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資料簿
南明與安瑾寧分開,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周海易。他先后跑了幾個周海易常去的玩樂場所,大部分店里的人都說沒見到人,只有一家秦樓楚館的老板娘說周大人一早來過,午前就離開了。
奔了個空的南明又去往周海易的府中,周府的管家說大人從昨夜起就未歸了。
無處可尋的南明回到大理寺,從寺中人異樣的眼神中覺察出,周海易這孫子一定是又在這里作妖了。
他緊走幾步往周海易那小房間走去,老遠就聽見一男一女的調笑聲。
不用說,男的就是周海易,女的則是前日留下的那位冷凝霜。
這兩位還真不避人,關了門卻留著窗,所以聲音才傳得那么遠。
南明本能地想遠離那聲音的中心,可他要找的人正沉溺其中。沒辦法,他硬著頭皮蹭到了門口。
他都沒敢看屋里,站在門外咳了一聲?赡苁俏堇锏娜颂^專注,等了一會兒都沒人理他。他不得不抬起頭又咳了一聲。
在他的潛意識里,抬頭可以讓聲音更直接地平行傳入屋內,不會像剛才那樣被人忽視。但他忘了,抬頭就會看見屋里的場面,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冷凝霜香汗淋漓,瞬間就轉開了頭。
“南大人來啦。”周海易笑著穿上鞋子,繞過蹲著的冷凝霜,出來迎南明。
冷凝霜氣結地坐回凳子上。她剛給周海易捏了半天的腿,累得直哼唧。她本以為自己都這樣了,憑自己這樣的姿色,白嫩的面龐,蔥白的手指在男人眼前晃,從來沒有人不動心的。而且她聽說周海易生性好色,不論男色女色,怎么到了她這兒,就打動不了他呢?
再者說,他不喜歡自己讓自己在這里一個人安靜等著也就算了,還這般折磨自己,為的是哪般啊?不行,她得使點手段。逢場作戲也好,她需要留在周海易身邊。
南明又看了一眼屋里,小聲怒斥已經走到他身邊的周海易:“你平日工作懈怠,遲到早退,都無所謂,你想要在這里養個女人也無妨,但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這大理寺沒個領頭的已經夠亂的了,收拾爛攤子指望不上周海易,他空領一個少卿的職銜,盡干些有違官德的事,那幫老頭子怎么也不上疏彈劾他。
好容易這兩天認真跟了兩天案子,南明才覺得他轉了性別,轉眼就原形畢露了。
周海易回身把門關上,跟南明往出走,對南明的指責毫不在意,滿口應承:“好,好。”
路是周海易在領著,南明停在自己那間書房門口時還頗為意外,心里納悶這人平日可是甚少踏足這種正經地方。
推開門,發現屬于他個人的書房中還有幾位大理寺的同事,正在整理一疊厚厚的紙張。南明隨手拿了一張,從上面的墨跡來看,是剛剛完成不久的。
再去看內容,似是一位同僚對唐鈺的評價。
“這是什么?”他問周海易。
“為了這個,我這兩天可是跑斷了腿。 敝芎R诪樽约航星沁吤χ`寫的崔主簿不露聲色地白了他一眼。
要知道這位周大人就是動了動嘴,跑斷腿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人?蓺獾氖撬粋管文書的主簿,每日坐在辦公室的職差,也被派出去跑腿還不算,回來還得負責所有材料的匯總,全是因為這位周大人一句奉承的話——“我不懂嘛,全仰仗崔大人啦!
他是真心軟,也是真扛不住周海易的撒嬌。
崔主簿單名一個曉字,比兩位少卿都要年長,打從入仕開始就在大理寺任職,如今已年過不惑,家中嬌妻美妾,一雙兒女,心思放在工作上已然不多。不然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過去,還只是一個小主簿。
但偏偏就是他這種沒什么上進心的態度,在勾心斗角的大理寺頗得人心,連年被評選為大理寺人緣最好的領導,沒有之一。
周海易是鐵了心讓整個大理寺全都為了唐鈺的案子動起來,大理寺里都是男人,他那點個人魅力無處發揮,所以他想到了崔曉。
崔曉的人生態度和職場格言都是一樣的,麻煩沒來找我,決不自找麻煩,麻煩既然來了,不能害怕麻煩。
周海易塞給了他一個大麻煩,他不能推據。誰讓人家是領導呢?這幾天他帶著大理寺中幾個年輕的,體格好的,跑遍了唐鈺生前經常光顧的地方,拜訪了幾乎所有他在京中的友人,還包括他的左鄰右舍和沒什么來往的岳丈家近鄰。沒辦法,安家他們進不去,只能問問鄰居。
他們盡量一邊聽一邊記錄,保不齊就有些人筆記混亂,再加上被詢問的人可能說話語無倫次,想到哪里又會補充,崔曉需要將這些資料抄錄整理。
這份工作他做得得心應手,老本行了。
兩位少卿大人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快整理好了,將所有人的談話記錄裝訂成了兩冊,分別遞給兩位少卿。
這其中的內容是不一樣的,崔曉沒時間也沒經歷再去抄錄一份了,最近看著兩位大人關系還行,就讓他們串換著看吧。打定了這個主意,他招呼跟著自己跑腿的孩子們趕緊撤,生怕跑得慢了又會被抓去干別的。
他們都兩天沒休息了,白天去跑街串巷地找人,晚上就在這里抄寫,每個人都急需充足的睡眠補充精力。
南明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資料上,周海易看到了他們的小動作,覺得很好笑,沒去管,也學著南明隨手翻了翻他手上那本資料。
很快,南明看完了他手中那份,問周海易:“有什么發現?”
“字太多了,看著頭疼。”
南明氣結,奪過周海易手中那份資料自己看。他對周海易的惡劣印象再一次加深,就不能指望這個人。
崔曉的字跡工整清晰,雖比不上書法家,做個摘錄工作足夠了,而且很適合。
從這些被詢問人的回應中,南明得以窺見那位才上任不久,他們還未彼此深刻了解的大理寺卿,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唐鈺二十七年前出生于西部邊境的一個小城,父早亡,七歲那年,母親帶他投奔了江南的親戚。他從小聰明好學,得到了安岳的資助。二十歲那年中舉,之后來到京城,三年后中榜眼。前一任大理寺卿升遷,他來此任職。
有同窗好友說他祖父早年也曾在朝為官,可惜沒幾年就生病死了。
這么看來,唐家這祖孫三代都沒逃過英年早逝的命運啊,該不會是祖墳風水不好吧?
他接下來閱讀的時候留意著有沒有人提到唐鈺的祖父當時做到什么官,生了什么病,死的時候年齡幾何。不過可能是他們調查的人都偏年輕化,沒有人知道這位唐老先生,后續的問話里面再沒出現過。
幾乎所有人對唐鈺的評價都是為人謙和,彬彬有禮。
飯館老板娘說他吃飯的模樣斯文極了,從不賒賬;店小二說他若是手頭有余錢,還會打賞兩個銅板的小費;左鄰右舍則說他不太好走動,但見面的話都是會點頭問好的。
還記錄了一次趣事。
某次唐鈺買了只雞回家,鄰居以為他要吃,他卻將雞養了起來。一打問才知道,他是在街邊碰到了一個賣雞的老農,急需錢給家中的妻子買藥治病。唐鈺不想要那只雞,就給了錢要走,可老伯說什么都要把雞塞給他。
唐大人不會殺雞,于是那雞就成了家里的寵物。那是只公雞,不會下蛋又天天起早打鳴,給唐鈺煩得不行。后來鄰居用一只小母雞跟他換了那大公雞,唐鈺過上了家里有雞蛋的生活。
南明看到這兒想笑,又想起這笑料的主人已經被燒焦了,登時就笑不出來了。
后面還提到,唐鈺有時候會在特定的日子燒紙,鄰居見過兩次,分別是春天和秋天,想來可能是親人的忌日吧。
南明覺得這里有點奇怪,唐鈺的母親還活著,他燒紙祭典的分明不是一個人,會是他的父親和祖父嗎?
又翻了幾頁,南明看到了跟唐鈺一同參加科考,拔得頭籌的人的談話記錄。
本屆狀元名叫寧津壽,歲數跟崔曉差不多,是個參加了不少屆科舉的老舉子了。
他對唐鈺的評價獨辟蹊徑,認為他舉止輕浮,說話做事油滑,為人不夠端莊嚴肅,不適合在朝為官。后面還有個轉折——“不過此人學識在我之上,我是佩服的!
前后評價的不一致南明能理解,別人的評價會摻雜嚴重的個人色彩,都是主觀判斷,可能還添油加醋的,他們的工作有一部分就是要從中篩選值得相信并且有用的內容。
看完了所有的資料,南明揉揉眼睛,問周海易:“是你讓他們去的?”
周海易點頭。
“為什么對唐鈺的事這么感興趣?”
周海易摩挲自己的下巴,像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南明。
南明等了許久,手上的冊子又重頭翻閱了幾頁,才聽到周海易說:“是我推舉他來當這個大理寺卿的!
南明只有最初的一瞬愣怔,很快他就了然了。周海易或許沒有能力決定這個人選,但他說的是推舉。像他這種身份的人,別說特意舉薦誰,哪怕是有口無心地提上那么一句,有心人都會記在心里。
朝中關系錯綜復雜,他毫不掩飾自己仗著姐姐的寵愛恣意妄為。
但南明還是不明白:“為什么選他?”
“你我都知道,這位子不好坐。他是新科榜眼,才學上佳,又背靠安岳這尊大佛,只要他這個人不太死心眼,是最適合當這個大理寺卿的人選,不是嗎?”
南明回憶唐鈺在大理寺的那段不算長的日子,給出了他的評價:“他很圓滑。”
“可是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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