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沒有誤會。”樸瑤聽見丁未的聲音，站定身形回頭看了他一眼，只丟下一句話，拉著我走了。

        “樸瑤，我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被樸瑤拉著一直朝前走，身形有些踉蹌。可樸瑤一直頭也不回，連話也不說半句。

        “樸瑤你別生氣，你先停一下嘛。”我見樸瑤不做回應，便稍稍大力了一些，將樸瑤拉著我的手甩開。

        “樸瑤，我們有話好好說嘛。你別生氣呀。”我站在原地看著面前的樸瑤，只見她的背影有些顫抖。

        “樸瑤？”我小心地叫了她一聲。

        “你……沒事吧？”我走上前去探出了頭。

        “沒事兒。”樸瑤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轉頭看向我。在樹影和燈光下，我看到她的眼圈有些紅。

        “樸瑤，其實他說得可能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不是也說當時是他們家有一些事情嗎？說不定……”

        “說不定什么？就算是他家里真的有些事情，當他看到有人欺負弱小就可以置之不理嗎？這是什么道理？”樸瑤哼了一聲，接著說道。“暖暖，你知不知道當年那種情況你有多危險？如果不是我發現你，那些人說不定還會對你怎么樣？”樸瑤眉頭皺在了一起，抬起雙手握住了我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有些大，捏得我有些吃痛。

        “我……我知道，但是那件事情，如果真的說起來和他也沒什么太大的關系啊。他只不過是一個路人。”

        “路人？路人就可以放任不公平的事情發生？他有沒有想過，如果那件事情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還會不會袖手旁觀？”樸瑤的語氣越說越激動。仿佛我們正在談論的那件事情就正在我們眼前發生一樣。

        “那……那我們以后不理他了行不行？如果你覺得他是壞人，我們就離他遠一些，他的活動我們以后也不來了。好不好？”我嘴上這樣勸著樸瑤，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并不覺得丁未是一個壞人。我也愿意相信他口中所說的有些事情是真的出于某些不為人知的苦衷。

        樸瑤聽了我這話，剛才氣勢洶洶的樣子有所緩和。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將雙手從我肩膀上拿下來。轉過身去。“暖暖對不起，之前我還一直拉你來參加他的活動。”

        “之前你不也是不知道嗎？所以這也不能怪你。不過那件事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現在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說不定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呢？”我看向樸瑤的側臉，隨后也學著她的樣子望向天空。

        深藍色的夜幕上綴著顆顆星斗。在我眼中，他們的位置可能從來沒有變過。但我還是愿意相信人是會有所成長進而改變的。

        “暖暖，你知道你有個什么毛病嗎？”樸瑤突然朝我轉過頭來。問道。

        “什么啊？”我有些困惑的看向他。

        “心太軟！”樸瑤說這話時一字一頓。語氣里沒了剛才的氣勢洶洶，柔和下來。

        我聽了樸瑤這話，無奈地聳聳肩。“心太軟也沒什么不好的呀。要不是心軟怎么會讓你在我家白吃白住這么久？”

        “嘿，你找茬是吧？”聽了我這話，樸瑤有些不樂意了。

        “我可沒找茬。”我揚揚下巴，有些神氣道。

        “那我明天就搬走，讓你單獨和你那個好鄰居相處吧。”說完樸瑤哼了一聲，邁開步子往前走了。

        “你說的呀。明天誰不搬誰是小狗。”我也邁開步子起身追了上去。

        “汪汪。”

        “這是哪只小狗在叫呀？”

        “汪汪。”

        “再叫兩聲，真聽話。”

        “秦暖暖，你別得寸進尺。”

        “話是你自己說的，可怪不了我。”我趕在樸瑤下一次對我出手之前，快步小跑起來。今天的平底鞋穿的是真值。

        ——

        丁未沒來由的被人吼了一句。站在原地沒敢再追上去。他還沒有想明白剛才在車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錯誤，才讓兩位女生如此生氣，下車離開。他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心頭涌上一股說不出的莫名情緒。

        “喂，小伙子還走不走？”停在身后的網約車等了很久，司機有些不耐煩透過車窗，喊了一句。

        丁未這才回過神來，轉回身去，打開車門重新上了車。“師傅繼續開吧。”

        “好。”司機回答得很利落，很快就將車子重新發動，開往目的地。

        坐在車里，丁未的思緒一直平靜不下來。本來是想著送兩位女生回家，但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在路上出現這樣的插曲。更何況他們只是談起了一件塵封已久的事情，而這事情到底和剛才坐在車后排的兩人有什么樣的聯系，他也不清楚。

        司機開著車，借著余光望向丁未的位置。看他一人有些出神，便開口說道。“小伙子，剛才坐在車后排的是你女朋友吧？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年輕人要懂得相互謙讓。剛才坐在后排的女孩子雖然火氣大了些，但其實啊，性格還是挺好的。”

        司機說到一半害怕丁未打斷他，連忙接著說道。“你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剛才這一路上你們聊天我可都聽著了。這女孩啊，挺不錯的，小伙子你得懂得珍惜才行啊。”

        “嗯。”丁未思緒有些混亂，沒有太多心思放在司機所說的話上。他也不想和司機去解釋他們的關系和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畢竟這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將身體窩在副駕駛座位里，將頭轉到窗外。

        九、十點鐘的老城區已經進入了沉睡的狀態。街上的人很少，只有路燈照在片片樹葉上，在柏油馬路上投下影子，安安靜靜。

        ——

        “你們幾個怎么在這兒？”丁未有些恍惚。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時，這句話已經說出了口。

        “喲，耗子哥，我們在這玩呢。”正圍在一起的幾個男孩中。有一個領頭樣貌的男孩向他走了過來。他記得那人，是這片老小區里出了名的小混混，經常帶著他的一幫手下。欺負比他們年紀小的孩子。雖然只是打過幾次照面，但不知道為什么、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次這個男生遇到自己都會學著沙子旭他們的樣子叫自己耗子哥。

        “玩？有什么好玩的，不帶上我？”或許是出于少年心氣，丁未順著那人的話接了下去。卻不想在下一秒發現了被幾個男生包圍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她躲在角落里，身體有些發抖。一只手揣在衣服的口袋里，好像那里面藏了什么寶物，不肯將手拿出來。

        “怎么有個小女孩兒？”他看向那個領頭的男孩，開口問道。

        “哦，耗子哥，這小孩好像是新搬來的，我們就是想跟她交了朋友。”領頭男孩如實回答到，眼神里帶著一絲猥瑣。

        “不……不是，他……他們要我的錢。”被包圍住的女孩聽了我們的對話，大聲地朝我喊了一句，神情中滿是驚慌。

        不知道為什么，丁未看了那女孩驚恐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這世上總是在宣揚強大要幫助弱小，可事實卻并非如此。就像自己與母親已經足夠容忍退讓，可父親還是在不斷的利用自己的威勢將自己與母親死死壓制住。

        丁未想過很多次，如何從這樣的境況中解脫出來。但每一次都是徒勞。或許他真的應該順其自然，屈從于自己的父親。這樣，是不是所有的難題、所有的痛苦是不是都可以結束？丁未想到這里，重新抬頭看了看那個被圍在墻角的女生。那女孩也正死死盯著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沒有再理睬女孩的目光，只是搖了搖頭，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身后他能聽到幾個男生的腳步聲，正在逐漸靠近被逼在角落里的女孩。男生威逼利誘的聲音和女孩的哭喊混雜在一起。隨著他逐漸走遠，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弱。

        等到丁未再次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的眼眶已經濕潤，淚水正不住地往下流。剛才女孩最后看向他的神情還在腦海中反復重現。丁未像是要逃離般，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加快，最后跑了起來。

        他跑向幾個玩得好的玩伴家中。心里生出一種強大的推動力，在不斷推著他向前。耳邊的風聲也似乎在對他低語，他需要去拯救那個女孩，他需要去拯救被欺凌的弱小。即使自己也是被欺凌的一員，但只要他還活著，他就要去反抗。他相信當一個個被欺凌的弱小站起來時，再強大的惡勢力也終將會被推翻。

        他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在跑進沙子旭家門時，險些被絆倒。

        “小旭叫上大樹他們，跟我走。”他喘著粗氣，而門里的沙子旭正捧著一碗飯。看到他來時的樣子，呆呆愣住，連手里的筷子都忘記送到嘴里。

        “快點兒。跟我走。”見沙子旭半天沒有動作，丁未又大喊了一聲。

        “好，馬上來。”沙子旭沒見過丁未如此慌張的樣子，不敢多問，放下筷子扔下碗就跟著跑出了門。

        等到叫齊了人，沙子旭他們跟著丁未回到了剛才遇見那一群混混的地方。可此時已經看不到半個人影。幾個人慢慢散開，看周圍有沒有剛才那幾個人的影子，卻也一無所獲。

        “耗子哥發生什么事兒了？”年紀最小的孔文霖最后一個跑了回來。

        丁未站在原地，惡狠狠地盯著剛才女孩呆過的角落，開口問道。“你們認不認識我們這邊小區的那幾個混混。”

        “混混？就是經常堵著小孩要錢的那幾個？”

        “對，你們有誰認識嗎？”丁未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認識，他們經常在巷子口的小超市買零食吃。”關一跟著開了口。

        “走，去會會他們。”丁未握緊了手中的拳頭，帶著幾個人朝巷子口的小超市走去。

        ——

        “小伙子，小伙子，醒醒，到地方了。小伙子？”

        半夢半醒之間，丁未感覺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臂，他猛然坐起身。剛一睜眼就看見了網約車司機的臉。

        “小伙子，到地方了。”司機見他清醒過來。便將手拿開，提醒道。

        “哦，不好意思，我睡著了。”丁未看了一眼車外的景象，確實是已經到了自己住的小區樓下。他伸手解下安全帶，打開車門邁了出去。被關在車廂外的盛夏氣息與自己身上沾染的空調冷氣一交鋒，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小伙子記得給個好評啊。”司機趁著丁未還沒有將車門關上，朝他喊了一句。

        “好，謝謝師傅。”丁未禮貌地轉身點了點頭，將車門關上，走進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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