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五年一度的宗門大典，只為晉升金丹的內門弟子準備的靈器試煉，規模無疑要小上很多。

        只是天下第一宗門弟子眾多，各峰的參與弟子聚集在一起，也有將近百人。

        二人遞交了身份牌子過了審核，就一起被領進候場區域，是萬劍峰正殿前的小廣場，只有一個籃球場大小，顯得十分擁擠。

        而萬劍峰的首席大弟子正站在萬劍峰大殿的臺階上，面向著下面的后輩們，說明靈器試煉的規矩與注意事項。

        “藏劍之境內是宗門幾千年里所獲得的數種法寶，有本宗煉器師的作品，也有在外收集而來的無主之物……”

        “如你們所想，境內有不少榜上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它們所蘊含的意志和靈氣過于強大，足夠改變所在的一方空間，形成封閉自主的秘境。越是強大的法寶，它所屬的秘境越危險。“

        ”不過不用擔心，大多數情況下，你們都是去不到那些地方的。這些家伙都心高氣傲得很，一個藏得比一個嚴實。若非它們認可，主動吸納至其秘境，幾乎找不到它們的蹤影。”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很厲害，但作為你們的前輩和試煉規則講解人，我必須要警告你們，千萬不要眼高手低，千萬不要去主動挑戰那些危險的秘境！不要覺得自己就是特殊的，不要覺得自己就是能一鳴驚人的例外！”

        “你們還只是金丹期，不要太過強求。如果以后實力有提升，是還有機會進入藏劍之境獲得新法寶的！如果在秘境中遇到危險，可以用靈力催動你們的身份牌，就可以離開。當然，這也意味著你們今年的靈器試煉注定空手而歸……”

        人群中有些擁擠，顧知寧怕和洛辭走丟，怕他又掉進女修們的狼窩里，或是被眼紅的炮灰們團團圍住一頓羞辱，遂橫生熊心豹子膽，一把牽住了少年的袖口，用把他護在身后的姿勢，帶著人走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站定后，還沒來得及稍作休整，便聽到了一聲譏諷的冷笑。

        “我還當是誰。”

        顧知寧順著聲源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何思羽。

        這位仙二代仗著家底豐厚，被楚離廢了修為后，靠著各種靈丹妙藥，硬生生又把修為堆到了金丹前期，趕上了今年的靈器試煉。

        但他那修為就像是沒砌好地基的房子，虛浮程度比之前更甚，若不好好鞏固，只需要輕輕一戳，就能轟然倒塌。

        她卻搞不明白：何思羽是從不來參加這種活動的，他爹的資源相當充足，又何須他同其余普通弟子一樣，費心費力地去尋求機緣。

        僅僅是疑惑地看了一眼，顧知寧自覺何思羽與她無關，便收回了視線，繼續裝她的背景板。

        洛辭就更過分了，連個視線都沒有分過去。

        慘遭無視的何思羽出離的憤怒了。

        原本他還嫌來參加這個活動丟人，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被其他人發現并嘲笑。

        但現在，來自于宿敵的無視直接沖昏了他的頭腦，何思羽大步上前揪住了洛辭的衣領，咬牙切齒道：“洛辭！”

        十幾歲的少年本就在成長期，個子躥得飛快。若是在大半年前，何思羽敢于沖動做出如此舉動，仗著身高優勢，幾乎能把洛辭直接拎起來，可現在他也僅僅只能伸手抓住少年的衣領。

        這里動靜太大，許多人不禁都望了過來。

        洛辭垂著眸，看住胸口那只手。在無人可見的視線死角，他目光冰寒徹骨，眸子黑如深淵，一張總作乖巧溫和的臉上浮出了堪稱陰寒的戾氣，仿佛下一秒就能暴起殺人。

        那冰冷的目光有如實質，落在何思羽手上時，他竟然下意識抖了一下，好像那只手即將不再屬于自己……或者說，他連性命，也即將不再屬于自己。

        片刻，洛辭抬起頭來，神情竟然還是平靜笑著的，語句卻漠然：“松開。”

        顧知寧大概懂了，為什么明明洛辭不出頭不爭搶，還有那么多炮灰前赴后繼的找麻煩想領便當了。

        在某些時候，看似溫和的不將人放在眼里，可比針鋒相對的回擊，更加令人生氣。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依然是心胸狹隘的家伙對優秀之人的本能嫉妒罷了。

        萬劍峰的人當然也注意到了這里的糾紛，那位首席弟子立刻暫停了他的長篇大論，一邊喝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邊急匆匆地騰身飛了過來。

        落地后，他左右看了一眼，發現犯事者是不宜得罪的空遠峰峰主獨子，干脆端了水，明明在說何思羽，目光卻平分二人，義正言辭道：“試煉還沒開始就起沖突，還不知收斂就兩人都取消資格！”

        這話聽得顧知寧不敢言而敢怒：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是何思羽單方面鬧事吧？憑什么洛辭也要被訓？

        炮灰光環在身，何思羽雖然又蠢又壞，卻終歸長了腦子，知道這時候在這里鬧事就等于打萬劍峰的臉，便松了手，收起幾近猙獰的神情，沉著臉道了聲“抱歉”。

        不過這聲也僅僅是對著萬劍峰的首席弟子，對于洛辭，他依舊是無論如何也不肯低頭分毫。

        他態度惡劣，洛辭卻神情平靜，只整了整被抓皺的衣領，態度和緩的道了句謝，像是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回到了顧知寧身邊。

        可偏偏就是這無關緊要的態度最讓何思羽惱火。

        萬劍峰的那位見此，“呵呵”笑笑，把這事輕輕揭過：“秘境即將開啟，務必好好聽注意事項。”

        一邊說著，他卻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也難怪連九歡仙尊都出關想收此人為徒了。天賦驚人，不卑不亢，很難不讓人心生好感。

        只是可惜，這少年終究是出身草根，偏又放棄了尊上那么大一座靠山，修仙一途中沒有背景，總要比其他人多吃一點虧。他有心維護這少年，卻也不能私自代表萬劍峰和何家結怨，只得作如此處理。

        也罷，之后若有機會，仍是可以與之結善緣。

        首席弟子嘆著氣，返回了臺階之上。剛巧，才登臺沒多久，他身后的殿門沉沉地敞開，一位面容嚴肅而瘦高的男子背手從里走了出來，正是他的師尊，萬劍峰峰主鑒朱仙君。

        這位宗門第一煉器師向他微微點頭，示意時辰已至。

        他心領神會，便回頭，清了清嗓子，嚴肅道：“最后，我再提醒一下：倘若你們獲得了法寶的青睞，等會進去后就會直接身處秘境中，獨自經受試煉。”

        “請千萬不要驚慌，這是你絕佳的機會，也請保管好你的身份牌，在危機之時它將會救你一命。”

        “不過，雖然發生的機率很小，但我還是必須說明。萬一，萬一看上你的是絕世名器，在它的試煉秘境中，身份牌也會遭受諸多限制，無法主動脫離出來，以你們金丹期的修為，最好不斷嘗試與外界聯系，不要輕舉妄動，等宗門各位大能來救你。”

        “言盡于此，那么，請諸位做好準備，藏劍之境，即將開啟！”

        “……”

        相比于顧知寧的興奮，洛辭顯得淡定得過了頭。

        他正拿著手帕，仔細又認真的擦拭著衣襟，沒有波瀾的神情下透著難以掩飾的嫌棄。

        因為暫時沒辦法把這件被其他人碰過的衣服毀掉，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手帕平白倒了大霉，上位才兩周，便也被主人悄無聲息地燒得灰也不剩。

        而在這片廣場正中央，萬劍峰的弟子們正合力輸送著靈力，它們沿著地磚上繁復的花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點亮陣法，隨著最后一筆亮起，一道空間裂隙便于其中誕生。

        這道裂縫足有三人高，可供倆人同時通過，其間幽暗，卻又宛如沙礫般，閃爍著繁星般的光澤，同那些科幻作品里呈現的時空通道一模一樣。

        顧知寧注意力全在它身上，完全沒有留意，身邊的洛辭眉心花印隱約閃現，一道無形的靈力便混入了其中，那血紅氣息隱藏在色彩濃郁的陣法中，無人發現。

        旋即，他幾步跟上了顧知寧，任由她牽住自己的手，一同進入了秘境裂隙中。

        穿越空間裂隙的感覺頗為奇妙，就像是進入了某個由各色油墨顏料涂抹的世界。緊接著刺目的白光亮起，逼得她不得不閉上了眼睛，重新睜開時，眼前已經是換了幅景象。

        這里的天空沒有太陽，像是暴雨將至的黃昏，透著壓抑而不正常的淡淡黃光。

        視線下移，整個空間恍若看不到邊際，四周堆疊著起伏的土坡，地形不一致，卻都是如出一轍的寸草不生，如同鬼影重重。除了他們這些人，便再也瞧不見其他活物，隨處可見的是各種各樣的武器，橫陳于地、半截入土，露出的刃在暗淡的天光下，反射著冰冷的鐵芒。

        顧知寧下意識抓了抓手心，原本那里是少年骨感而冰涼如玉的手，現在卻已經空空如也。

        洛辭不見了。

        不過她卻絲毫沒有慌張——這本就是原書既定的劇情，洛辭一入裂隙，便立即被九幽秘境抓了過去，面對這沉睡于藏劍之境數千年的絕世名劍的試煉，過程極為艱險，堪稱九死一生。

        可見即使劇情偏移，命中該有的軌跡還是不會少的。

        她就沒這種機緣了，跟著其余參與者一同降臨在設置的安全地點，還需自行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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