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無淵面對千姬的攻勢游刃有余地躲避著。

        他沒有選擇快速殺掉千姬,  就這樣拖延著時間，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忽然，不遠處的街道上傳來了一聲爆炸響動。

        千姬察覺到身后主街道上傳來的聲響,  她心里一緊,  顧不上對祈無淵的攻擊,  轉身朝著后方迅速移動。

        這個聲音……是高塔后續派過來的護衛隊成員。

        還有其他埋伏。

        千姬想要越過祈無淵撤退出去，她原本還以為是自己中計了，眼前的人類只是一個誘餌。

        祈無淵輕笑一聲沒有追上去——千姬的后退根本沒有用。

        他沒有讓郁北放行。

        祈無淵等了一分鐘不到，千姬就自己回來了。

        她這個時候沒有再對祈無淵攻擊起來,  只是憋著個火氣脾氣不太好地問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個時候她反倒是可以和祈無淵好好交流了。

        千姬看著眼前的少年，滴落的雨水打濕了她的眼眶，防水性能卓越的機械人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面對沒有什么威脅的人類要比面對一個拿著武器的低級機械人要安全得多。

        千姬這么想著,  她冷冷地說：“我可以給你幾分鐘的時間。”

        祈無淵勾了勾嘴角：“你覺得走私武器的人會是誰？”

        千姬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猜想，她卻沒有回答祈無淵。

        祈無淵說：“不著急，你不用直接在這個時候告訴我。”

        他只是給千姬灌輸這么一個想法。

        懷疑的種子種了下去,  等到這顆種子發芽之后，原本堅定的事情就會動搖。

        誰說只有高塔才在做實驗？

        祈無淵也在做實驗。

        ——被生產出來的機械人到底有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意識。

        這是高塔設定出來的偽裝意識還是真正被壓抑、刻意塑造更改的真實意識？

        這一點對祈無淵來說非常重要，是梳理出《機械城邦》整個副本的關鍵點。

        一般情況下想要驗證這種哲學有關的真假意識的問題實在是一團亂麻。

        導致的對策也完全不一樣。

        系統在這個副本里沒少挖坑。

        祈無淵心里門清得很，不去證明清楚機械人的意識問題，會讓他的后續計劃十分危險。

        宋瑜始終躲在祈無淵身后很遠的地方，他保持著可以看到祈無淵身影的距離,  只要祈無淵遭遇始料未及的危險他也能立刻上前保護。

        祈無淵一手握著傘柄,  一手抬起來手指輕輕抵住嘴唇：“噓。”

        少年雪青色的左眼里,  飄逸出淡淡一縷淡金色的神秘力量,  在無聲間不斷說服、引誘著千姬的心理活動。

        祈無淵的三連句話輕而易舉地在談話間掌握了主動權。

        他在心里估摸著時間,  想著自動設置在聯絡裝置上的命令已經對小月發了出去。

        此時正躲在屋內在持槍反抗的機械人們紛紛看到小月從戰斗中抽身后退。

        她的特殊舉動在一群機械人中間顯得尤為突出。

        一個操縱著屏蔽器稍微能抽出點手來的機械人沒忍住問道：“月姐您這是要做什么？”

        小月收起武器,  面色嚴肅地說：“老大聯系我,  給了我一個特殊命令。”

        “我離開一下，你們繼續在這里抵抗住那群向來喜歡搞歧視的混蛋高級機械人，隨時準備聽從老大的指示。”

        得知了原委后，留守在屋內的機械人們集體說道：“明白！”

        小月帶上足夠的武器，出門走進巷子中，她的臉上已經收起了以往所有漫不經心的情緒。

        小月等這個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再見過千姬了。

        ……

        祈無淵手指動了動，一縷強悍卻又細微的陰氣順勢纏繞在了千姬的頸后，留作祈無淵的監控印記。

        千姬根本就沒有發現祈無淵的行為。

        祈無淵一發狠刻意制作出來的這縷濃郁陰氣是比這個世界最頂尖的監控設備還要隱蔽的存在。

        玄學和科學，兩種看似截然不同的東西發展到最頂端的時候實際上是互通的。

        大雨洗滌了祈無淵做出的所有小動作。

        他期待著千姬之后到底會怎么做。

        祈無淵一開始的實驗目標就是千姬——這個身為護衛隊總隊長的高級機械人。

        千姬是唯一一個在之前差點發現了收斂了氣息的祈無淵。

        祈無淵選擇直接對抗護衛隊而不是帶著其他玩家一起離開的目的并不只是為了幫助十環街區反叛，給高塔找麻煩。

        想要接觸到千姬這種等級的機械人就必須要創造出一個機會。

        祈無淵的目的達成，他重新帶起帽檐，對千姬留下最后一句話：“我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帶著淡淡戲謔的聲音讓千姬握緊了手腕，她望著祈無淵：“你不會以為自己能在我面前逃得掉吧？”

        攻擊性高級機械人特有的金屬小球從千姬的身邊浮現出來，她不想再聽眼前人類的廢話，懷著一種隱秘的、被戳中痛點的惱怒，她對祈無淵的攻擊中動了真格。

        宋瑜差距到危險，正準備向前去幫自己的臨時隊友躲過這次攻擊。

        誰知下一秒，宋瑜就聽到了祈無淵的聲音在自己身后響起。

        “走吧。”

        好快！

        宋瑜驚訝地轉頭，就看到祈無淵撐著傘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后不遠處的地方。

        他是怎么過去的？

        宋瑜心里驚訝了一下沒有問出來，而是直接跟在祈無淵身后離開了。

        離開前一秒，宋瑜下意識地看向千姬的方向——

        祈無淵原本待著的地方已經被一個機械人給替代，她不僅抵御住了千姬的攻擊，居然還利用著手上的武器和這個高級機械人打得有來有回。

        這個突然出現的機械人正是將四個玩家帶到懷舊酒吧、被許多機械人稱為“月姐”的小月。

        小月身為一個低級機械人，居然可以憑借手上的武器和千姬單挑。

        小月躲避著千姬的攻擊，時不時扣緊武器，朝著千姬發射出幾發軌跡犀利、難以躲避的光能子彈。

        千姬不得不集中注意躲避這種對機械人來說威力巨大的武器，就連她原本流利迅速的進攻頻率被這些光能子彈阻擋，給了小月喘息機會。

        小月只是笑著說了一句話就激怒了千姬——

        “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靠著先進程序和尖端武器才和我拉開差距的高、級、機、械、人。”

        千姬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和痛點被踩中。

        一向理智克制的她，這會也忍不住了，管其他的什么東西，她現在就要殺了小月！

        這個卑賤的低級機械人，她和她們是不同的，她是高級機械人，和這些注定低人一等的低級機械人天然有著云泥之別。

        千姬現在眼里只有小月一個人，她動起真格一定要殺死眼前的這個機械人。

        宋瑜回頭看到小月和千姬對峙的一幕時，心里更加驚訝了。

        月姐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雖然他跟著祈無淵快速離開了千姬和小月戰斗的巷子，但還是終于沒忍住問了出來。

        宋瑜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祈無淵的衣角：“為什么，時間。”

        ——為什么安排小月過去？到底是什么時間下達的這些指令？

        祈無淵聽懂了宋瑜的意思。

        他望了望系統光幕上在這個副本可以提供的時間，帶著宋瑜朝臨近主街道的房屋走去，讓其他玩家和玉愧一起在那里集合。

        “小月和千姬是同一個工廠生產出來的機械人。”

        祈無淵趁著趕路無聊的時候給宋瑜稍微解釋了一下，順便就當給自己直播間的觀眾們解釋。

        宋瑜還是沒有完全想明白，他的腦子里開始飛速分析起來。

        “不用想了，有一個線索你還不知道。”祈無淵說：“我剛進入這個副本的時候在十環街區遇到過千姬。”

        千姬是當時唯一一個察覺到祈無淵存在的機械人。

        小月也是在四個玩家進入十環街區后，第一個準確無誤認出四個玩家，或者說祈無淵就是自己老大在找的人。

        玉愧給祈無淵說過，他當時派了不止一個手下在十環街區實時盯著，就怕錯過了祈無淵。

        但是玉愧不方便直接給這些機械人說出自己老師的特征，甚至不能直接說他要找的是一個人類。

        玉愧說得比較模糊，小月卻在第一時間找到了祈無淵四個人。

        可以說小月和千姬擁有同樣的敏銳，甚至小月還要有過之無不及。

        “只是這樣？”

        “嗯。”

        宋瑜對祈無淵的性格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

        125125號玩家分析起來沉著靠譜，實則在某些事情上卻又十分大膽。

        僅憑著一個不能完全確定的共同特點就直接判斷小月和千姬是來自同一個工廠的機械人。

        宋瑜在心里免不了和祈無淵對比了一下，最后還是認為這不是自己的性格和作風，他和祈無淵沒有什么要比較的地方。

        這么一想，宋瑜又懶得去想這種事情了。

        [原來是這樣，等等不對啊，之前不是還說高級機械人都是單獨定制出來的機械人嗎？]

        [對啊，副本里出現的那些高級機械人不是還看不起其他從工廠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機械人嗎？]

        [我也有點糊涂了，淵崽的推理和之前副本里透露出來的信息明明就有誤……]

        [淵崽是不是推理錯了？]

        祈無淵似乎隔空感受到了直播間的疑惑，淡淡地說：“定居在內化的高級機械人起碼有四位數，哪有那么多定制大師。”

        [感覺自己隔空被寶貝淵崽嘲諷了orz]

        [對啊，比例不對，“哪有那么多定制大師”簡直一針見血的點破了觀眾！]

        [所以淵崽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個假消息？]

        [只是高級機械人歧視低等級機械人的借口吧，反正出廠設置可以更改，到時候高級機械人再稍微包裝一下，誰能知道和你同一批出廠的機械人是什么身份。]

        聽到祈無淵說的話后，宋瑜點了點頭：“沒錯。”

        他也知道這些高級機械人嘴里的話語，諸如什么“每個高級機械人都是被精心定制生產的”這種話，但是宋瑜從來沒有當真。

        以一個最普通機械人的精密程度為例，如果完全定制出一個機械人，大概需要花費一個制作者好幾年的時間，哪怕這個定制者本身就是一個高級機械人。

        完全不符合人口比例和城市階級構造里的占比。

        所以宋瑜根本就沒有問過祈無淵這個問題。

        高級機械人們不斷從上自下地洗腦著，

        這是一個階級分明、上升通道堵死、充斥著謊言的城市。

        哪怕沒有了人類也一點也不完美。

        城里沒有一個居民真的感到快樂。

        頹敗和迷亂是整個城市的真實基調。

        祈無淵收斂了眼眸，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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