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城外的月光
等南明的視線從安瑾寧身上收回來,唐鈺帶著好奇的神色問:“有進展?”
南明低垂著眼,避開了他的目光:“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
這話讓唐鈺想起剛才他跟安瑾寧聊起南明,她也是這么說的。他頗有幾分不甘心道:“你和她說的差不多,看來是你們更合適。”
南明忽然抬起頭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唐鈺將談話引入了正題:“你找我?”
南明松了口氣,他暫時還沒想好要如何跟唐鈺談安瑾寧的事,眼下也確實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在那之前,他首先需要知道,唐鈺是不是與他們一條心。
他雖然跟安瑾寧和周海易都說過,確認唐鈺會幫忙,但現在是三方勢力在較量,唐鈺擺明了與逸鶴不是一道,只要知道這點,他就會幫他們。但那之后呢?順利將逸鶴和圖安國清出不落城后,他會選擇支持沛過還是庸國?
“能否先告知你的立場?”南明問得直接,與唐鈺這樣的人打交道,他自認算計不過對方,不如坦誠相見,然后相信自己的判斷。
唐鈺將自己的佩劍放在桌上,望著那一點燭火,幽幽道:“人心所向。”
這四個字一處出,南明抱拳拱手:“既如此,還請唐大人幫忙,送周海易出城。”
唐鈺唇角含笑,追問:“只是出城?”
南明也沒再隱瞞自己真正的意圖:“送他回京。”
南明是完全的開誠布公了,唐鈺卻有些疑慮。
上次在船上,他還想要刺殺南明,這位接了自己大理寺卿位置的南大人,胸襟這么開闊嗎?為了避免后顧之憂,唐鈺決定先把話說開:“你就這么相信了我?”
南明很堅定:“疑人不用。”
唐鈺不知道,當初為了查他假死的那起案子,周海易幾乎找了所有能搜集到的,認識唐鈺的人,從每個人那拿了一份對唐鈺的評價。
南明看得很詳細,并對其中很多評論都記憶猶新。對于唐鈺的了解,從他本人那獲知的,遠沒有從旁人口中得知的更立體。南明覺得像唐鈺這樣一個人,是不會背叛家國的,他刺殺自己,可能是有什么苦衷。
他會親自直言去問唐鈺的立場,便是他對唐鈺信任的一種表現了。
還有個原因就是,如果不拜托唐鈺,跑這一趟的就只能是他自己。受傷的他不是最佳人選,而且他留在不落城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唐鈺拿起桌上的劍欲走,臨走前留下一句:“安寧的事,我會幫你的。”
南明有一瞬間的愣怔,不知是唐鈺的話讓他多想,還是那個過分親昵的稱呼讓他不適應,不過最終他還是為對方的好意道了聲“多謝”。
夜里,五個人兵分兩路。南明和安瑾寧從南面出城,準備去城外的營地探究一二;唐鈺帶著周海易打算從北邊繞路到上郢,白櫻跟在后面保護。
之所以兵分兩路,是打著萬一有人被發現了,另一邊還有機會,不至于被一網打盡。
不過這樣的幾率在今天夜里應該不大,因為子時一過,城外的混亂就夠那些圖安國的不法分子應付一陣子了。
今夜月朗星稀,不是個搞偷襲的好天氣。月光太亮了,沒有遮擋的話,很容易被人發現。如果能選的話,安瑾寧當然希望挑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月黑風高夜,誰不希望做事的時候能借天時地利人和呢,何況她現在要做的還是救一國于危難,想想都覺得自己太牛x了,真想回去跟人吹噓一番。
“瑾寧?”思緒跑太遠,安瑾寧差點跟著白櫻他們走了,南明及時將她喊了回來。
“抱歉。”安瑾寧跑回南明身邊,單手一撐躍上墻頭,然后將手遞過來,想把南明拉上去。
南明傷的是腰,影響發力,她覺得自己這個舉動很正常很友好,但南明沒有抓住她的手,而是用踩住了墻上的一處凹槽,用力一蹬,手上用力,靠自己了上來。
“我能拉住你的。”安瑾寧小聲道。
南明看了她一眼,他不是懷疑,只是不想借她的力。
不落城的南面城門破敗,有幾處都已經斷裂了,還沒有來得及修補。
對于不落城中的百姓來說,除了前往上郢,其余幾個方向都是死路一條,所以逸鶴并沒有在在其他方位布置過多的人手,這可能也是因為,他們本身的人手并不充足。
城墻下面幾個士兵穿著的人圍坐在一起烤火,幾人念叨著今天的夜宵怎么還沒送來,這又冷又餓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另一個士兵應該是跟這個人比較熟,好脾氣地勸道:“就快要結束啦,等這次的事成了之后,咱們也能有機會離開圖安那小地方,到大庸的京城去看看。”
“你說的對,哈哈哈哈。”他們說的是庸國話和圖安國話兩種語言混雜的,可能是為了更好地守城,特意學了庸國話,學的還不那么好。
幾個人沉溺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中,沒人注意到遠處,送飯的伙頭兵被人無聲地拍暈了。
為了省去打斗的麻煩,安瑾寧從牡丹那要了幾瓶強效藥粉,趁人不注意混在守城士兵的夜宵中。南明的身高和氣質都跟那位送飯來的士兵差太多了,安瑾寧便自己換上了那人的衣服,抓了兩把土糊臉,一個人拎著兩個桶過去送飯。
有人發現她不是前幾日送飯的人,隨口問了句怎么換人了,她“啊啊”指著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假裝是個聾啞人,就沒人再找她說話了。
她蹲在一旁等那些人吃完,士兵們只當她和以前那位一樣,等著把裝食物的木桶拎回去,沒人看她。
等了一會兒所有人都睡著了,安瑾寧招呼南明,兩人很容易就走了出去,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出城是一片空曠的土地,一覽無余。遠遠地能看見幾星火光,南明說那是營地燃的篝火,在夜里很顯眼。
他們往前走了一段路,安瑾寧隨手撿了個樹枝拿在手里晃著,像個隨父母出城游玩的孩子,完全不緊張。
南明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維持著一個他認為很合適的距離,聊起了下午兩人沒有說完的話:“他們想知道幽靈船的事情?”
“嗯。”安瑾寧的樹枝掃掉了兩人的腳印,今天過后很多人都會知道他們是怎么到這里的,她的這個行為其實沒什么意義,只是一種下意識的習慣。
南明盯著安瑾寧看了一會兒,這個姑娘從一開始他就看不懂,到現在都還是模模糊糊,他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
“幽靈船的事,沒有發酵得太厲害,布局的人怕是并不會滿意這個成果。”
安瑾寧不懂,不就是一個謠言嗎:“他想要什么成果?”
“民心惶惶,國本動搖。”
“就靠一個傳說?”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安瑾寧是覺得這個時代的人思想有些過于淳樸了,但你若說光靠這個就能顛覆一個朝代,打死她也沒人會信啊!
“你沒聽過何百知那個完整版本吧?”
安瑾寧回憶了一下,他們從見到何百知開始,就一直忙著怎么嚇唬他,從他口中套出幽靈船的真相。后面聽周海易講了不少,卻也不是全本的故事,她還真沒去特意了解何百知把這簡單的故事擴展成了什么樣。
不知道南明是什么時候又是在哪里聽到的,反正他給安瑾寧補充了一些細節。
前朝太子的船之所以傾覆,是民心所向,也是天道劫數。前朝的氣運就此中斷,才有了大庸的崛起。
前朝那艘船出事的時候,大庸也利用過民間言論,散播這些傳言。
在何百知的故事中,幽靈船的出現正是因為前朝太子死得心有不甘,加上那些船上所有的冤魂不散,才有了今日之異狀。
言外之意,他們的死跟本朝脫不了干系,是為冤魂索命。只要這朝堂還是庸國穩坐,幽靈船勾魂索命就不會停止。
這其實是本朝開國初期,為了穩固根基,用過的伎倆。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現在反倒為他人所利用。
安瑾寧覺得這里面有什么不太對:“做這件事的人,也知道開國時候的事情?怎么會,都上百年過去了。”
南明反問:“我不是也知道?”
“對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明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也可能是在看星象,從他說的話來判斷,應該是后者。
“我父親,是給何百知治病的那個人。”
這個答案真是讓安瑾寧驚掉了下巴。從他們聽說郎中幫何百知治好了病到現在,南明從沒提起過。
她有點不想問,但話到了嘴邊,還是猶豫著問出口了:“那他和那個有錢人是一伙的?”
“我不知道。”許是覺著這樣回答太過生硬不禮貌,南明又加了一句,“他的事我不過問。”
“你們關系很不好嗎?”安瑾寧小心地問。
“他很少跟我說話。他知道的太多,總說天機不可泄露。”提起自己的這位父親,南明完全不了解。從他記事起,就是跟著父親浪跡天涯,走到哪兒過到哪兒,沒有一個固定的居所。直到被送去當兵,南明才安頓了下來。而他的父親開始自己一個人到處游走。
安瑾寧記起,南明和周海易關于南明父親的職業上說法是不一樣的,一個說是算命先生,一個說是游方郎中。之前她沒多想,現在看來,沒準這位大叔身兼數職呢。
“那他現在……”安瑾寧還想再問,南明突然停住了腳步,還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一起停下來。
“到了。”
剛才光顧著聽南明說話了,安瑾寧都沒注意到,他們現在離營地不到一里地,她已經能看清里面有多少營帳,守夜的士兵來來回回,周邊燃著的火堆熱氣向四周擴散,偶爾蹦出的小火星落到地上,很快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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