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昏暗的房間內(nèi)一道略顯沙啞的男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他語氣說不上太好，明顯還帶著點被吵醒后的煩躁。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他的反應(yīng)呼吸一滯，然后放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亓哥，吵醒你了？”

        顧亓將手機(jī)放在耳側(cè)，整個身體一動不動，只有嘴唇輕碰幾下吐出了幾個字：“有什么事，說。”

        “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浩言哥說要搞一個聚餐來懷念暑假的快樂日子讓我問一下亓哥你要不要來。”那人語速飛快沒有絲毫停頓，像是生怕說的太慢被遭到顧亓的痛罵。

        顧亓昨天思考人生大事思考了一整個晚上，感覺才剛躺下就被電話吵醒，此時的他還沒有徹底從睡眠中蘇醒，腦子里也是一團(tuán)漿糊，一時間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電話那頭究竟說了些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后顧亓才將那段話的意思在腦海中解讀了一遍，隨即他又冷漠拒絕。

        “不去。”

        說完這兩個字后顧亓沒再給那人繼續(xù)說話的機(jī)會，直接伸手將手機(jī)拿下掛斷了電話。

        “……”

        雖然說著不去，但在接近傍晚的時候顧亓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他剛從衛(wèi)生間出來就直接收到了來自發(fā)小卓浩言打來的電話。

        顧亓抬手從床頭上摸起手機(jī)，剛按了個接通還沒來及出聲就聽到對面人像個大喇叭一樣直接喊了一聲。

        “阿亓！”卓浩言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其中還夾雜著幾聲響亮的吆喝聲，“你到哪了？用不用我找人去接你？”

        顧亓伸手將手機(jī)拿遠(yuǎn)了些，皺著眉開口：“剛準(zhǔn)備出門，不用人接。”

        卓浩言深知自家發(fā)小的尿性，聽聲音就知道他這是才剛睡醒正在發(fā)起床氣。

        他也沒多說什么，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行，那我在老地方等你，吃的想給你點上了。”

        顧亓“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他們對話中出現(xiàn)的老地方其實就是老街上的一家大排檔，作為社會主義的接班人，顧亓深知酒吧、夜店那些不是他們這種未成年該去的地方，所以每次一有什么事情他們那伙人都會在大排檔集合。

        老街距離顧亓的公寓算不上太遠(yuǎn)，但等到走到老街口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

        那家大排檔就在靠近公路的地方，顧亓才剛看到大排檔的招牌就聽到一道豪邁的聲音從那個方向傳了過來。

        “亓哥——”一個身材高大，五官硬朗的男生率先站了起來，“你可算是來了，哥幾個可等你很久了！”

        顧亓腳步不停，直直地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才剛走到他們跟前顧亓手中就被人塞了一杯飲料，他也沒有客氣，仰頭直接猛灌了一口，而后才說：“叫我來干嘛？”

        那個身材高大的男生摸了摸他剃的極短的板寸，憨笑著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浩子叫了我就來了。”

        顧亓“嗯”了一聲：“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

        這時一旁突然冒出來一個同齡的男生：“浩言哥去洗手間了，要我去幫你叫他嗎亓哥？”

        顧亓：“不——”

        “叫我干嘛？”

        顧亓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腦袋從他身邊突然鉆了出來，來人正是他們正在討論的卓浩言。

        卓浩言伸手拉出一個板凳坐在顧亓身邊，問：“來了？”

        顧亓輕輕點頭：“叫我來做什么？”

        卓浩言嘿嘿一笑：“咱這不是明天就要開學(xué)了嗎，暑假的最后一天當(dāng)然要以聚餐結(jié)尾啊。”

        “……”

        顧亓又抬手喝了一口飲料，輕哼一聲道：“假期這么長時間你還沒有聚夠？不嫌煩？”

        卓浩言聞言直接轉(zhuǎn)頭看向桌上的其他人，嚷嚷道：“這話你們都聽到了吧，人阿亓這是跟我們聚會覺得煩了，哥幾個你們說該怎么辦？，老高你先說？”

        一開始跟顧亓打招呼的那個寸頭男生，也就是老高瞬間讀懂了卓浩言的眼神。

        “老板！”老高叫了一聲老板，揚聲喊道，“給我們來一件啤酒！”

        點完單，老高又轉(zhuǎn)頭看向顧亓，調(diào)侃地說道：“怎么樣亓哥，這下還嫌煩不？”

        “……”

        顧亓看著他們幾人樂呵呵的樣子眼中閃過幾分無奈，最后也還是笑罵著接過了他們遞過來的啤酒。

        喝到中途顧亓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臂被身旁的卓浩言撞了幾下，他穩(wěn)住酒杯，皺眉剛準(zhǔn)備說他幾句，就看到卓浩言忽然伸手指了指前面。

        “阿亓，你看那邊，”卓浩言聲音有些不確定，“你看那個人像不像方婁那小子？”

        聽到方婁的名字，顧亓的動作瞬間愣在原地，過了一兩秒才朝著卓浩言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卓浩言手指的那個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套裝，頭上還戴著一頂同品牌的黑色鴨舌帽，身上那股清冷的氣質(zhì)在人群中異常的顯眼。

        顧亓和方婁兩個人是出了名的死對頭，每天除了他那些兄弟外顧亓見得最多的人就是方婁。

        雖然那個人沒有露出正臉，但顧亓還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人就是方婁。

        他手里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上面的標(biāo)志是顧亓非常眼熟的一家書店，他經(jīng)常去那家書店借書，看樣子方婁也是剛從那里出來。

        有一說一，雖然方婁不是那種帶有侵略性的長相，但他的容貌在學(xué)校也很是出眾，深受一些小姑娘的喜歡。

        “亓哥，怎么說，”卓浩言再次撞了撞顧亓的手臂，“要去把他叫過來嗎？”

        顧亓回過神，蹙眉道：“叫他干什么？要是被他誤會了怎么辦？”

        卓浩言臉上有些疑惑：“誤會什么？”

        “誤會我也——”話說到一半顧亓猛地止住了聲音，“沒什么，不叫！”

        看著顧亓有些發(fā)沉的臉色，卓浩言識趣的沒有多問，應(yīng)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動靜有些過大，顧亓注意到方婁的視線在他們這邊掃了一眼，然后腳步相較于之前也放緩了許多。

        方婁眼睛微瞇，視線在顧亓的手上來回掃視了幾圈，嘴唇也輕輕抿了起來。

        借著視力的優(yōu)勢，顧亓將方婁臉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甚至還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幾分渴望。

        顧亓停頓的這段時間吸引了桌上眾人的視線，他們面面相覷，很是不解。

        卓浩言自然也注意到了顧亓的變化，他順著剛才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方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下了腳步，此時正站在路面，面上一片冷漠。

        卓浩言連忙轉(zhuǎn)頭對著顧亓：“阿亓，方婁那小子亂瞅什么呢，該不會是想把我們喝酒這件事告到老師那里去吧？”

        其他幾個人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也紛紛轉(zhuǎn)過頭，果然看到了安靜站在路邊的方婁。

        桌上的空氣安靜了一瞬間，然后又快速吵鬧起來。

        “他怎么在這？跟蹤亓哥？”

        “感覺不像，不過今天在這碰到他確實有些不妙。”

        “我看到他手里提著的東西了，估計是去書店學(xué)習(xí)去了。”

        “不愧是好學(xué)生，假期也不忘了學(xué)習(xí)。”

        正當(dāng)他們熱烈討論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忽然提議道：

        “要不要把方婁叫過來警告一下，萬一真把我們喝酒的事告訴老師就麻煩了。”

        原本正在愣神的顧亓聽完這句話后直接抬頭，急忙說道：“警告什么警告，他這就是羨慕！別沒事找事啊你們。”

        聽出了顧亓聲音中的威脅，眾人安分了些，但還是對顧亓話中的羨慕有些迷茫。

        “方婁羨慕什么啊，羨慕我們喝酒？”

        當(dāng)然是羨慕你們能跟我一起喝酒。

        日記本上可都寫了，方婁一直渴望能夠跟他一起吃飯聊天，只是因為身份的原因沒有辦法實現(xiàn)。

        不過這些話顧亓最多也就在心里想想，別人的隱私他還不至于拿出來宣傳。

        “亓哥你喝醉了？臉怎么這么紅？”

        “……”

        顧亓回神，輕咳一聲：“我沒事，吃你們的吧。”

        經(jīng)過這一打岔，眾人瞬間忘記了剛才那件事，只有顧亓還在用余光暗戳戳的觀察這方婁。

        方婁看到他們的視線從自己身上轉(zhuǎn)移開后有些失落的垂下了腦袋，在原地停留了幾秒種后才再次抬腳轉(zhuǎn)身離開。

        不知道為什么顧亓覺得方婁的背影莫名染上了幾分低沉和蕭瑟，就像是電影中主角面對暗戀對象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時才會出現(xiàn)的場面。

        顧亓看著他的背影緩緩掩入夜色，最終不見蹤影。

        他抬手將杯子中的酒水一口灌下，垂下的眸子中也閃過幾分懊悔。

        難不成是他的反應(yīng)過于冷淡傷到了方婁的心？

        想到這顧亓連忙從口袋中摸出手機(jī)，打開與方婁的聊天界面，手指按動輸入了幾個字。

        就在即將點擊發(fā)送的時候，顧亓就猛地停下了動作。

        可是他又不喜歡方婁，要是安慰之后被誤會他也對他有意思怎么辦？

        方婁本來喜歡他就喜歡得厲害，要是再被誤會，等以后拒絕他的時候只會更難辦。

        就這么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顧亓最后還是狠下心刪除了聊天框中的字。

        長痛不如短痛，他這都是為了方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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