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準備，沒有預料。

        毒雨平淡無奇地降落在了臨界關中。

        有些疲憊的將士甚至伸出手去接觸，試圖用這份清涼洗去戰爭的血腥。

        但是等待他們的，卻是無比的痛苦。

        只是稍微的觸碰，那渾身的劇痛便洶涌而來，如果內視而去，會發現這些將士的經脈、血管在迅速的消融著，黑色的鮮血、殘破的身體、無力的掙扎。

        那些沒有盔甲保護的人更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失去了生命，整個身體都化成了一灘污水，尸骨無存，甚至沒有來得及說出自己的彌留之音。

        臨界關里的強者聽到呻吟聲也走了出來，但他們的反應還是慢了，沾之即死不是說來嚇唬人的，除了少數幾個第一時間張開防御的人，其余的也難逃被屠戮的命運，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即便如此，剩下的那些強者也已經沒有了抵抗的念頭，無數道流光從關內飛出，逃向韓王朝的腹地。

        毒雨持續的時間并不長，但殺傷卻難以估量。

        當孫乾帶著將士不費吹灰之力地登上臨界關的時候，縱是再鐵血的人也不禁干嘔了起來，更有不堪者已經重新回到了關墻之外。

        整個臨界關此時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聲息，到處都是千瘡百孔的尸體和一具具空蕩蕩的盔甲，滿地的血污，以及臨死前掙扎過程中留下的道道抓痕。

        即便是孫乾也沒有見過如此血腥殘酷的場景，臉色陰沉，強忍著內心的不適，雖然早就料到會有很大的傷亡，但這種全軍覆沒的結果還是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圍。

        在場的所有人里，唯獨無心沒有任何的波動，一方面是因為這個計劃是她自己決定的，她本應承擔這些殘酷的后果，另一方面，她見過比這還要殘酷許多的場景，無論是墨月皇朝的覆滅，還是蘇家的覆滅，亦或是萬里大山中那陰森的亂葬崗，無一不比眼前的要殘酷許多。

        在無心的眼里，從來就沒有所謂的正義，那些勝利者編纂的語言不過是為了蒙騙后世之人罷了，所謂的正義，不過都是堅持了自己的本心而已，旁人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都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戲談罷了。

        “不要愣著了，三皇子，該打掃戰場了。”無心平靜地說道。

        “這這還有打掃的必要嗎？”

        “怎么，難道三皇子害怕了？”

        “我”孫乾很想否認，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過有氣無力了，硬是憋了回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想得到的東西遠比你眼前的要血腥的多，你如果連這點小場面都無法接受，還談何登頂至尊，談何一統天下？收斂一下心神，別忘了還要處理你二哥的事情呢！”

        無心的批評不可謂不嚴厲，雖然她本質的目的只是不想孫乾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

        聽完無心的話，孫乾總算是鎮定了下來，忙不迭地指揮著將士開始收拾臨界關的殘局。

        等到所有人都離去后，無心總算有了獨自一人的空間。

        就在剛剛，她明顯地感覺到從自己的身上流逝了一些東西出去，說不好是壽命還是德行，亦或是其它什么東西，總之還是要背負一些才行。

        當孫家的大旗成功佇立在臨界關上方的時候，孫家軍大營那邊一片歡欣雀躍。

        而得到消息后的孫坤卻是一臉的陰郁，他到了這個時候才有點明白自己好像中了圈套，其中最大的錯誤就是把無心給放了出去，明明都已經通知了韓王朝那邊，沒曾想還是這樣的結局，甚至連響亮的進攻聲都沒有聽見，就已經拿下了臨界關，好像是對方把關城拱手相讓了一般。

        不管如何，現在的孫坤也只有直面當下的局面，率領著大部隊走進了臨界關中。

        此時的孫乾和無心已經成了孫家軍心中的神話，就連剛進來的兄弟在聽聞了他們的事跡后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到了歡呼的隊伍中，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一座雄關，放在哪里都是值得大肆夸贊的戰績。

        但這一切對于孫坤來說，反而成了天大的嘲諷。

        他不能有所表示，更不能有所阻攔，這個時候如果他站出來冷嘲熱諷，迎接他的將是數萬將士的一致仇恨。

        所以，他安排心腹悄悄地在臨界關的府衙中擺下了酒宴，一場為孫乾準備的鴻門宴，他必須在這個時候動手，決不能放孫乾回到王朝之中，他深諳這個道理，幾乎收買了所有的血衛，他唯一算露的，可能就是無心了。

        這也導致在孫乾和無心走進府衙的時候，明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么，卻沒有絲毫的恐慌，他們，從來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孫坤的每一步棋都早已暴露在了無心的面前。

        “三弟啊三弟，你可真是讓我這個做哥哥的無地自容啊，這么短的時間就能順利拿下臨界關，這次大戰，你功不可沒！二哥在這里敬你一杯！”孫坤端起手中的酒杯，虛情假意地恭維道。

        “二哥謬贊了，這次能這么順利還是靠著心兒姑娘的鼎力相助，回到朝中，二哥可一定要好生夸贊她一番才是。”

        這話其實是無心在來之前教孫乾說的，她很清楚這句話對孫坤的殺傷有多大，從他暗自微凝的眼神中便能看出端倪，殺人前先有殺人之心，無心就是想不斷地激怒孫坤，然后讓孫乾順利地站到道德的制高點上。

        “三弟不必擔心，我自會如實稟報給父王，如此大功必定會有重賞，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這個當二哥啊！”

        “二哥作為這次的主帥，必然是居功至偉，父王又如何能少了對二哥的嘉賞，大可不必擔心。”

        “說到這我就有點慚愧了，身為一軍主帥，卻沒有什么特別的功績，還要仰仗你和心兒姑娘，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修行不夠啊！”孫坤感嘆道。

        “二哥有些過謙了，小弟我自會為二哥美言的。”

        不得不說無心的教導還是很有用的，孫乾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打在了孫坤的七寸之處，明明沒有任何問題，卻就是再不斷地激怒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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