魚來著，說要做烤魚來吃，都不肯閑著。

        周蕪和趙夢書裴與時挨在一塊，聽他們談天說地隨便胡扯，也挺搞笑。

        過了會兒，趙夢書問：“周周，陳原修真不回來？”

        周蕪挺心疼的，“他最近挺忙的，到時候也是要在清和過年，來回怪折騰的。”

        裴與時也聽周蕪提起過陳原修在干嘛，不禁感慨：“不愧是學霸，放假了都那么卷。”

        趙夢書：“我覺得，陳原修已經在為彩禮做準備了，以后肯定能掙很多錢！”

        周蕪：“……”

        這話題也太早了吧！

        裴與時：“莫名就羨慕了。”

        周蕪看了眼手機，寧愿他回個消息，也不要那么卷。

        不止他們這班人，還有當地的居民也來游玩，小孩在來回跑，家長在后面追，好不熱鬧。

        周蕪想想陳原修要在電腦前泡一天，就覺得好慘，也挺想他的。

        不多時，鄧文斌在微信上給她發消息，說是要買燒烤材料，但是不確定買哪些，叫她跟著一塊過去。

        向日葵：【那我把與時和夢書也叫上，還能幫忙拎東西】

        鄧文斌：【別！】

        周蕪覺得奇怪，看了眼男生堆那邊，確實沒見著鄧文斌，多一個人不好嗎？正好多份力。

        鄧文斌：【小周同學，你自己出來就好了啊，這邊還有幾個男生呢，哪能叫你們女生拎東西】

        鄧文斌：【你到大門口這來，快，馬上要去采購了，不然今晚天黑都吃不上燒烤】

        話說到這份上，周蕪只好先出去，出到大門口，也沒看見鄧文斌，她半信半疑著，正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問一聲，余光里，忽然多出一個人。

        她僵在原地，遲遲沒動彈。

        陳原修就站在旁邊的景觀樹下，一身黑色修長大衣，脖子上圍著她送的毛巾，雙手敞開，面帶微笑，似乎不滿她的反應，微微蹙起眉頭來，“杵在那干嘛？還不過來？”

        “哦。”

        早知道就不穿這個臃腫的羽絨服了，她也打扮得漂亮點。

        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周蕪小跑沖過去摟住他的腰，倆人抱了個滿懷，衣服太厚實，怎么都貼不到一塊，她又往前擠了擠，陳原修都后退了一步，用下巴抵著她的頭，打趣著，“怎么那么熱情啊。”

        “你不喜歡么？”她說。

        “那可不止是喜歡了。”這大白天的，想說點葷話都不行，陳原修其實早就訂好了來回的車票，只是沒告訴她而已，看來她對這驚喜挺滿意。

        十來天沒見，也顧不得這行為有多屠狗，反正這里人少，還得再膩會兒。

        “你怎么不進去啊？還讓人騙我出來。”

        “還不是怕你害羞，怕忍不住在同學面前抱你，等下你不讓抱怎么辦？”

        “那你可真是煞費苦心。”

        “唔，沒辦法，想要媳婦兒就得不要臉。”

        “……”

        倆人又抱了會兒，才進里面和同學們聊天，聽見嬉笑談話聲，周蕪還挺不自然，跟他商量，“要不然，我們分開進去吧？”

        “想什么呢，大白天就說胡話。”陳原修反而牢牢攥緊她的手，閑庭信步著，“你以為他們傻？早就看出來了。”

        周蕪：“……”

        好像也是，高三那會兒就挺明顯的，散場那天也是。

        也確實，等他們手牽手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伙兒確實不驚訝他們在一起了，就是一一

        “原修，你不是說沒空來嗎？”

        “就是就是，大伙兒都以為你不來了呢。”

        “你們懂什么，我們班的仙女在，原修怎么著也要來啊！”

        “人家一畢業就脫單，哪像我，一場戀愛都沒談過。”

        “半年不見，還怪想念的。”

        陳原修一一回復。

        “誰說我沒空？哪個在造謠？”

        趙夢書默默埋頭。

        “仙女都來了，我要是不在，就是對仙女的不尊重。”

        “找對象這事急不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實在不行，去拜拜月老也行。”

        “那么想我啊，要不然抱一個？但我女朋友在這，不太好吧。”

        大伙兒又是一陣笑。

        周蕪站在他旁邊，尷尬得想摳手指都不成，因為手還被他拽著呢。

        好不容易調侃完，等找位置坐下時，這人還大大咧咧地往她旁邊坐，一點都不避諱，像連體嬰一樣。

        周蕪忍不住給他發微信。

        向日葵：【男朋友，我想冷靜一下】

        向日葵：【我已經攤在地上死掉了jpg】

        陳原修也打字。

        sea：【抱歉女朋友，男朋友不同意呢！】

        向日葵：【……】

        向日葵：【但是你沒忙完吧】

        他們的微信都有提示音，這邊叮一下，那邊翁一聲，趙夢書都無語極了，人不就在旁邊嘛，還要用微信聊天？迷之操作。

        陳原修直接把手機踹回兜里，靠在她耳邊說：“昨晚熬夜趕通宵了，準備收尾，還是陪女朋友比較重要。”

        周熠正好送吃的過來，“姐，姐夫，你倆在嘀咕什么呢？”

        周蕪：“……”

        她都快傻眼了，這是什么犯規的稱呼？！

        陳原修只是笑，還表揚他，“真懂事，姐夫晚上回去帶你打幾把游戲。”

        周熠很興奮，“好啊！帶我上王者！”

        他特別有眼力見，屁顛屁顛地走到一旁，也不打擾二人世界。

        周蕪：“……”

        所以，就為了幾把游戲，就把親姐給賣了？！

        趙夢書和裴與時在旁邊笑個不停。

        其余人也頻頻關注過來，明明他們的聊天聲比周熠那嗓門還大。

        湊巧，嘴邊遞過來一顆糖，周蕪惡狠狠地咬下去。

        下午，燒烤食材買回來了，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圍在烤架旁，邊忙活邊瞎扯。

        這里還有包廂，吃飽喝足，眾人又跑去唱歌。

        夜里十點才堪堪散場。

        陳原修負責把姐弟倆送回家，這個點也沒公交車了，只好打車回去，周熠坐前排，把后座留給膩歪那倆人。

        路上很安靜，陳原修正捂著周蕪的雙手，怕她冷著，惹得司機大叔都回頭看一眼，“小伙子，車里那么暖和，你女朋友凍不著。”

        陳原修說：“大叔你不懂，剛在室外待了會兒，我女朋友手都快凍僵了，還有，凍不著也可以捂啊。”

        周熠：“……”

        膜拜，哥你可真是太會了，我以后要向你學習。

        司機大叔：“……”

        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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