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的狀態與之前蘇離來吊唁時已經完全不同了。

        不但摘掉了白燈籠，掛上了新的宮燈，連進出的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蘇離和燕赤霞見到宋熹的時候，他正在送客，帶著兩位蘇離沒見過的男子剛出了堂屋的大門。

        “表叔！”待兩人一離開，蘇離立馬迎了上去，他拽著宋熹的袖子，將他里里外外打量了一會，才輕輕的抱了上去，眼眶紅紅的道：“太好了，您沒事就好。”

        宋熹臉上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意，拍了拍蘇離的背部，“抱歉，讓你擔心了。其實那天走的時候我也看見你了，只不過因為新死靈魂還無法自控，就沒有和你說話。”

        蘇離揚起臉，好奇的問道：“表叔，您是怎么復生的？”

        宋熹臉上露出一絲感慨，“說來也是奇遇，走，我們進去說。”

        待三人都進了正廳，宋熹吩咐人閉門謝客，喝了一大口茶水后，才開始講述自己離奇的經歷。

        原來，他那天死后竟然被鬼吏帶去了一個宮殿樣式的地方，然后當著關二爺和一干的面，和另一個不認識的學子參加了一場考試。

        當聽到“一人二人，有心無心”這個題目時，蘇離眉頭微微一皺，再聽到表叔因為“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這句話而被眾位鬼神贊賞時，他終于想起，這好像也是聊齋中的一個故事，但細節實在是記不清了，只記得和城隍有關。

        宋熹嘆息一聲，“承蒙各位上神抬愛，想認命我為城隍，可惜我家有老母要奉養，就拒絕了他們的美意。沒想到上神竟然開恩，允許我盡完孝道再去赴任。”

        蘇離看著宋熹，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所以表叔您這算是準城隍了是嗎？”

        他怎么也沒想到，城隍竟然是凡人死后通過考試就能做的嗎，他還以為是經過修煉的強大鬼神才能當呢。

        這個世界可真魔幻。

        倒是燕赤霞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笑吟吟的對宋熹拱手道：“恭喜宋兄，宋兄能做出文章中這一句，一定能做個好城隍，庇護一方百姓。”

        蘇離也終于反應過來了，是自己之前小說看多陷入慣性思維了，這個世界的鬼神選拔根本不是靠誰法術強修為高，而是有一套自己的選擇標準。

        蘇離推測應該是看品德和能力，有點像科舉考試發明之前的舉孝廉，用道德來約束權柄。

        也就是說，表叔其實就相當于參加了一場陰間公務員考試，考中了延期上班而已。

        啊，這樣看，鬼神突然就不神秘了，不就是有編制的天庭公務員嗎？

        這讓蘇離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宇宙的盡頭是考編。

        蘇離自己在心中樂了一會，又問了表叔很多細節，尤其是他見到的關二爺。

        他甚至想到，既然連關二爺都在，那像包拯，魏征，岳飛等等名臣會不會也在陰間就職呢？

        直到回來的路上，蘇離還在想著這件事。

        “舅舅，仙和神有什么區別？”

        燕赤霞愣了一下，沉吟片刻才道：“確實是有很大不同的。

        所謂仙，不過是一群為求長生而壯大己身之人。能力上或許不如一些修神道的神官強，但勝在扎實，靠的是自己而不是靠外物。一般按照修行的道路不同，有劍仙、專研法術的、專注陣法的、專注丹藥的……但壽命有限，除非晉升大羅金仙，不然也逃離不了生老病死。

        而神則更為復雜一些。”

        蘇離雙手捧起臉，聽的津津有味，用眼神示意燕赤霞繼續說。

        “神是以愿力香火晉升的，與仙不同，只要他們愿力香火夠多，就能修出強大的神通。而神的產生，一般是需要天庭、朝堂或天地感應敕封，他們有功德護身，只要香火愿力足夠多，甚至會比仙的晉升速度更快。”

        說到這里，燕赤霞突然反問道：“是不是聽起來神比仙要更好？”

        蘇離點點頭，這樣對比起來，神好像確實比仙要更容易修煉一些。

        “但是，”燕赤霞面色嚴肅的道：“他們的所有能力都依托于香火之力，一旦神失去了愿力基礎，就會迅速衰敗，甚至比一般鬼仙還不如。”

        蘇離杏眼微睜，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所以仙和神的區別是一個靠自己，一個靠外物是嗎？仙入門難，但潛力大，神門檻低，但難長遠。”

        他突然想到了現代那個似乎仙神絕跡的時代，有些出神的道：“這世上哪有不滅的仙神呢？一切都敵不過滄海桑田。”

        燕赤霞摸了摸長須，眼帶笑意的道：“確實如此，想不到你小小年紀，還有如此感悟。”

        蘇離摸著頭笑了笑，沒有接話，自己不過是靠著前世經驗才能總結出這些，這是眼界的關系。

        入秋后，天氣一天一天的冷了起來，丞相府也因蘇離的生辰將至而忙碌了起來。

        在大梁，十五歲的生辰是很重要的，雖然只是算的虛歲，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在生辰過后已經看做一個小大人了。

        在生辰禮上，所有親屬都會前來送上祝愿，慶賀其正式開始接觸成人的世界，擔負起家族的責任。

        所以，蘇離的十五歲生辰辦的很大，因為這也算是他在京城所有權貴中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不過他也沒什么好操心的，依舊在舅舅的護送下日日去國子監上課，散學就去祖母那里當人形衣架試衣服和布料。

        時間過得很快，到距離蘇離生辰還有兩天時，他終于等到了一直期待的人。

        蘇離的姨母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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