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牙緊咬。
  暴怒的火焰徹底將無月點燃。
  “灼河山！”
  噴涌的巖漿鋪天蓋地地沖向一旁冷笑連連的吳婆婆，甚至就連她身邊如同睡美人般的韓九笙也置之不理。
  眼前二人的生命都遠遠不能與詭顏想比。
  這個慕念辰用生命所托付的人，無論怎樣都得照顧周全。
  然而，事實總是這么殘酷。
  黑棺的存在，讓巖漿還未波及到吳婆婆他們便被吞噬殆盡，只留下渺渺輕煙充斥在昏暗的空間之中。
  “別費力了，黑棺可不是緊靠蠻力就能打破的，你再繼續磨蹭下去，恐怕你身邊的這位就要徹底失控了呢。”
  吳婆婆戲謔的話讓無月恢復了一絲理智。
  此時的詭顏雙瞳已經完全變成了灰白色，猙獰的死紋不再是條形的紋路，成片成片地覆蓋在她的身上，理智的逐漸喪失，讓她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聲。
  唯獨盯著無月的姿勢沒有任何的改變。
  必須做出抉擇了。
  墨染刀和月漣刀再次祭出，無月頭一次覺得這兩把刀是如此的沉重，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也僅僅將其抬起了些許。
  詭顏剛被帶出黑死海時的場景。
  月不易和云黎相繼死亡的場景。
  慕念辰化作漫天粉塵時的場景。
  以一己之力對抗劉筠時的場景。
  走馬觀花般從無月的眼前劃過，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每一幕都是那般的刻骨銘心，每一幕都是鮮血澆灌下的終生難忘。
  終于。
  墨染刀抵在了詭顏的心口。
  淚水控制不住地決堤而下，右手顫抖得就像行將就木的老者。
  并不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只是那沉重的不舍和悔恨婉如天塹般橫亙在陰陽兩頭。
  深吸一口氣。
  刀尖慢放著緩緩刺入了詭顏的心臟。
  沒有鮮血流出，沒有肌肉的阻隔，就是那種空有一副皮囊的感覺。
  詭顏用盡最后的力氣和神智，沖無月擠出了一個丑陋的笑容。
  對于她而言，只是選擇了壯烈的死得其所。
  可對于無月而言，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按下了暫停鍵。
  定格在了被愚蠢和無力大肆嘲笑的那個場景之中。
  兩行血淚自他的眼眶中緩緩流下，可還不等他宣泄心中的壓抑，又一個變故便先他一步奏響了聲音。
  徹底沒了生機的詭顏并沒有癱倒在地，而是開始邁著詭異又別扭的步伐一點點向吳婆婆靠近著。
  身上遍布的死紋綻放著肆虐的光芒，炫耀般照亮了無月慘白的臉龐。
  吳婆婆的手掌輕輕落在了詭顏的額頭。
  她的身軀開始寸寸崩裂，甚至隱隱傳出了“咔嚓”的聲音，壓垮了無月心中最后的一份堅強。
  雙手高舉，提刀而上。
  雙目血紅，能量噴涌。
  他已經親手了結了詭顏的生命，絕不允許還有人跑出來踐踏她的尸骨。
  瘋狂的斬擊一下接一下地落在吳婆婆的身上，但一圈又一圈流動的黑氣卻將鋒利的刀刃全部攔截了下來。
  不管不顧地瘋狂進攻，最終也沒有阻止詭顏的徹底破碎。
  歷經了重重險阻，她還是和慕念辰走上了同樣的絕路。
  只不過慕念辰化作了漫天金光閃閃的塵埃，而詭顏只能變成黑死海手中邪惡的黑色顆粒。
  伴隨著詭顏的消亡，濃郁的黑色死氣以其為中心形成了一道龍卷，將吳婆婆和韓九笙盡皆包裹其中。
  無月無動于衷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手足無措下只能靜待事態的變化。
  但只要給他一個契機，他絕對會用全力將吳婆婆斬于刀下。
  ...
  一段時間之后。
  黑色的龍卷漸漸收斂。
  吳婆婆毫無變化地站在原地，反倒是韓九笙從原先平躺的姿勢變成了直立。
  無月能清晰地感受到韓九笙身上的生氣逐漸濃郁了起來，甚至超過了她深陷黑棺之前的程度。
  但對此無月并沒有絲毫的欣慰。
  韓九笙現在的樣子只是讓他心中的警鐘敲響地更加猛烈。
  黑色的長發變成了鬼魅的紫色，披散在后背之上，在無風中不斷飄搖。
  白皙的皮膚恢復了榮光，但一個紫色的繁復紋路聚集在了她的左眼下方。
  水蔥般的手指越發的修長，只是驟然伸長的尖銳的指甲，宣告著它此時暗藏的兇險。
  緩緩睜開的雙眼冷漠又淡然。
  好像是以前熟悉的樣子，又好像是借尸還魂后的陌生和疏離。
  黑色的瞳仁同樣變成了深紫色，覆蓋在了整個眼眶之中，一道淡金色的狹長紋路從中間將紫色均勻分割，就這樣靜靜的注視著滿臉陰沉的無月。
  “你是誰？”
  無月緊了緊雙手的神兵，擺出了應戰的姿勢，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我是誰？你不認識我了嗎？我親愛的駙馬。”
  婉轉的聲音仿佛在黑棺之中照亮出了一片姹紫嫣紅的花園。
  嫣然一笑的臉龐仿佛驅散了盤亙在四周經久不息的血腥味。
  左手嫵媚地從發絲間劃過，風情萬種、令人垂涎。
  然而這一撇一笑卻讓無月越發的警覺。
  以前的韓九笙雖然偶爾也會有小女兒可愛、天真、柔美的姿態，但絕對不是這種知性、冷艷、妖嬈的美。
  “我不是問你以前是誰，我是問你現在是誰！”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趣啊。”
  韓九笙收斂了嫵媚的氣息，雙手交叉于袖袍之中，縷縷寒芒從她的眼眸中迅速劃過，像極了登臨皇位的威武女皇。
  “可惜啊可惜，咱們認識了這么長時間，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卻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不然今天的你就能和我一樣看到另一個高度的風景了，不知道你是否有后悔過當初拒絕我的盛情邀請呢？”
  “后悔？我只后悔沒有早點看清你本來的樣子，而沒有后悔拒絕你，即便重頭再來一次，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唉......你這是何必呢，哪怕是現在，只要你愿意服軟，你依舊是我最心愛的丈夫，是這天下...”
  “行了，別再演戲了，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黑色和月色的刀芒覆蓋在了雙刀之上，無月已經失去了繼續攀談下去的興致，滿心只有被利用后的自責和憤怒。
  “我是誰...
  以前的我是韓九笙，
  現在的我，名叫九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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